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蝴蝶美人 ...

  •   百里偲年闻言看向陆远之,深棕色瞳孔里泛出点探究,但又毫不置信的光芒,张唇慢悠悠吐出一句质疑的话。
      “你说,她是长安街上传的那个蝴蝶仙子?”

      满风楼。
      旭娘用盒子装好,把整整一千两黄金放在苌欢面前。

      本来还有八百两的,但是旭娘把那天她跳舞散出去的瓜果水酒帐,就算在苌欢头上了,因此那八百两拿去抵了债。
      虽然谁都知道,再怎么样也用不了八百两个黄金。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这样了。

      随后旭娘又抱了个大箱子放在苌欢面前,“喏,你要的。”
      那箱子里全放满了信,自荐信。
      是那天苌欢跳完一支舞,临走时跟旭娘说,如果有人想找她,就让人写一封自荐信给她,由旭娘暂时保管。

      此刻长欢看着这些信,满意至极。
      她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对长安的名贵们也不甚了解。可是现在就好办了。
      这满满一箱子里几乎有整个长安青年的信息,她若想找谁,不过勾勾手指的问题罢了。

      只是苌欢似乎想的太美好,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也总有那么些奇葩的人物。

      比如苌欢拿了第一封信看时,就满脸黑线了,原本愉悦的心情也是土崩瓦解。

      这信里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本公子真的觉得本公子不怎么帅,不过有好几次我在长安大街上被一群姑娘围住,她们非说本公子帅,我就不承认,我说我真的不帅,然后姑娘们就打我,还说我虚伪,极度的虚伪……”

      一旁的旭娘见苌欢表情奇怪,不免拿过苌欢手中的信来看一看,结果哈哈大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无奈苌欢拆开下一封信,内容却是这样:
      “本人七尺八,有房(芧草房),有车(驴拉车),家中还有两头羊,四头牛。我是我们村有名的养猪大户,也是我们村第一个搬进长安城的人,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再为你承包西北那一整片鱼塘……”

      苌欢嘴角抽搐,真是不忍直视的一封信。但接下来九十九篇,大概都是这样的内容,旭娘便一直笑到直不起腰。
      直到第一百封信的时候,看起来才稍微正常些。

      所谓正常,是因为里面通篇只写了一个名字,毫无多余的附属内容,没有夸夸其谈自说大话。
      这就好比在众多穿了衣服的羊里,发现一只剃了毛的羊,真真是感到格外顺眼和赏心悦目啊。
      当然,给出这个评论的是旭娘。

      那时苌欢把这封信递给旭娘,说,“旭娘可否帮我约一下这位裴公子?”
      旭娘拿着信瞧了瞧,还道,“哟,可真会挑人的,这可是尚书家的公子呀。”
      但苌欢只是笑笑,笑弯了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阴谋诡计。

      晚上时候,百里偲年睡不着,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可踱着踱着,就踱到苌欢的院子里来了。

      其实他的房间,和苌欢的房间,隔了一整个百里府。
      这府是这样的,从主人的房间到客人的房间,要经过一个假山,一座桥,一个回廊,两棵树,是有些远的,可他还是来了。

      苌欢房里亮着灯光,只有她一个人,苌泠前几天已经搬到别的客房去了。

      他看着她房里灯光,想起下午陆远之跟他说,她是什么蝴蝶仙子,他到最后都没信,怎么可能呢。
      苌欢,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他在她院里站了很久,直到有人提灯过来。

      “丘叔?”百里偲年转身。
      丘管家看了那亮着光的屋子一眼,道,“见你房间门开着,又没人,寻思你是到这里来了。”

      丘叔,你费心了。”百里偲年轻着声音说。
      丘管家却摇摇头,“我又还能为你费心几年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怎么会,”他说,“长命富贵都来不及呢。”

      丘管家听了这话才露出点笑,又看眼那亮光的屋子,说,“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我看苌欢姑娘不错,公子,也该娶亲了。”
      他收拢了眼帘,“丘叔,别再操心这些事了。”

      其实他想跟丘叔说,他从没有娶亲的打算,但是又怕丘叔担心,说百里家只剩下他一根香火了之类的。
      他没顾过这些,可他知道丘叔很顾虑这些。
      他又转过身,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风吹着他单薄的衣服,那身影却多少有些落寞。

      身后的丘管家又说话,带着点哀叹,又带着点惋惜,替自家公子的惋惜,丘管家说,“公子,你不是挂念了她很多年?”

      这话响在这样美的夜里,有星星,有月亮,有树,有花,这话在这样美的夜里,竟然有些残忍。

      他停着脚步望天上的月,是吗?挂念她很多年。可是从没想过,还会再碰上她啊。
      难道是真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想,如果真有回响,那她多少也得有一点点爱我才对,一点点就好,绝不贪心。

      第二天的时候,旭娘已经帮苌欢约了裴公子。

      裴公子落座时,苌欢才抬眼看他。一双眼上略施粉脂,长长的睫毛卷着,能不让人想起那二月的桃花,三月的柳么。
      苌欢望着眼前人微微沉醉的表情,心下半是满意,半是冷冷发笑。

      这日苌欢和裴公子谈话到一半,苌欢突然问他,“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为什么?”

      苌欢静静望着他,那样的神情,明明是一双美目,却让他打心眼里生出一丝寒意,在这七月的盛夏里,有那么些凉飕飕的感觉。
      苌欢说话了,带起面纱一些轻微的抖动,对面的人听了,却不免有些惊吓。

      苌欢说,“我想让你帮我杀人。”

      裴公子拿杯子的手一抖,咽咽口水,说,“什么?”

      苌欢看着他的表情,感到好笑,然后她真的笑了,轻轻的两声,像雨下微震的青叶。
      裴公子却有些尴尬,苌欢才又道,“我开玩笑,公子莫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裴公子才暗中松了口气,又说,“没有没有。”

      “其实,我最近倒有件为难的事,”苌欢开口,又一边观察裴公子的表情
      “最近丢了件名贵的东西,想找回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官吧。”裴公子一口答到。

      “可是……”苌欢一手抵在下巴上,面露难色的说,“并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不好报官……”

      裴公子又转转眼,道,“在下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不过不是什么正经组织,若花高价他们都能帮你查案,但是嘛……这地方有些偏,一般人可找不到,我也是有次跟爹爹……”
      说到这里他止了嘴。

      不过苌欢也不关心他后面是什么内容了,只问,“公子可能带我去?”

      美目诚恳相望下,裴公子便拒绝不了。

      她与裴公子各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苌欢掀了帘子,默默记下路线。
      行了半炷香才在一个山脚下停了,四下了无人烟,唯山腰处,有一阁楼。

      当苌欢,坐在一扇雕着山和飞鸟的红木屏风前时,裴公子只是在门外静静等候。

      屏风后面的人问,“姑娘所求何事?”

      苌欢神色开始哀伤,“帮我去查一桩血淋淋的命案,可以吗?我想知道凶手都有谁,下令的人也好,还是那些杀手也好。”

      “好啊,报酬怎么算?”

      苌欢缓缓抬头看屏风,“一千两黄金,可以吗?”

      “呵~” 一声笑意从屏风后传来,带着轻藐和质疑,这姑娘好大的口气。

      苌欢也笑,并微微歪着头,薄纱贴在她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她笑得连眼睛都闭上了,整个人在阳光里露出一种乖巧的美。
      可恍惚间她又张开嘴轻轻地说,“血债血偿,等仇人去了,我也会去的,我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呢?它们又换不回来我的爹娘,亦无法洗清我将来的罪恶!

      从阁里出来,一直到下了山,苌欢神色都有些游荡,裴公子跟在后面,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的样子。

      但自从这次分别,裴公子回家后便大病了三天。
      食不下咽,寐不思服,连太医也诊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有裴公子自己知道,这是相思病。
      真是佳人一见病三天,如饮毒药。

      “泠儿,泠儿!我来找你玩啦!” 这一天一大早,陆遥就往百里府冲。
      苌泠正在苌欢的院子练字。

      陆遥拉着苌冷欢欢喜喜跑掉后,苌欢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看着苌泠写的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稍有些安定。
      家门惨变,似乎并没有给苌泠造成多大的伤害,当那些冰冷冷的刀刺进亲人的胸膛,苌泠并没有看见。

      所以那些伤可以很快在苌泠心中愈合,结痂,脱落,然后变成一朵可有可无的花。

      当然,这少不了苌欢一直以来的粉饰太平,苌欢跟苌泠说,“我们只是跟父母哥哥走散了,他们现在可能在别的地方,等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到他们的。”

      苌欢或许会永远跟苌泠保守这个秘密,撒着一家人走散的谎。

      她也只是想看着苌泠开开心心长大而已,像以前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好好练字也没关系,不好好学舞也没关系。
      她可以什么都不懂,也可以在吃饭的时候使劲砸吧嘴,她不会像以前一样责备她了,她只会百般包容原谅她。

      谁叫,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呢?

      唯一的亲人,多么可悲的一个词。
      可若有一天苌欢想到,百里偲年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会不会觉得更可悲?
      这世上的鸟儿,都是成双的,还是成单的?累了是睡在风里,还是枕在另一只鸟的身旁?

      陆遥带着苌泠来“八味斋”的时候,还约了另一个,这人叫韩朵朵,自小跟陆遥一块玩。
      韩朵朵来的时候,还在楼底下跟自己的哥哥韩铭吵架呢。

      等韩朵朵气呼呼的上了楼,坐在陆遥和苌泠面前,就大叫着丢出一句,“我哥啊,以后绝对是渣男!对我这个亲妹妹都不好,以后对别的女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陆遥和苌泠面面相笑。
      谁知道呢,这番话此后竟一语成戳。

      夜深人静时,苌欢折开上次在满风楼未看完的信。
      除了三分之二又是夸自己帅,又是夸自己有钱的外,还有三分之一勉强能用。
      只是,还不够。

      苌欢走到镜前观望自己的脸,夜里她美的有一丝苍白,她笑,摄人心肠。
      如何,才能叫长安城的贵公子们上她的钩呢?乖乖的为她所使。
      时至今日,史上那么多的帝王,肯为一个女子颠了江山。
      而她,只要颠了这了这长安就好。

      陆远之再来找百里偲年时,带来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无字信,陆远之递给百里偲。
      他打开看,脸上表情顿时严肃,“远之,这信你可给别人看过?”

      “没有没有,关乎性命的事,怎可给别人看?”
      百里偲年又将那封信收好,放在书层夹缝之中。
      陆远之看着他的动作,就疑惑去问,“这是祈王谋反的证据,你……不交给皇上吗?”

      百里偲年将手抽离书堆,又望着放信的地方,表情倒有一些沉重。
      “我若将这交给皇上,祈王便是没得活了,留在我这里,或许日后也是我保命的一分本钱。”
      要是哪一天,祈王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他倒可以拿这威胁祈王。

      陆远之似懂非懂点点头,拿出了他带来的二件东西。
      一张门票。
      “这是?”百里偲年皱眉。
      “满风楼的门票,”陆远之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

      虽然百里偲年从没去过满风楼这种地方,不过他还是知道,去那种地方,似乎不需要提前买门票?
      “找别人陪你去吧,”百里偲年淡淡的道。

      “别呀。”
      陆远之靠过来一点,“三百两银子一张的门票呢,你以为是去满风楼看什么俗物?我们是去看蝴蝶仙子!”

      虽然蝴蝶仙子名臊长安,但是百里偲年依旧不感兴趣,道,“不去。”

      “你这人啊,可真没劲。”陆远之撇撇嘴说。
      但是陆远之走时,还是将那张门票留给了百里偲年。
      还说,“三天后晚上,满风楼门口等你哈。”

      出了门还啧啧在心里想着,“这偲年啊,就是爱假正经,票都给你搁那儿了,料你是是百里偲年,也会想去看一看的。”

      但百里偲年就是百里偲年。
      陆远之一走,百里偲年就把那票推远了些,还拿了许多的书压在那张票上,冰山一样的脸上写满不在乎。

      “发了发了,真的发了。”旭娘望着满桌的银子,唠唠叨叨。

      苌欢却是坐在一旁饮茶,对那满桌的银子无半点兴趣。虽然,这三百两一张的门票是她提出来的。
      可没人知道她的心思算盘。
      三百两一张的门票,那不是一般人愿意花三百两,只看姑娘跳一支舞的。

      苌欢是希望,这次能过来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