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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蝴蝶美人】 ...

  •   六月的最后一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好像绵绵的糖融化了,撒在空气里那般叫人不舒服。

      蝉停在树上不停的叫,树上开的不知道什么花,但是很漂亮,很美丽,一如年轻的姑娘们。
      树下坐着少男少女。
      少女们红着脸在谈论树下的少男。
      少男们也红着脸,却在谈论着杏花楼里的姑娘……

      其中一个说,“今天杏花楼里的酒免费喝,姑娘免费看。”
      另一个说,“那能免费碰吗?”再另一个也期待着答案。
      结果:“不能!” 又说,“人家姑娘能看你一眼就不错了,你这丑八怪。”

      旁边却有个小傻子在后面接了句,“咦耶咦耶咦耶~”
      另三个同时侧脸,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那小傻子。

      小傻子心里想,我不傻呀,我没说错呀,连起来不就是:你这丑八怪咦耶咦耶咦耶~
      心里想完还哼哼着唱了两句。

      这一天的天,很快黑下来。

      长安街挂着十里的彩灯,街上人多到肩挨肩,脚挨脚,可再多,也没有今日这杏花楼里的人多。

      苌欢躲在最顶楼,微微拉开帘子,看杏花楼里面。
      从第一层,到第三层,全挤满了人,穿金戴银的也不少。苌欢似乎很满意,鲜艳欲滴的点绛唇微微上扬。
      这一笑,怕都要迷倒万千世人。

      楼下喝着酒的,开始有些不安分,便大吼,“我说旭娘,你莫不是骗人的吧?什么天下难得一见的惊尘美人啊,到现在都没见着,到全看到一帮大男人!”

      “是啊,是啊,人呢!”

      底下越来越多人起哄,他们可是听说有惊尘美人来杏花楼献舞,才待到现在的,要不然谁愿意脸对着脸看一帮大老爷们?

      “吵吵吵,就知道吵!”边儿旭娘出现说,“瓜果水酒都免费吃了,姑娘也免费看了,还有什么骗人的!”
      说着还一边心疼那一盘盘送出去的吃食,暗暗抹把眼泪,又想,老娘可不干吃亏买卖!待会定从你们身上全榨回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楼里的灯忽然全都灭了。

      众人屏息,好戏,就该上场了。

      黑暗中,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光,一束柔和的光打在中间四四方方的台子上,光里尘埃闪现,四下寂静无声。
      是那光的最上方,有婀娜身影缓缓而来,她一身洁白,似是海光浮,又如星光聚。

      层层叠叠的衣摆缠绕成花,外面的风涌开楼里的窗来到她身边,吹开她的裙摆,露出她未穿鞋的,洁白美玉般的足。
      向上看去,白纱遮脸,隐现朱唇,而露出的双眼,似海棠着雨,盈盈闪闪,不过微微眨眼,也叫人生出万般柔情,心像浸在春水里一样的。

      双臂弯曲张开,两袖宽大的薄纱如翼,缓缓落下时,那迎着气流扬起的形状,更像蝴蝶。
      当她玉足踏在绵软的枣红色波斯地毯上,微微踮起的脚尖,然后轻轻放下后足,人们的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打扰了这一切。

      这一刻她逆光而来,舞袖轻翻,这楼里的每个人便都说不出话,好像这混沌黑暗的世界里,只有这一束光为她而打。

      每个人都觉得,这就是仙子。

      而后,泠泠七丝弹,如听松风寒,又闻笛声醉,如响入钟霜,琴与笛,婉转悠扬,诉的却是哀伤。
      见过这支舞的人,永远都无法忘怀。
      人们忘不了,那天空荡的舞台中央,有一个女子在起舞。她神情悲惋,好像诉不尽春花秋月去,生死离别伤。

      从此人们的时光里好像都住着一个女子,在月落乌啼下跳舞,在繁花败尽下跳舞,空气里弥漫着兰香,而她神情悲惋。风花雪月,都在她裙下眷恋,缠绵,可她依旧悲惋,哀伤。

      白色的身影孤独又冷清,在这样的夜里叫人感叹。

      台下,居然已经有人流出冉冉的泪,那泪来自心底,为一个女子的哀伤而哀伤。
      指间光阴刹那间,这世上有相思长,有守不得,有别离苦,有生死殇,却偏生都叫这女子给舞出来了。

      她的舞,半是忧伤半是安然。舞到最后,她发丝披两肩,神情不再哀伤,反是嘴角微微上扬,如梦里压落的梨花,又芳香又眷恋绵长,如烟如迷幻。

      她娇靥笑开,身后千万只白色的蝴蝶,在混沌的光影下倾飞而出。

      台下的男子们皆呼吸一窒。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从此东流水,日花羞,风雨过西楼,这世上千般万般女子都无法再住到他们心里去。因为他们心里生生世世,都将有个女子在起舞,在月落乌啼下在,在繁花败尽下。

      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起舞,只需要站在他们的岁月长河里微笑就好,身边拢着万千只白色蝴蝶,她只需要安静的微笑,足矣。

      最后的最后,三楼顶楼打过两道光,光下两幅卷轴倾泻而下。

      那两幅卷轴分别写着:江花月夜。春满风楼。

      当人们目光瞧着那些字,照着她的灯光已然悄无声息都灭了。
      当灯光再一次打开,满楼亮堂,中间四四方方的舞台上已空无一人,好像刚刚一切舞袖翻飞的景象,都是幻象,是凡尘一梦。
      只有三楼那两幅字,还高高的挂着。

      在第二天一早,全长安都知道了,杏花楼出了个蝴蝶仙子,一舞倾城,人见心泣。

      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搞清楚,这突然名声大噪的蝴蝶仙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杏花楼的旭娘口风紧,什么也问不出。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晚旭娘说出那幅“江花月夜,春满风楼,”是那位蝴蝶仙子所写,当场就拍出了高价,一千八百两。
      而且不是白银,是黄金。

      后来又有人将那两句词改了改,专指蝴蝶仙子,那人说仙子一舞惊鸿,又有蝴蝶相应,简直人间美景。
      所以这一切应该是:江花月夜惊鸿舞,蝴蝶美人满风楼。

      江花月夜惊鸿舞,蝴蝶美人满风楼。

      当这句话伴随着蝴蝶仙子的名声传扬开来,杏花楼的旭娘便把杏花楼的招牌摘了,连夜打制了一副鎏金的新招牌,上面写着,“满风楼。”

      “蝴蝶美人满风楼……啧,也不知这蝴蝶美人到底有多美?”

      七月初的阴影撒下,坐在树下的男子摇着扇如此说道,脑中似乎还幻想着那美人的风貌。

      “怎么,你还想娶妾?不怕家里那位娘子了?”树下另一个人打趣道。

      “啧~”拿扇的男子突然坐起来,用扇子奋力拍拍椅子扶手说,“算了算了,你知道的,自从我娶了家里那位母老虎,可再没去外面沾花惹草了,哎,想想以前的逍遥日子,好怀念……”
      说着还一边露出一脸陶醉样,但是下一秒已经哇哇大叫起来了,“疼,疼疼疼……”

      哎,就这力道,这措不及防的揪耳朵方式,他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了,于是求饶,“娘子娘子,放手……”
      后面那人不放,反而叉着腰绕到他面前,“谁是母老虎?”
      “你!”男子在心中默念一句,却没敢说。
      “你很怀念以前的逍遥日子是吧?”
      “是!”依旧在心中默念一句,没敢说。

      但是女子手上力道又重了些,“你什么眼神啊?那什么意思?认错不认错?说!”

      “痛,真的痛,特别痛……”可是又不能当着好友的面向一个女人认什么错吧,有损威严!
      所以还是准备好晚上跪地板认错吧,嗯,就这样,于是男人指指树下另一个人说,“娘子,客人,有客人……”

      女子看了一眼树下的人,树下的人到气定神闲,一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女子这才放了手,走到树下那人面前笑了笑道,“百里公子,又让你见笑了……”

      “无昉……”百里偲年只回这么一句,本来,也见怪不怪了。

      陆远之和张芸自打成婚这两年,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此这般,成婚不过一年时间却也添了个大胖小子。

      眼下陆远之挠了挠下巴想了下,道,“偲年,你以前是不是说你家里有个客人,还有个小妹,十四五岁的样子?刚好啊,我妹妹陆遥也才十四岁,正好要去你那儿的,把她带过去一起玩呗?”

      百里偲年略微思索了一下,苌泠在府中好像是没有什么玩伴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

      陆远之好像得救了般,拉着张芸道,“快快快,去把陆遥叫过来。”

      张芸一走,陆远之又凑到百里偲年跟前,颇为惆怅的说,“男人啊,还是晚成婚的好,像你。”
      百里偲年不解的望向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看你呀,朝廷命官事业有成,然后呢,多金人又帅,长安十大公子排前三是吧,像我这么帅的才第十。所以你再熬个十年几年都不成婚,你就成了钻石王老五了!”
      “然后?”百里偲年皱眉看着他,想听他到底是个什么结论。

      “然后你就长命百岁了呀!”陆远之更靠近他一点,悄悄说,“你看长安城里那些钻石王老五,娶亲娶的晚活了多久呀?相反那些娶太早的,哎……”

      陆远之说到这里,真诚的叹了口气,“早早娶妻,就会早早活在妻子的折磨之下,然后天天跪搓衣板,被拧耳朵,不给饭吃,怎么可能不早夭呢!”
      正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陆远之感到身后有一黑影靠近,于是抖着声音问,“偲年,我身后谁呀……”

      “丫环,送瓜果的。”

      “没骗我?”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

      深呼一口气,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情,缓缓回头去看,啧,果然是丫环。
      拍拍小心脏,好怕好怕好怕怕,还以为又被悍妻听到了。

      到了百里府门口,陆遥第一个跳下马车,这里她来过很多次了,熟得很。
      百里偲年和陆远之进门时,苌欢又恰巧要出门去。

      今日苌欢穿了件白色的长裙,两边头发挽上去,用长长的白色丝带扎好。
      苌欢见了百里偲年,柔和笑着向他问好。
      百里偲年对苌欢点一点头,嘴角漾开点笑,总觉得几日不见她,她似乎又变样了?

      看到百里偲年旁边的陆远之,苌欢也只是微笑着朝他点点头。陆远之便也回以微笑和点头。
      待苌欢走远了,去书房的路上,陆远之就问百里偲年,“这就是你府上那位客人?”

      “对。”

      “这就有意思了,”

      陆远之摸一摸下巴,继续问百里偲年,“我看她一身白衣,眼眸明亮,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陆远之只看着百里偲年,以为百里偲年会问他想到什么,但是百里偲年并没有说话,甚至好像不太在意他这个话题。
      反而进了书房后,翻翻捡捡,抽出一个黄壳子的信封给他。

      这信封上没有一个字,陆远之打开,里面信纸上也是一字都无,洁白如雪。

      “无字信?”陆远之问百里偲年。

      “是,”百里偲年答,又问,“你有办法弄出上面的字来吧?”
      陆远之将信折好了塞进信封里,“包在我身上了。不过,这是从哪来的?”

      百里偲年抬眼看陆远之,告诉他,“祈王。”

      陆远之一挑眉,不好再说什么,所以隔了一会儿,又提起刚刚那个没说完的话题。

      “我说偲年,你府上那个客人……不会就是蝴蝶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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