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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佳梦微甜 ...

  •   三月份的时候,贾官员又请苌欢去奏了一曲琵琶。

      这次贾官员依旧是约了那位玄衣华服的男子。

      他们商谈了半炷香,苌欢便奏了半炷香的琵琶,一直奏到指间疼痛。

      不过这一次,苌欢却看到了那男子的全貌,虽然只是苌欢起身退出时,他恰好转过来脸。苌欢只看了一眼。
      他长得……
      一股说不出的阴柔味,尤其一身夸张的玄衣,更衬显他几分妖冶,还有一点阴险狡诈的邪气。

      可是,他真的是让人看一眼,就感到骨子里发寒的一个人。

      三月期间,杜风也来找过苌欢一次。

      那时候苌欢还问杜风,“好久没见你了,你干什么去了?”

      杜风也是很久没见苌欢了,大概快三个月没见了吧,从除夕遇刺那天开始。
      他倒是想来见苌欢,不过就是不怎么敢了。
      因为年后朝堂休朝三天,初四那天再去上朝时,他父亲在下朝后挡住百里偲年,无比虔诚着跟百里偲年说,“小儿不懂事,不过是喜欢玩耍,爱结交朋友罢了,并未对百里大人的夫人有其他想法,还望百里大人能高抬贵手,不要再叫人为难小儿了。”
      “为难?”那时候百里偲年眼神略略一扫,“我几时为难你家杜风了?待朗大人这话说的很离谱。”
      侍郎大人忙点点头,“是是是,我一时口误。只请百里大人放心,日后定不让小儿再纠缠尊夫人了!”
      百里偲年却微微淡笑,问,“不知我家夫人,几时和你家杜风谈得上纠缠两字了?”
      待郎额头冒汗,“是,我又口误了。总之,我那小儿愚笨,不管先后犯了什么错,都请百里大人包容些,莫和他计较。”
      “待郎此话严重了,我万万不敢当。”
      百里偲年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离去了,留下待郎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待郎回家后,把自己儿子杜风臭骂了一顿,“都说了离那女子远一点!远一点!有夫之妇是你能惹的吗!”
      杜风也不服气的反驳,“可全长安就她这一个女子生的美丽,还有趣……”
      “那也是人家的妻!”待郎气得直跺脚,“你那伤明明白白就是他叫人弄的,今天他却还装傻充愣,明天你再惹恼他,他就是叫人把你毁尸灭迹了,也可以两手一摊说不关他的事!”
      杜风还想再说什么的,待郎喝住他,“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别自找死路了好吗?非要去作那个贱做什么!有本事你跟他一样,有权有势,让他不得不忌讳你啊!叫他不敢动你啊!”

      眼下这刻,苌欢问他,“这么久不见,去哪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隔了半天杜风才一拍头道,“啊,我爹生病了,我照顾他呢!”

      苌欢点了点头,看了看远处的树,然后道,“这春天草都长好了,天气也暖和了,可以找个时间去放风筝。”

      “好啊好啊!”杜风喜悦,一开口飞快答道。
      不过稍后他又连忙摆摆手,“那什么……算了算了,我爹的病还没好,照顾他要紧!”
      杜风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已经紧张的不行,倒不是有多怕,只是紧张。
      除夕腹部被刺的一刀,好像还隐隐做痛着,这都是血的教训。
      或许爹说的没错,他没百里偲年那个权势,后面站着个大人物,所以还是不要犯傻的好,就算要犯傻,那也不能当着人的面犯傻。
      比如苌欢说放风筝,他刚答一个“好!”抬头就望见苌欢身后的人。
      百里偲年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没说话,眼神却冷冽。
      那冷冽不是凶狠,但静静盯着你,却叫你不敢做多余之举。

      杜风退了几步,然后才小声跟苌欢说,“我爹病好了再来找你玩哈。”
      说完便急匆匆躲进马车就走了。

      目送完杜风离开,苌欢转眼就看见百里偲年从后面走来了,却见他没和自己打招呼,径直走上马车直接走了。

      他是要进宫去。

      等他马车驶走很远。
      苌欢才又想着百里偲年方才那副样子,只觉得他最近又是脸色不好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为哪般。

      最近宫里开始不太平,因为皇上身子越来越差了,虽然拿药吊着还能喘口气,但随时都有一种驾鹤西去的样子。

      “明庭。”龙椅上风残半烛的老人,一只瘦的能轻易看见骨头的手挥了一挥,“你过来。”

      太子便站到皇帝面前去,“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那深深凹进去的双眼闭了闭,似乎在想什么事,然后再霍然开睁开,满目忧思,最后终于再次开了口,声音苍苍沉沉,带着一点年老的无力,“朕自坐上皇位,至今三十载,方才略略一想,朕确实算不上一个好皇帝,甚至一个好父亲都算不上……”

      太子神情温和一垂眼,像个不问国家大事,只懂体贴父亲的孝顺儿子般,道,“父皇不必过多思虑,眼下还是养好病要紧,再说,父皇对孩儿们已经足够好了,孩儿们也爱戴父皇。”

      皇帝一笑,不过都是自嘲,“好不好,朕也没多少活头了。”
      顿一顿又慢着声音开口,“到是你,你以后常来宫中走走吧,当皇帝的事儿,总要一点一点传给你。你是嫡长子,皇帝只能你来做,至于别人,朕从未指望过……”

      百里偲年去面见皇帝时,太子刚从皇帝那里出来。
      两人擦肩而过时并无言语,百里偲年恭敬的弯腰辑手,太子也只是朝他微微一点头,更多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外人看来,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君臣关系罢了。

      百里偲年走进皇帝的殿内时,皇帝正一动不动盯着面前桌上一个盒子。
      那盒子四四方方,是上好的梨花木,上面还浮雕着盘龙。
      皇帝将盒子打了个转,盒底在光滑的桌面上磨出一丝声响。

      百里偲年看着皇帝缓缓打开了那个盒子,明黄的绢布中央安放着一颗来月白色的药丸。
      没错,是药丸。

      可是皇上给我看这个做什么,百里偲年在心中问,却不好向皇帝开口。

      皇帝挺了腰,然后慢慢向后靠,身子躺在龙椅里,深凹的眼都是凉意,声音不太大的在殿内响起,他也没力气把声音提得太大。
      “朕知道惦记着皇位的人多着呢,从来也不只祈王一个。你明白,祈王一谋反,你们这些臣下之臣,早该死了……”
      皇帝说完,故意看百里偲年一眼。

      百里偲年低头辑首,“臣知道。皇上不杀之恩,臣,愿肝脑涂地。”
      他想,或许,是皇帝要用到自己的时候了。

      龙椅上的人依旧面无表情,只眼睛睁着映出一点尘世的光,证明他还活着,皇帝说,“百里爱卿应当还记得吧,朕当初为什么要留你一条命。”
      百里偲年沉沉答道,“臣记得,皇上留臣一命,是要臣日后以死相保一人,只是皇上一直未告诉臣,需臣以命相保的这个人,是谁。”
      或许皇上今日叫他来,是要告诉他这个答案的,他想。

      果然,皇帝沉吟片刻,最后将那个人说了出来。

      百里偲年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眉头一锁,内心浑然惊讶。
      他曾左思右想,只不料,皇上离世后最想保的那个人,却是……

      “臣,遵旨。”他最后也只得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龙椅里皇帝眼珠动了动望向他,最后骨瘦如柴的手一指,指向他最初给百里偲年看的那个盒子,“护好了那个人,你这条命便是你自己的了,护不好……这颗药便是取你命的用的。”

      皇帝说这些话,说的很冷淡,也毫无血温。
      江山险,涉世谋,最无可奈何,是我命非我命,而由他人拿捏。

      百里偲年望着那明黄绢布上月白的药丸,青天白日下,他恍若看到那颗药丸上,写了个死字。
      他最后深深的低头,平波无澜的声音响在大殿,背影在空旷的大殿单薄无依,“寄望皇上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

      三月末的时候,万物蹿生,好雨知时节的下过一场又一场。

      晚间繁星如豆,百里偲年站在房里窗前,看院里那棵合欢树。
      这树已郁郁葱葱,长了嫩黄的新叶,或许再过一阵子,会开好看的绒花。

      他第一次见着合欢,还是在杭州那段日子,那时候他看着树上那些花,并不知道那些花叫什么名字,只觉得漂亮,所以他就问,“这是什么花?”
      同行的友人就告诉他,“此花呀,是为合欢。”
      “哪个合?哪个欢?”
      “百年好合的合,与世长欢的欢。”

      他一听,就爱上这种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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