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君的白月光不会是我》莫阿裙

124、登楼摘月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很安静又疲倦的睡着，将手放在枕边，面向苌欢。而苌欢在夜里凝望好久他的睡颜，还伸手把他散乱的细发都拢到脸后去。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睡着的他，总感觉他快要离开了似的，抓也抓不住的就快要离开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像是直觉。
　　似乎此刻他在，格外的不真实。

　　第二日她和他躺在园里的榻上，他侧身用手枕着头看她，似乎昨夜开心，今日也才开心，对苌欢笑着，弯弯眼睛纯真可爱，上次因为那一串糖葫芦把他气恼走了，苌欢都好多日没见他笑过了。
　　他笑起来还真是……让人挡都挡不住的……心脏砰砰拼命跳。。
　　呯通，呯通，呯通……
　　他自己还不自知。

　　他干嘛一直对我傻笑？苌欢眼睛眨也没眨地盯着他，也用手枕在头下，在心里想着。
　　越看，越想吻他，忍都忍不住。
　　苌欢鬼使神差的凑过去，覆在他身上吻他。
　　他自然配合的很，一生最后的缠绻，都要给苌欢。

　　结束时他扬着脸对苌欢笑，苌欢望着他，竟一时呆愣，可心下情绪难平。隔了一阵赶忙放开他，反身背对他，往塌的最边缘移动，捂住心口的位置。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止了笑，略略委屈的唤她，捏着她的柔顺的发梢问她，“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他觉得难过，是他没表现好吗？

　　晚上他拉着苌欢，不肯让苌欢回自己房里，苌欢只好又留了一宿。
　　冬日寒冷，房里生了炭火也不够暖和，他和她盖着同一条被子。
　　他伏在被中，小声问她，“苌欢，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苌欢点点头。
　　他开心在她唇间印了一印。

　　苌欢问，“真的只亲一下吗？”
　　他试探道，“那……还可以再亲一下吗？”

　　苌欢答，“嗯。”
　　他开心又在她唇前印了一下，还吻她的脸颊，道，“这儿里也要亲，”又吻她的眼角，“这儿也要亲，”还吻她的眉心，“这儿也要亲……”
　　吻遍她的脸，还要一边开心喃喃，这儿也要亲那儿也要亲。
　　终于停下，苌欢又问，“真的亲亲就够了吗？”
　　他压着高兴语气问，“那，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吗？”
　　苌欢迎着他孩子语气微微笑，“嗯。”

　　他笑着慢吞吞爬到苌欢身上，低头慢吞吞解着自己身上的衣带，可是再一次看向苌欢时，眼前好像瞬间黑成一片。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嘴边的笑点点消散，呆滞换了声，“苌欢？”

　　苌欢依旧只应了声，“嗯。”

　　这下他又慢吞吞从苌欢身上爬下来，在苌欢的疑惑之中贴近苌欢，以一种依偎的姿势把头靠近苌欢肩上，环抱着苌欢。
　　以往不管多少次入睡，但凡拥抱，都是苌欢枕在他胸膛或者肩上。今日却变了。
　　且是这般主动依偎的变化，像小心翼翼寻求一个拥抱。
　　苌欢问他，“偲年，怎么了。”

　　他却答非所问，在黑暗中絮絮叨叨，“苌欢，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面和眼里面，永远都是最美丽最漂亮的，世上的女子都没有你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苌欢，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我会一直喜欢你，哪怕十年饮寒冰水，爱你的心也不会冷。
　　苌欢听他在自己耳边絮絮念了大半个晚上。
　　他一直说，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看最漂亮的女子，来来回回反复的念叨。

　　第二日起床，苌欢起身后，坐在床前叫他，他缩着肩膀背对苌欢说，“你先起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听见苌欢弄好一切出了房门的声音，他才慢慢摸着床沿下来，小心翼翼的伸脚落地，张手在空气里摸索，最后却因为碰到一个凳子就那么跌倒，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慢慢的抬头，其实心中还是很惶恐。

　　冬日柔和的白光照进他眼瞳里，以前棕色的眼好像灰下去一个色度，像蒙了层厚厚的灰。
　　他，看不见了。
　　从此只与黑夜作伴了。

　　下午出门时，左一挽着他，“公子，门槛。”
　　苌欢撞见了还觉得怪异。
　　左一见苌欢走来，慌忙提前高叫一声，“少夫人！”
　　他听见叫声，微微侧了侧身，但是不敢把头转过去看她。

　　苌欢走到他旁边问他，“出去吗？”
　　他答，“嗯，去太子那儿。”

　　“路上注意安全。”

　　过了一会儿，左一跟他道，“少夫人走了。”
　　他这才重新把手交出去，左一挽着他上了马车。

　　在太子府，太子转身望着百里偲年，沉吟片刻，“我母妃只给了你一半的解药？”
　　他躬身揖手，“皇后有顾虑是应当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臣并不怨恨，独坐高位，是该考虑防备的事情。”
　　太子道，“看来我母后并不想留着你。”

　　“先前皇后娘娘赐解药，让臣多活了些时日，臣已经很感激，今日此后，也是命数。听闻先前有两位大臣被赐药，忍受不了日渐失明失聪变哑才死去，所以一个割腕身亡，一个自缢身亡……”

　　他顿了顿，“但臣尚能忍受，即便现在瞧不见了，但可听可言，还能议事，即便日后臣失聪了、哑了，但臣还能写字，可以一直协助太子。料到有今日，臣此前早已备好一封密函，若反叛未除臣先去了，一切也如先前所料，将会让人取密函送来给太子，太子不必担忧。”

　　他诸多事情皆已考虑妥当，太子并无什么要再问他，只是看着他。
　　母后不会无缘无故任人唯亲，他知晓太多母后的心思，此人用过之后，母妃是非得要他死的。
　　左右不过一个臣子罢了。
　　比起以后安危，死一个臣子不算什么。

　　晚上苌欢去他房中看他时，他坐在床边捣弄着那只竹蜻蜓，直到苌欢坐在他对面，他才抬头对着苌欢。
　　可苌欢觉得他看她的方向奇怪，他抬头对着她，但目光怎么也没在她身上，他好像想努力的找到自己的方向，但一直没找到。
　　半刻，他怕自己疏漏了这个秘密，于是把头低下去。
　　苌欢听到他莫名其妙的说，“苌欢……成婚那天我们没有结过发，我们不会白头偕老的……”

　　苌欢终于知道他眼睛看不见的那天，还是不小心才听见的。
　　那日管家哭着在跟左一说，以后公子可怎么办啊……
　　苌欢才明白，原来府里谁都知道，丘管家知道，左一知道，贴身照顾他的人也知道，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苌欢红着眼睛跑到他面前，他还坐在园子里喝茶。
　　苌欢一句话没在一个调上，不敢相信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
　　他听到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心平气和在问，“我的眼睛，怎么了？”好像他没有任何事一样。
　　苌欢摇摇头，“没事，没事……”她忍着哽咽捂住嘴，蹲在他面前哭。

　　她哭得很凶，却不敢让他知道。

　　隔了两日，苌欢在远处看见他在园子里的合欢树下站着，仰头对着合欢树顶，那树枝稀稀疏疏的，没有叶子，然且他并看不见啊。
　　苌欢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他就一直仰头在树下站着。

　　夜里下了一场雨。
　　苌欢怎么也不放心他，撑着伞去他那里。
　　还没走近就看见门开着，房里的光铺在回廊上。
　　而他坐在椅里回廊门边，恰好有一些光落在他身上。

　　苌欢在房门前，把伞收好，将伞立在门框边，伞上残留的雨水一直蜿蜒到地板。
　　看见他侧头望着园子里的树，隔着雨幕，那树影模糊不清。苌欢慢慢走过去，跪坐他跟前，将手放在他脚上，脸搁在他膝盖上，同她一起看着雨幕里的树，周遭都是哗啦雨声凝练天地。
　　他如今很喜欢沉默，总不说话。

　　苌欢望着园子里的树跟他讲，“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挺奇怪，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黏着你，你还问过我呢，是你去江南那段时日，有一日我看到这颗合欢树，忽然觉得你是否喜欢我……”

　　“以前听大哥跟我讲，喜欢另一个人，总会为那个人做些什么事，或许是收集什么东西，或许会养成跟她相似的习惯，会做各种奇怪的事情……
　　“还有啊，除夕那天你喝多了就跑到我房里问我，为什么不对你好一些，我那时才知道我是忽略你太多了，对你很像陌生人，其实你希望我对你好一些，可你从来都忍住不说，后来我觉得你这么喜欢我，我可以很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你。”

　　苌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可是我每次走近你，你都会好害羞，我想靠你近一些，让你大大方方与我在一起。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会带你去街上呢？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会哄女孩，你以为我贪嘴喜欢吃东西吗？我要是不缠着你给我买吃的，你根本都不只该同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亲你吗？我才不是那么轻薄的人，我要是不亲你不去牵你的手，不去抱你，你永远都不会同我做这些……”

　　苌欢又停顿了一会儿，雨声还是哗啦不停，廊外地坪下都是积水。
　　“还有一日晚上你照顾我来着，半夜我醒过就想亲你一下，谁知把你吵醒了，我觉得好窘迫，便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你不会还以为是一场梦吧，那是真的，只是我没好意思承认而已……”

　　苌欢枕着他的膝盖，眼圈开始红了。
　　有他在的日复一日里，不知为什么开始依恋他的温度，开始依恋他身上的味道，记得他的细心，记得他在耳边说话的那种感觉，会回忆起他的哭和笑，为他很心酸和难过，也开始因为他哭泣，想要把心里刻满他的名字。
　　苌欢抬头看他，那双眼眸里已经饱含泪水，苌欢唤了他一声，“夫君……”
　　只是很轻的一声传到他耳里，他心中一颤，缓慢伸手摸到苌欢的脸颊，却在她温热的脸上碰到湿润的泪水。
　　他敛起好看的眉。

　　只是静静这样对着彼此，灯色昏昏了一圈又一圈，被遗落在回廊上，被不明朗的遗落在他们衣裳上，又刚好把对方的脸映出一些微光，把眼里的泪水照着发亮。
　　墨蓝色的夜幕和大雨渐渐沥沥，很奇妙地构成了他们美丽苍茫的背景。

　　“你以前问了我两个问题，我现在很想告诉你。”
　　“第一个答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第二个答案……”
　　苌欢泪着，吸了一口气，起身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抱着他的肩膀，眼泪挂满了脸，苌欢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苌欢把头搁在他颈边，不可自拔地哭泣，“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可是你在，我便是喜欢如此的你……”

　　以前从未对身旁之人有什么期许，不知身旁会并立一个何样的人，什么样的容貌，什么样的脾性。
　　直到他，他在自己心中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苌欢越哭便把他抱得越紧，所有衣服都变形。
　　大雨淅淅沥沥。
　　一切情绪像冲出海里的火花炸裂，雨声磅礴，她哭声跟廊外激烈的雨声混在一起。
　　“偲年……”
　　她哭的好大声，浑身颤抖，一切的情绪都要哭出来了。
　　他伸手抱着她的背，也有手指压着她的发，很依恋的蹭她的脸，所有体温交织在一起，再寒夜里不会变的冷。
　　他眼里也有泪花，慢慢凝结成型，滑落出来，心中有微微苦涩却也有花蜜一样的甜。

　　苌欢，你来的晚了点，但我并不怪你，但我还是很开心。

　　他们在廊上拥抱着哭泣，大雨是模糊的背景。
　　这一刻抵死而相拥。

　　这一刻。
　　有多少亏欠和来不及。
　　都随着全世界的哗啦啦雨声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