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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求娶伊人 ...

  •   这话待郎听了,却愣了愣了,接着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他道,“就凭那个卑贱丫头,她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侍郎大人觉得有何不可?”他反问一句,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待郎又是冷笑一声,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想着:早先查到那个蝴蝶仙子是百里偲年府上的人,也是很震惊,可到底,这苌欢不过是满风楼一个青楼女子,就算她不常在青楼呆着,可流连于青楼的女子又是什么干净东西,做妾都是高抬她的身份,又何谈做妻,何况做的还是在长安有名望的公子的妻,真是让人觉得好笑至极。

      待郎喝口茶润润因发笑而干涸的嗓,又道,“既然百里大人说苌欢是您的妻,那我等怎生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百里偲年这才笑,不过也只是一勾唇,毫无情绪可言,“我早年便与她定了亲,只是一直未来得及娶,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便把她接到长安来了。”

      待郎又斜眼望了百里偲年一眼,颇不在意的说,“既然还未娶进门,婚约可以不作数的。”

      百里偲年又笑,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藐,“侍郎大人也挺大口气的,你可知道我身后有谁做支柱?”

      待郎闻言眉毛跳了下,问,“谁?”

      “太子。”

      太子,听到这两个字待郎便是毫不客气讽刺起来,“你说太子?缩头乌龟一般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太子不过是个头衔罢了,你若说你跟着四皇子,我倒还畏你几分。”

      “待郎是四皇子的人?”

      “本官从不站任何人!”置身事外也是一种保身之法。

      “那么,”百里偲年语气幽幽,“这世上风云变幻,谁又能料得到呢?”

      不过一句玄幻的话,待郎却知道百里偲年要表达什么。
      百里偲年是说,假以时日,到底是太子坐上皇位,还是四皇子坐上皇位,都说不定呢。

      当晚,百里偲年便渡着步子来到苌欢院里,站在院里他又迟迟不敢进苌欢的门。

      下午是待郎终究还是走了,因为他那句风云变幻,待郎冒不起那个险。

      此时苌欢不在屋里,她正坐在房顶上看星星,藕色的对襟半臂襦裙,上面印着芙蓉花和云团,领子是深紫色的,衬得她脖颈白皙,长长裙裾散落在屋檐上,柔和而静谧,月光把她脸照的出奇温柔。

      她左手拿着酒喝了一口,她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可以看见长安的夜景,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可惜没有一个是她的,也没有一个是她能给苌泠的。

      她在想,到底什么是家呢?是天与地之间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是一座能用来遮风挡雨的房子,再或者,只要有亲人的地方就有家?
      她想不通,又灌了一口酒,却瞥见院子里一个长身而立的影子。
      那抹身影转身要走的,苌欢却鬼使神差叫住了他,“百里公子。”

      他在黑暗里抬头,望见屋顶的她,幽幽夜色里,她似乎还笑着,轻朦如梦。

      他本来想走的,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要走时偏有人留你。

      苌欢,你在我命里是福是祸?

      苌欢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拿着酒壶的缘故,最后几段居然不稳,手松了一下,整个身子往下滑,脚落到地面的时候,人一直往后退着,眼看就要摔倒。
      百里偲年上前接住了她。她在他整个怀抱里。

      体温隔着布料还是暖的,她后背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他几乎立刻红了脸,然后马上放开了苌欢。

      苌欢转身望着他,“百里公子?”

      “嗯……”

      “不知公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没事……”

      “哦?”

      “有,有事……”

      黑夜里他背着身向前走几步,才微微侧过头来说,“西域的杂耍团来长安,苌欢姑娘,愿意陪我去看一看吗?”

      “这个……”苌欢仰着头拖长了音调,最后答道,“好啊!”

      暗闻歌声欢,知是长安路。

      虽数次出入于长安的夜街,但都是夜深人静之时,苌欢还是头一次像这样心情放松的,漫步在长安的大街上。

      长安果然是国都,这座城好像永远不会疲倦一样。

      树上挂着红或黄的彩灯,左侧是江水,静静地流淌,江上有船,船上有才子佳人,左侧尽是小商铺子,有卖糖人的,有卖纸鸢的,还有卖花的。
      长安街长的一眼望不到边,街上有老人散步,有孩子嬉笑奔跑,年轻的人在江边柳树下窃窃私语,晚风吹得人凉爽,夜幕罩着这整个城市的欢喜安乐。

      穿藕色对襟襦裙的女子在前面走着,从桥上到桥下,江水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女子身后跟着穿绣了红顶仙鹤白袍的男子,从桥上到桥下,江水同样映着他不落凡尘的容颜。

      男子突然叫了声女子,女子从阑珊灯火里回过头。

      “苌欢……”

      “嗯?”

      人群从身边涌动,他眼里只有她,桥落在江里是月亮的影子,眼前人是落在心里的影子。

      他是想告诉她……

      “苌欢。”他又叫她一声,在轻微的空气里发着颤。

      她回身走近他一点,清晨荷叶露水般的眼睛望着他,清澈又美丽,还那么的近,近的他能看到一丝惊慌失措的自己。

      他只是想告诉她……
      嫁给,我。

      “苌欢。”他第三次叫她的名,他在心里说,告诉她,快告诉她!
      可是他看着她,喉咙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像个哑了的木头。
      也像这世上许多男子一样,面对喜欢的人,好像会紧张。

      人潮依旧拥挤,桥上熙熙攘攘,微风扬扬。

      苌欢看着他,他还是不说话。

      这下苌欢甚至踮起脚来,凑到他面前,用那双浮着城市光亮的眼望他,“如果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哦。”

      “苌欢。”
      “我想娶你……”

      他终于才说。

      但就这一声话语,却好像一颗石子划破遥远的天际,最后落入海里,对方是长久的无声无息。

      苌欢在他面前,慢慢放下她踮着的脚,慢慢收回她仰望的视线,说,“不可能。”又补充,“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已经转身要走。

      他一把拉住她,“苌欢!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拒绝吗?在这长安,你以为,我拿你和你妹妹没办法吗!我随时都能让你和你妹妹抛尸街头!”对不起苌欢,对你说了这么些狠话。

      苌欢转身回头,眼神也变得凌冽,“百里公子,你以为你只是收留了我和妹妹,只是有点权势,就可以肆无忌惮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就可以妄想娶我!就可以!”
      她突然说不出话了,在她看着他眉眼的时候,有很多东西从她脑里闪过,很多很多,但是又很快,快得她抓不住。
      眼前人的眉眼焦虑,却又依旧生动,他急急的望着她。

      她从诸多纷扰的思绪里终于抓住一点,如果有什么理由,还能让她嫁给他,那也只有这一天,唯有这一点。
      而这一点理由,已经足够。

      于他,像冬夜濒死的鱼一样,又被人捞起放入一道温暖的流域,照耀曙光。
      在那一阵沉默过后,他听到她说,“好,我答应你。” 好,我答应你,这是他期待的答案,可是他又忍不住去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 为什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明明前一秒还怒气膨勃。

      但是苌欢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毫无遮拦和做假的说,那眼里似乎还有怒气,她一字一句的跟他说,好让他完完全全听得清楚,她从她秀口里吐出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我不问你为什么娶我,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嫁你。反正不是因为喜欢,也不是因为爱,希望百里公子你也不是。”

      希望你也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才娶我。

      她说完藕白的手臂一扫,挣脱他的手,消失在人群和灯火里,连同她的裙裾,她的长发,她的香气,她别在脑后琅铛作响的步瑶,她系在腰间淡粉色的香坠,还有那眼里遮不住的怒和不情愿。

      长安的街还是如此疯狂和热闹,但每个人的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百里偲年站在桥上,美丽的灯火照映他的脸,却在他脸上映出惆怅的哀伤。
      那天夜里的风有些烈,但他站在桥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

      为她做许多,换来一句“妄想娶我”,或许有一天将她换做他,始知相意深,情之切,知他今日生生咽下的淡淡委屈。

      我不是因为喜欢或爱才嫁给你,希望你也不是因为喜欢和爱才娶我。

      她那时确实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喜欢,才嫁给他。
      可他呢,娶她,九分其它的原因,于下一分,才是爱她的私心。
      那九分的其它,以至于当岁月流逝到了很多很多个时日后,他们再坦诚相待今日的事,他那九分的其它,也只会叫她泣不成声而已。

      岁月流逝后,谦谦公子,昨昨如梦。

      恨当时未能说一句,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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