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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李家天下 ...

  •   隔日,百里偲年等在卖云糕的商铺前,左一兴冲冲地提着一包云糕出来交,到他手里,他接了小心掂在手里,有些惬意笑着。
      丘叔最喜欢吃这家的云糕,怕以后再也不能买给他了,丘叔老了,只喜欢吃这些不费牙口的东西,怕以后不会有人记得他喜欢吃的,趁现在还有时间,一定要多买些给他。

      “还有一家的糯米糍,丘叔也喜欢吃,买完那一家我们就回去吧,”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跟左一说。
      左一应声说好,打算扶着他上马车去下一家。
      可他突然咳了一声。

      他把咳过捂在嘴边的衣袖拿下来,左一发现上面有血。

      左一着急忙慌问,“怎么上面有血呢公子?”
      他答,“没事,不打紧的。”
      偏他说完这句又咳了,咳了一大口血在嘴边,他去擦,可擦着擦着还是在咳,突然间有些头昏,手里的一包云糕摔到地上,他闭了闭眼,周遭有些摇晃的景象,胸口也有些发闷,他扶着胸口没一会,结果更大的一口的血吐在了地上。

      左一看着地上的血惊了,但他马上又接连吐了一大口血,左一大叫他“公子!”。
      他昏了过去。
      左一扶着他跟小六大叫,“快去医馆!”

      医馆大夫诊了半天,最后确定说道,“是中毒了,命不久矣……”
      “你这死老头!胡说什么呢!”左一怒了,提着大夫衣领子就凶神恶煞的叫嚷。
      大夫缩着脖子一副怕死的模样,小六上前来劝阻,“别吓坏了大夫,我看他也是庸医,兴许是误诊了呢,不如找许筝姑娘过来看一看。”

      左一粗鲁的放了大夫,跟小六说,“你快去把阿筝姑娘请来!”

      许筝急匆匆赶来,左一就开始大声在一旁嚷嚷,“阿筝姑娘你快给公子看看,这老头尽说公子中毒,公子这几日都好生生的,不可能中毒!”
      许筝跟那大夫一套差不多的方法在诊断,而左一还在喋喋不休指着那大夫大声嚷,“你个庸医!要是诊出我家公子没中毒!你就别在这长安开医馆了!”
      “是中毒了,”许筝有气无力说。

      左一瞬间止了嘴。

      那大夫却高高兴兴,“我行医几十年可不是诊着玩的,我说这命不久矣吧,那人还要闹,而且这公子不光中毒了,先前身上还受过伤,本就没调理好。”
      许筝脑中却嗡嗡回响他受伤的话,一把抓住大夫问,“他身上受的什么伤?”
      “喔,刀划的,还挺严重……”没等大夫说完,许筝伸手就要往他衣上去,就差一点要碰到他衣服,是左一眼疾手快将剑鞘挡在许筝手腕下。

      “阿筝姑娘,你扒公子的衣服,怕是不合适,”左一道。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个大夫,我看看他的伤口怎么了!”许筝大声反驳。
      “公子身上的伤,那个老头看就行了,你毕竟是个女子,要说世上有哪个女子能扒公子的衣服,那也应该是少夫人……”

      许筝失笑,“你说那个苌欢?”她站起来对着左一疯了一样咆哮,“她人呢?她就是这么做妻子的?这个大夫说的没错,他是快不行了,你家少夫人能照顾好他,你倒是让她来啊!我能替他诊治,她又能做什么!”许筝吼着已经目色通红。
      她可真是不明白,为何他会要娶那么个人,难道她会比他更爱?
      许筝看着塌上的人突然哭了。

      后来许筝亲自配了药,左一喂他喝下的,想来加上睡了许久,也恢复了一些,一个时辰后便醒过来了。
      只是他看到许筝在,他还有些惊异。

      走的时候他跟许筝道了谢谢,许筝听着这两字,心间却不是个味。
      他的谢谢,他朋友一样的口气。

      许筝抓住他的衣服,“偲年,你的毒我也解不了,但是我师傅一定能解!我一定让师傅治好你!”
      他温和笑了一下,“解不了的,别让你师傅操心了。”

      “解的了!一定能解的了!”许筝急切说“我师傅是长安医圣,他一定能治好你!我一会就去我师傅那儿跟他说!你明天去他那里一趟,我让师傅帮你治!”许筝越说越激动,都不像平常的她似的。
      他只好又温声问,“阿筝,你怎么了?”
      许筝却仍是激动,“你明天一定要去!”
      他说,“好,我会去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上了马车,他望着角落里放着的各种吃食。
      左一讲,“那包云糕在地上摔了,没捡。”
      “去店里再买一包。”
      “可是公子……”左一小声诺言,不想他再操那个心,“天快黑了。”
      他坚持,“去店里,行不行?”
      左一看着他的样子,又不忍拒绝。

      重新买了云糕,他跟左一讲,“回了府不要乱说。”
      左一含含糊糊应下。
      到府之后,他和丘管家坐在园子里,桌上摆了好多吃食。
      他一个一个拆开,推到管家面前。
      “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这个普洱茶,”他沏了一杯放到管家面前,“今年的新茶,很香,买了很多罐可以喝很久,已经让人放到你屋子里了。”

      管家吃的开心,左一在一旁看着却咬嘴,然后转了身居然偷偷抹眼泪。
      前一刻才知道公子快……快……现在又看公子这样,难免会想些不好的事。公子肯定早就知道自己身体快不行了。
      “左一你在哪里做什么?”管家说,“你嫌我这个老头不给你吃?你也不用不看我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也一起来吃吧。”
      左一含糊答了两声,“公子买给你吃的,我才不吃呢!”然后跑走。

      管家看着左一的背影嘀咕,“奇奇怪怪……”
      而他坐在一旁,只不过依旧很温和的在笑。

      这天许筝离开医馆就去找她师傅。
      几乎是哭着在同她师傅说这事。
      许筝还同他师傅说,“我真是巴不得一颗毒药!将那苌欢害死!她有什么资格?她凭什么待在他身边?她连照顾好他都做不到!她有什么资格?”

      她师傅无意于纠正,她身为一个医者害不害人这事,而是同许筝这样讲。
      “傻徒儿,对于一个无心于你的人,是要付出很多的。”

      “可是师傅!”许筝泣着泪说,“除了他,我眼里就再也没有别的男子的光彩了,那年他来你府上求你救人,我原本只是把他当普通人看待。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接近了,就会觉得他比别人好太多,没办法不喜欢的。”

      许筝牵着她师傅放在桌上的衣袖口,“师傅,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救他!”

      她师傅看了她许久,问道,“你呀,是为师身边唯一的一个女徒为师,为师不为你着想,又为谁着想呢?
      ”抚了须白的胡子又说,“你既一心于他,不如为师帮你,让他娶了你?”

      许筝摇头,“我得看出来他很是喜欢那个叫苌欢的,有她,他不可能娶我。”

      他师傅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胜券在握,“人活着,有时候不一定为自己活。若能见你师母,换回来陪我一阵,让为师用尽手段都可以。他若真爱他妻子,不为他自己活,但多个一年半载的时光陪在他妻子身边,他会不愿意?”

      许筝看着她师傅,她师傅又道,“为师救他,让他娶你,这桩买卖,他一定愿意。”
      “至于嫁进去之后……”她师傅顿了顿,在想些什么,“人都进了他府上了,何妨一个男子不会听你的?把别人挤出府中又是什么难事?妾夺主位,不过是长安那些大户,人家每日都在上演的事……”
      许筝听了,眼里好像装进了新的光亮。

      次日上午他去了太子府,下午才去的许筝师傅那儿。
      在府外报了名字,有人把他带到许筝师傅面前,还跟他说,他师傅一早在等他来。

      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的老者,穿得素朴,替他把完脉,随后慢然道,“宫中收尽天下奇毒,国土之内的,国土之外的,先古稀存的,今老手相制的。那制毒之物,或许是山间陡峭崖壁取来,或许是凿地挖河探寻……”
      老者最后是说,“你这毒我也解不了,不过血色发乌,是毒入五脏,脉象虚浮也是没多少日子了。”

      “没多少日子,是只剩三日四日,或者十多日?”他倒问得平静,像很能接受这样的事。

      这白发老者说话犹如打趣,“三日四日,或者十多日,得看阎王的安排,看你心境,看有多少外力催助,岂是老夫能算得准的?”
      他缓缓垂眸。

      “不过老夫既有医圣之名,也不是妄得,你这毒别人束手无策,老夫有方法让你多得半年一年阳寿。”
      “老先生真的有方法?”
      “法子总是有的。不过百里公子也得付出些什么才行。”
      “你想要什么?”

      老者了然一笑,“不是老夫想要什么,是老夫的徒儿,许筝。”

      “阿筝?”

      老者把目光转向他,“阿筝徒儿可一直心系于你,这情义,换你一年半年的命,你不吃亏。”
      百里偲年浅然皱了下眉头,是失落。

      随后,老者慢吞吞把这两件事,说得很明白透彻。

      沉默些许时候,百里偲年却问,“两年前听说先生的发妻不在了,先生才离开太子身边,想安享晚年。”
      “其实大家都明白先生对发妻情深,思念于她,才没有心思继续做行医问病之是,余生只想在宅邸里打发无趣的时光。”
      他轻声叙述,“先生可以为一人退于此,我何尝不是一样。”
      “生死有命,一生已经要结束了,更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而且还有别的事情先生不清楚,我妻子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对我妻子而言却不重要,那我多得半年的时光,有什么意义呢?即便我在,她不会多望我一眼。”

      他看着许筝的师傅,“就算你将我说的这些都告诉阿筝,她也不会明白我对我妻子的心,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就好,别的已经容不下了。可先生你这样爱过人,先生会明白我,是不是?”
      许筝的师傅开始认真看着他,好像没再做劝说的话了。

      百里偲年走的时候,许筝一直在院子里一棵树后看着他。
      他侧了一个头,才发现许筝。
      许筝畏畏缩缩的没敢上前,因为她也不知道师傅和他谈得怎么样,谈妥了没有?

      百里偲年却主动走到她面前,温声温语跟她说了一句,“将你待我心,付与他人可?”

      许筝揪着自己衣袖,眼睛有些涩,他却已经离开了。
      许筝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更加的记恨苌欢。没有苌欢,他就不会成婚。没有苌欢,可能她才是陪在他身边的人。
      可也想他对她师傅说的,她不会明白,苌欢对他来讲是多不一样。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围着世上的姻缘转一个圈,或者两个圈,只要他遇到苌欢,他就只爱苌欢。然而不管他在哪里,他终归会遇到她,会爱她。

      他不会娶许筝,她师傅自然也不会救他。
      她师傅虽是个医者,可到底成为医者时就周转于皇权富贵间,也是个看利益度日的人,他没完成答应徒儿的事,也就不会因一点慈悲去救他。

      他师傅算过了,照他目前的状况,三四日他可以活,十日他也可以活,但不会超过三个月。
      他师傅明白跟百里偲年说过了:备好自己的后事。

      算一算三月后,该是九月。

      “公子,那臭老头是不给你治吗?”左一骑在马上,隔帘跟马车里的他说话。

      “都说了治不好了,先生又不是神人。”他答到。

      “小小的毒都解不了,还吹嘘自己是医圣呢……”左一嘀咕。
      他撩开了帘子,看左一,笑着,“可别这样说,以前先生还救过你呢,忘了吗?”
      左一继续嘀咕着什么,小声到他听不清。

      马车路过一处地方,他看见很多人跪拜,就好奇问,“这儿怎么回事?”

      左一看了一眼,答,“明日七月初一,有个高僧游厉到了长安,就来开坛讲法了,设了这么个神坛,很多人慕名来求福,我听说很灵的。”
      伸长脖子靠近马车边,“公子也可以去求个福嘛,比如身体健康早日康复之类的,再或者,”左一小心翼翼讲,“求个跟少夫人早日重归于好的福也好。”

      “重归于好……”他神色暗淡了些,低声念道。
      “对呀,”左一看向那神坛,“他们都讲这个特别的灵,所以才这么多人来,公子求一个也无妨,万一成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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