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有我配得上我》六狸

3、再遇豆芽菜

　　这样就能想明白了，化学老师一听她说是一二级毕业生就立刻找人来围堵她了。

　　因为，这才二零一零年。
　　并且，因为报名时被化学老师带到报道桌那儿去，他从初一开始就认识余幸的……

　　余幸开始佩服自己，在这种变故下还能冷静地跟“她的”父母吃晚饭。

　　“阿银，明天入学手续就办好了，下午入学，你记得去教务处领书。”他妈妈一边给他盛汤，一边嘱咐道。

　　她现在不是余幸了，他是左银……

　　“哪个学校啊？”左银一想到自己还要从初中开始读起就难受，以为再有两年大学就解放了，结果，一下给他搞回了初中。

　　又得从初中熬到大学……不，他都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能不能考得上大学。

　　高考之前确实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尽管不退学费，考完还是飞速地把知识尽数还给了各科老师。

　　“不是昨天才说过吗？”他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柳桓镇镇中学啊！年纪轻轻就狗吃记性。”

　　余幸家这儿有个说法，自己吃剩的饭倒给狗吃，记性就会被狗带着剩饭一起吃下去，会变得变差，简称：狗吃记性。

　　没想到左银家也是有这种说法。

　　镇上和村里本来就没隔几公里，可能土话基本都是相通的。

　　柳桓镇镇中……柳桓镇镇中学？！

　　那不是他初中毕业的学校吗？！

　　不带这么玩儿他的吧，换个性别再读一次那种条件的初中他也考不上北大清华啊！

　　左银心里开始产生一种名为绝望的感觉。

　　吃过晚饭后，他妈让他去洗澡。

　　好在左银一开始就看准了浴室的位置，否则，在自己家找不到浴室就太可疑了点。

　　柳桓镇并不是多么发达的地方，只是一个不大的小镇，街上甚至连开浴室的都没有，部分人家甚至需要火炉烧水，用大盆洗澡。

　　余幸家就是。

　　她家在五公里以外的芋头村里，交通靠走，通讯靠吼。

　　这时候连个跑摩托车的都没有。

　　左银进浴室之前回了趟自己的房间，将床上甩得乱七八糟的卡通睡衣拿起来去浴室洗澡。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对自己变成了一个男生还勉强可以适应。
　　不过这只是在他脱了衣服裤子之前。

　　冒着热气的水从喷头里洒下来，整个浴室云雾氤氲，终于得到和自己独处的机会，余幸仰着头，让温热的水从她面颊一路冲洗下来，终于感觉到孤独与担忧。

　　她来到了2010年，那正在上大学的那个她呢？会消失吗？她爸妈找不见她该多着急，她还有那么多朋友，晏宁现在已经急疯了吧……

　　余幸抹了一把被冲得热乎乎的脸，挤了点沐浴露在手里打成泡沫往身上抹去。

　　抹着抹着，她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低头看去，一马平川。

　　余幸慌乱地到处摸，结果低头看下去的一瞬间窒住了呼吸，同时赶跑了她脑子里一切关于未来的思想。

　　对了，她现在不是余幸，他是左银，是个青春期男生。

　　青春不青春的先不管，余幸盯着自己腿间那团多出来的东西陷入了沉思：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怀着对新事物的求知欲，这天晚上，她一整晚都是摸着这东西睡过去的，他妈进来叫他起床时，他正好没盖被子……

　　围着桌子吃早餐的时候，她妈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阿银，唉，你长大了。”

　　左银：“？？？”
　　说话要说清楚，究竟是哪里长大了？

　　……

　　很快的，手续很快办好了，左银被他爹开车往校门口一扔，道一句：好好学习，而后扬长而去。

　　“……”左银拎着书包，在校门口被堵住了。

　　还是那个化学老师。

　　“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说着就要冲上来揪他。

　　“老师，您听我说！”左银一手穿进书包背带，将斜挎在一只肩膀上的书包调个个儿，背到前面来，迅速从里面掏出一张卡纸来，迅速道：“我真不是什么可疑分子，您看，这是我的学生证！”

　　化学老师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狐疑地看他一眼，仔仔细细对比着上面贴的照片和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的相似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多了起来才半信半疑地说：“进去吧，下次不许谎报姓名！”

　　“好嘞！”左银笑眯眯地拿回自己的学生证，朝校园里走去。

　　他走路的姿势隐隐约约总透着些娘气，引得看到的同学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和走在自己身边的同学悄悄咬耳朵。

　　左银便越来越开始注意自己走路的姿势，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想一会儿有什么地方不妥，从学校大门口到政教处不过三百米的距离，硬是给他走出个半程马拉松来。

　　才一进去，耳朵就被人揪在手里了，耳边一阵暴喝：“小子！昨天跑的就是你吧！还有胆子回来？！”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转头对另外一个老师说：“大黄，拉窗帘！”

　　左银心里一慌，连忙喊道：“等一下等一下！这是我的学生证，不是外来人员，昨天我是真有急事儿！”

　　那个叫“大黄”的老师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学生证，仔细端详一会儿，动作和神情跟门口的化学老师别无二致。

　　“学生证是真的。”他最后确认说。

　　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松开了他的耳朵，道：“这么新，才办的吧？”

　　左银心中一震，强颜欢笑，“是，今天才转学过来的，昨天就是按耐不住澎湃的激情，想提前过来看看，嘿嘿……”

　　两个老师看起来是勉强相信了，尽职尽责给他登记了相关信息，盘问了他一会儿，才放他走。

　　“你在七（10）班，”大黄老师从电脑上瞄了一下课表，推了推鼻梁上厚实的镜片，“下节课是班主任的，去吧。”

　　“知道在哪栋楼吗？”刚刚还凶巴巴的那个老师一确认他是本校学生后，态度温和了不少。

　　“知道，知道，我现在就去，谢谢老师们！”左银快速说完，一阵风一样卷走了，逃命似的。

　　怎么说也在这个学校读了三年初中，三年都没换过教室，怎么也记得。

　　他们学校的政教处可是出了名的残暴，听说每个学生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每次一有学生进去，窗帘都是拉着的，谁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无论读到几年级，政教处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学生们永远摸不懂他们的职责到底是什么，他们好像啥都管，又好像啥都不归他们管，但同学们又莫名其妙对其肃然起敬，总而言之，这个鬼地方在整个学校令学生们闻风丧胆。

　　左银一边学习男生的走路姿势，一边到了教室门口，打了声报告。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师转过头来的一瞬间，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是他初中三年的班主任，黄皓。

　　他嘴角边总挂着一点点白色的口水沫，上课走神的学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今天新来的同学是吧？”

　　“是的。”左银回答着，从那时起就感到奇怪，怎么这个学校超过半数的男老师都戴眼镜呢？

　　“进来吧。”黄老师说着，放眼在整整齐齐摆放着桌子的教室大致地扫了一眼，很快发现了一个空位，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白色的粉笔指着那儿，煞有介事地道：“那是你的位置，给你留好久了。”

　　左银要是第一天认识他，现在估计感动坏了，只是，谁不知道柳桓镇镇中学的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吹牛不打草稿。

　　左银忍住笑意，抬头朝着那个位置望去。

　　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同桌，一头黄发，又矮又瘦，营养不良得跟棵豆芽菜一样。
　　那颜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黄，与理发店里染出来的不一样。

　　左银微微动了动眉尾，深感缘分的奇妙。

　　这是他从树上掉下来时见过的女孩儿。

　　她还是老样子，脑袋垂得很低，肩膀也微微缩着，一副初来乍到，怯生生的模样。

　　讲台上的黄老师已经重新投入了课堂，他讲课很有趣，几乎没有学生能在他的课堂上成功走神。

　　左银拎着书包朝后排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来，将书包放在桌肚里，拿出了语文放桌上，伸手在书包里一阵瞎摸，摸到笔的时候手顿了顿，又空手抽了出来，压低声音，转头对身侧已经开始啃自己手指甲的女孩子道：“我忘记带笔了，你能借我一支吗？”

　　豆芽菜坐的位置靠着墙，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时，瞬间爆红了一张脸，声音低得左银几乎听不到，“我……我也没有……”

　　左银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草稿本和两支笔，撕下一页纸，刷刷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把笔盖儿套在那张薄薄的纸张上，轻轻推过去。

　　女孩儿微微抬起一点头来，小心地把那张纸挪到自己眼前。

　　左银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她长得太不良了。

　　营养不良。

　　瘦到一定极致就会显得人丑，颧骨突出，嘴唇干涩，手指头估计是起了倒皮，已经被撕得渗出血来，十个指甲也被啃得带了毛边。

　　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女孩子，这是左银对她的第一印象。

　　女孩儿的手慢慢挪过来，看到了纸上写的那句话：送你一支笔，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儿缓缓转过脸，笑容幅度很小，她说：“余幸，我叫余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