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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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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了院子,山茶问雪梅道:“这个新来的巧心是太太的人吗?”
雪梅道:“并不是,看样子把她安置到望熹庵,是正确的。”
山茶道:“姐姐真是运筹帷幄之中,无心插柳,也能赚获一名眼线。”
雪梅道:“祭酒大人真是好不讲理,居然插手我们内宅之事,朱府的下人何时轮到姓沐的来管?管得了一回,也不好管两回吧,这次他若是再仗着娘舅的身份,干涉朱府家事,便是他没理了。”
山茶道:“从太子少师被贬为国子监祭酒,我朝也就这一例,老爷不过给他些面子,他们沐府若还不夹着尾巴做人,便是自寻死路了。”
雪梅道:“这次太子被废,大姑娘便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往后都看咱们二姑娘的了。”
山茶道:“这还用说?论容貌、才学、胆识,咱们二姑娘哪里比不上大姑娘?这京中有几个贵女能跟二姑娘一比?”
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引鹤轩,雪梅向柳氏禀告了望熹庵一事。
柳氏大喜,“既然大姑娘住得不舒坦,便教她去红叶馆。重新修整一下望熹庵,让二姑娘住进去。”
有丫鬟打起帘子,只见朱思华款款而来,她身姿轻盈,一行一步,似是踩在云朵之上,柳氏见到她便眉开眼笑,“我的儿,这个教养嬷嬷果真没白请,你这莲花步学得越来越门道了。”
朱思华往上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怕你念叨,才踩这劳什子的莲花步,我只想正常走路。”
柳氏道:“软些的好,哪个男的不喜欢柔的,软的。”
朱思华皱着眉头,百般不愿,“何苦要叫那些男人喜欢?我又不靠这个吃饭。”还不等柳氏开口,她又道,“好了,我会照你说的去做。这红叶馆被胡姨相中了,你不如让她去翠玉馆。”
“翠玉馆在西北角上,那里靠近后院,闲杂人多,恐怕不好。”
“母亲听我的便是。”
“做人也不能太赶尽杀绝,需留几分薄面,日后好相见。”
“你留别人薄面,谁人留你薄面?”
柳氏听了这话,半响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她能被扶正,女儿没少出力。可她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翠玉馆从来不住人,就连仆从都嫌那里有蚊虫乱舞,更何况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女。“沐氏生前并未亏欠我们。”
朱思南压低了声量,“母亲,难不成是你我存心要为难朱思卉不成?”
柳氏皱眉道:“翠玉馆地处偏僻,出了事我也不好交代。”
“你放心好了,出了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柳氏仍旧愁眉不展,“那就多派几个人手看着吧,不要出了岔子。”
“随便你,总之,就算胡姨娘不开这个口,朱思卉也只能去翠玉馆待着。”
“我儿,你说沐府会找咱们清算吗?”
“韩王废,沐府倒,你才有今日。就算韩王他日夺回皇位,沐府也帮不上忙。再说,朱思卉是个明事理的,我们娘女可从未为难过她。如果她脑子不好使,怪到咱们身上,咱们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再宽待她,她也不会感恩。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就不论深浅了。”
柳氏道:“话是如此,我只怕遭人话柄。”
朱思华道:“母亲何必畏首畏尾,京中贵妇谁敢为朱思卉打抱不平?她们就算敢,顶多私下里腹诽几句,断不可能拿到台面上说。她们但凡想继续跟朱府相交,便不可能置喙。”
柳氏陷入了沉思,想那沐氏在世时,从未为难自己,而朱思卉也对自己敬重有加,如今她们失势,自己就算想要落井下石,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可她若不遵从“上”意,今日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便转瞬成为泡影。
她娘家没有半点助力,是个十足的白身。和府上其他几个妾室一样,她一向安守本分,多年来小心伺候老太太和朱鉴夫妻。她做梦也不曾料到,沐氏死后自己竟能被扶正。沐氏在世时,朱鉴从未多看自己一眼。而沐氏发丧那日,朱思华去朱鉴房中请安,第二日,朱鉴便提了扶正之事。
朱思华见母亲还在犹豫,“量小非君子,自古成事者,哪个有妇人之仁?母亲宽恕敌人,便是跟自己过不去。别人若是知道母亲有妇人之仁,也定会心存松懈,不会全力为你卖命。”
柳氏有些心烦,她实在不想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如今,连朱鉴都将朱思卉当成弃子,自己就算有心斡旋,也不能忤逆了丈夫的意愿。她只担心,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万一沐氏将来清算,怎么办?”
“母亲尽管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于情于理,这笔账算不到你身上。再说,有我在,没人敢清算你。”
柳氏见朱思华说得笃定,又知她一向有志气。这几年,有不少达官贵人相中思华,向沐氏议亲,但是思华一概回绝。柳氏曾嫌女儿这山望着那山高,但是思华说了,要嫁便嫁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柳氏便道,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那不是龙椅上的吗?思华却说,非也,志向远大才是优秀,家世优渥纯属运气。她可以接受寒门学子,但一定不会嫁给祖荫之人。柳氏又问,你想嫁你父亲这样的人吗?思华道,等我嫁了,你就知道了。
再说望熹庵这边,朱思卉当即叫下人收拾箱笼。锦心急得想哭,“姑娘,柳夫人还没让咱们搬呢,你自己便先忙活起来了。引鹤轩那边知道了,还不得笑死!”
朱思卉道:“我们要未雨绸缪,等到别人催促再搬,就来不及了。虽然这里已经没什么好东西,收拾起来也要一阵子呢。”
锦心道:“可是,我们不一定要搬走呀。”
朱思卉笑道:“那就当清点家当了。”
锦心道:“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笑得出来!”
朱思卉道:“如果连我都开始哭了,那就真的完了。”
翌日,望熹庵得到迁居的消息,锦心哭着道:“翠玉馆百草丛生,有蛇虫鼠蚁出没,我们住进去了,岂不每日胆颤心惊。不如告诉沐大人,让他把姑娘接过去住。”
朱思卉擦去锦心的眼泪,“好啦,这还是个开始,以后的苦难还多着呢。一有事就找舅舅,舅舅难道就没有难处了?如果连搬个住处都这么哭哭啼啼,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呢?”
锦心道:“我就是为姑娘感到不平。太太在世时,吃斋礼佛,善待众生。下人们再犯错,她也只是轻罚。如今她去了,那些受过太太/恩情的,全都反咬一口,他们还是人吗?”
朱思卉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呀!有这力气,不如帮我收拾妥当,不要出什么岔子。”
稍微值钱的家私,都被朱鉴搬空了。如今,望熹庵中再没什么好物,下人们三下两下收拾妥当,当天便搬去了翠玉馆。
翠玉馆原是后花园的一处高地,此处草木丰茂,蚊虫繁多。沐氏生前觉得此园太过苍郁,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便于此处建了一个院子,盖了五间房舍作为夏日避暑的场所。又便命人在园中移栽了几十株梨树,每逢夏日,此园挂满绿果,便得了这个称呼。
锦心指挥几个小丫鬟清理院落,拔草洒扫,至日暮时分方才将卧室清扫干净。
此时正值夏中,锦心摘了几个梨,用棒槌细细捣成汁,“这梨是夫人生前命人栽下的,这帮下人看夫人性子好,便偷奸耍滑,栽的什么梨树,结的果子这样小,四个梨统共就能捣出一碗汁。姑娘既然来此,吃几个梨,就当缅怀夫人了。”她捣着捣着,手就酸了,不禁抱怨道,“普天之下谁能想到,堂堂正五品工部员外郎家嫡长女的屋子里,竟没有炭火炊具。”
朱思卉道:“锦心,你莫要成天抱怨,这世上有多少人生来就是享福的呢?我们既不用餐风露宿,又不用辛苦劳作,这已是上苍恩泽,焉敢再奢求其它?”
“姑娘倒是想得开,从前,谁人见了你,不称赞你是天之娇女,如今,谁见了你,都绕道走。”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倘若明知前方有危险,还硬往上撞,嫌命长了不是?我们之所以能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就是因为骨子里有很强的求生欲。倘若一个人连基本的求生欲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换言之,没有求生欲的人,都死了。”
锦心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太太不是没有求生欲,太太只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过得好,所以到处与人为善,施粥捐布,扶贫帮弱,可是到头来,那些受她恩惠的,今日一个个落井下石。”
朱思卉道:“母亲就算死了,她也从未后悔过生前之事,你又何必替她感到不值?”
“逝者已矣,可是姑娘你,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
“那可不一定。”
锦心知道,姑娘一定是在安慰她。姑娘的性子像极了太太,不争不抢,心地善良。她既没有心眼去提防宅内阴私,又没有狠劲去对付敌人,任由别人搓圆捏扁。如今,众人一个个看脸色行事,亲爹都带头欺凌她,旁人就更不会心软了,有点头脸的奴婢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而沐大人自身难保,鞭长莫及。莫说朱老太太年事已高,就算她还能管事,也不可能跟儿子作对。
她转念一想,眼下似乎只有一人可以救姑娘,那便是太子。被废的太子也是皇子,只要姑娘嫁过去,便是皇妃,就算不受宠,也好过在侯府受罪。
“姑娘,不知太子……韩王殿下现今怎样了?姑娘若是跟着去封地,就好了。”
朱思卉想起那个文武双全的英才来。
大景自开朝以来,已历经了两百余年,皇家的容貌经过历朝美人的改善,已到达巅峰水平。太子明综元的容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无可挑剔。若说全天下还有比他更美的人,那只能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眉目巧夺天工,似是照着丹青长成。明综万幼承庭训,先帝给他搜罗了各方精英充作他的幕僚,因此,他文艺骑射无所不精。
今岁元月,先帝驾崩,辛太后垂帘听政,太子被贬为韩王,幽禁于封地,太子少师沐维先被贬为国子监祭酒。
二月,沐氏病逝。朱鉴当众无端训斥长女朱思卉。起初,众人惊了一呆,以为朱鉴沉浸于丧妻之痛无法自拔,因为在众人的印象中,这是朱鉴第一次训斥她。
三月,柳氏被扶正,其兄由乡间小吏擢升为正八品县丞。望熹庵的家私被陆续搬空。
四月,朱思卉误食有鱼刺的包子,院中奴仆被清洗,望熹庵的小厨房被撤。
辛太后入宫前,曾嫁做人妇。先帝见她才貌双全,将其迎进后宫封为才人。之后,辛氏一路亨通,被封枢妃。再后来,李皇后触犯龙颜,又因膝下无子,被打入冷宫。从此,后宫由枢贵妃一人把持。
朱思卉道:“跟韩王去封地,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