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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ept. ...

  •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周围环绕着我的是水滴砸在石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我想要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但却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失败结果。没有知觉的除了眼皮,还有手,还有脚。似乎仅剩下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的就只有肺,联通着气管辛勤劳作,把源源不断的氧气输送进来。

      ……等等,不对。

      这不是空气。

      我猛地睁开眼睛。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明亮刺得生疼,我重新把它们闭上,又慢慢的睁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只有头顶上的一盏发黄的灯泡在散发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视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把视野里的物件一样一样分辨出来。眼前鲜艳的东西就是一只上下分别连接着地板和天顶的巨大罐子,看上去有点像超市里售卖的罐装可乐的透明版。那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把罐子撑得满满当当的。

      在这只巨大的罐子旁边,还有若干个形状相同但大小不一的容器。我的脊椎好像被人盯住了,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部位就只剩下了眼睛。在力所能及的视野范围之内,我数到五个。它们每个罐子里似乎都塞着一些大小不一的什么东西,一切都太模糊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除此之外还有更糟的,比如这个地方似乎很破旧,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把一把粗细不一的绳子——我猜可能是电线。地板上随处都是深颜色的液体,还有被扔的到处都是的工具器械,其中一个大概是钉枪,我从形状判断出来的。

      这个时候,好像有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其他声音,像是一种老旧的机器在寿命期限的最后关头发出的呻.吟,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水滴声,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背景乐,我感受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恐惧感,它快要将我淹没了。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好像每一步都按照节拍踩在了我的心脏上。眼前的视线忽然有一块清晰了起来,隔着玻璃,我看到了那一小块清晰的视觉窗里,男人温柔的冲着我微笑。

      那种恐惧感猛地被放大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地步,像飓风一样席卷了我,直接把我丢进了中心点。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漂浮在空中。

      不,不是空中,是一种液体。

      我隔着玻璃盯着他。

      原来我也在透明的罐子里。

      这个时候,他开口了。

      “习惯在水下呼吸了吗,亲爱的?”

      我猛地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应在玻璃上的自己的倒影。原来的皮肤被一种泛着诡异的蓝绿色光芒的细密鳞片盖住了,脖子两侧各开了三道本不应该存在的口,被一种半透明的东西给勉强盖住了,看上去就像是鱼的鳃鳍。

      我惊恐地盯着那个蓝绿色的怪物,那个蓝绿色的怪物也惊恐的盯着我。

      “看样子不错。”罐子外面的人自说自话起来,框架眼镜背后的那双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专注的就像在研究一具来自博物馆的标本。

      那种让人心惊的呻.吟.声再度响起,我费力地把眼睛贴着下眼眶转过去,想要找寻声音的源头。但是下一秒我就后悔这么做了。

      那个人手里提着一具——一个几乎算得上是一具尸体了的半个人。他的下半身消失了,腰腹的位置和一条巨大的银灰色尾巴被粗略的缝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很外行的手法,伤口有开始溃烂的皮肉向外翻卷着,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所以开始发白。我以为他已经断气了,可是胸口又偶尔的起伏一下。

      原来呻.吟.声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拖在地上的时候,鳞片刮擦着地板发出来的。血和水混合在一起淹没了整片地板,被稀释之后的血液在灯光的照射下泛起一种近乎像镜子一样的红光。

      我看得头皮发麻,喉咙一动,下意识就想要呕吐,但此刻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无法做到。戴着眼镜的男人注意到了我的不适,把那个提在手里的半人半鱼——或者是什么东西——随手丢在了地上。

      “嘘,不要在意,那只是个失败品。”他把那一地红色的镜子踩碎了,身体半靠在透明的罐子上,一边轻声安慰我,一边用手抚摸着那层厚厚的玻璃,就像是透过玻璃在抚摸我的脸。“而你不一样,你一直是爸爸妈妈最成功的作品。”

      别靠过来——我在心里尖叫。可他根本就听不见,嘴里还在叨叨念念的说着那些梦呓一半的句子。

      “不要让妈妈失望,好吗?”

      他重新站起身来,走到那个正对着我的最大的那只罐子跟前,在旁边的操作台上鼓捣了一会儿,最后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对面的那只罐子里的雾气慢慢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杂乱的黄褐色物体。它们慢慢的开始扭动起来,我才终于意识到,那似乎是章鱼的触角。

      它们慢慢推开,露出被包在里面的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珠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我瞪着他,想要逃跑却动弹不得。他张开嘴,牙齿分明有好几层,又尖又长的扎在牙龈上。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那些鳞片够不够坚硬。别担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把你修好的。”

      他面对着我,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是我在他眼中变了模样。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些全然不同的东西,他分明是在透过我,望向了另一个人。

      “看着吧 ,我们的女儿,会——”

      ……

      ……

      “……!!”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眼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白色的墙和米黄色的天花板。右手边的窗户是打开着的,窗帘被一阵又一阵风吹起来,就像两只鼓鼓的帆。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伸出手抚在胸口上,心跳快得就像是要从我的嗓子里蹦出来似的,但至少表明我还活着。包围着我的不是水而是空气,我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我的卧室。

      对了,昨天晚上我回到韦恩庄园了。

      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疲惫感和一身黏糊糊的冷汗同时在提醒我刚才的梦境内容。我逐渐平静下来,深呼吸了一下,却还是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在黑暗里再次看到那些令人不安的场面。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这段过去了。没错,它们不仅仅是一场梦,而是一段怎真实发生过的经历。我不知道是什么诱导了这段记忆重新潜入我的梦里,或许是因为回忆。但我不知道扣动扳机的主犯是谁,是照片,是银色头发的男孩,还是那句道歉。

      兴许是哪一个也逃不掉干系。

      其实昨天晚上到家的时间并不算完,全靠迪克把车开得很快——说不定一点儿也不输那位不要命的夜班司机——大大的缩短了从纽约回到庄园的时长。睡前我帮外公换了药,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属于纽约快餐店的夜晚,在我们分别之前,面对皮特罗的追问,我还是把近期自己不在纽约、要回哥谭照顾生病的亲人的事告诉了他。

      沉默片刻之后,他问出了那个我一直不想要面对的问题。

      他问:“那么,你会用你的能力帮他治疗吗?”

      我答:“不会。”回答的很快,真的很快,即使心中是动摇的,但语气里却没有一丁点儿犹豫。

      他追问:“是和你说的那件事有关吗?”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噩梦把我整个儿囫囵吞下去。

      感谢庄园的供电系统长时间保持在正常运转的状态,才得以保证卧室以及洗漱间的顶灯永远都是足够明亮的。我把那些汗湿的睡衣丢进洗衣篮里,在浴缸里放满水,然后把自己真个人都沉到水里去,从头到顶。

      在身为一正常人类的时候,我在水中憋气的最高纪录时长是一份二十七秒。这个水平放在未经过训练的人群中算是中规中矩的成绩,或许可以算得上是稍微靠前一点的。我坐在浴缸里,上半身慢慢向后仰,最后整个滑进水中,然后在水下睁开眼睛,默数的同时盯着天花板。透过睡眠再看顶灯的时候,它就不再那么的刺眼了,似乎直视那道光源变得容易了一些。

      在水里张开眼睛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一边数数,一边放空自己。透过水观察世界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体验,一切声音都变得朦胧起来,只剩下气泡在耳边鼓出来的闷闷的声音。视线里的一切也是摇摇晃晃的,小时候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但稍微长大一点之后,我就不再这么做了。

      空气一点一点从我的肺里溜走,化做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泡泡离开我的口鼻。我品味着那种从胸腔中传来的刺痛的窒息感,终于在默数到第八十七的时候忍不住冒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

      看,即使成了天赋异禀的变种人,我还是毫无进步。

      星期六的早上我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赖床偷懒——今天是休息日嘛。所以即使晚一点点下楼大概也是没关系的。

      我换好衣服,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桌面上什么都没摆,除了一样东西——那本书页已经泛黄折角了的《格林童话》。封面的金发姑娘把两只手浸在水中,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一直到贴着地面沉入水里。

      我把它翻开到《长发公主》的结尾,那张旧照片的旁边躺着我昨天一不小心失手剪掉的那朵蔷薇。花瓣是粉色的,从一种安静的白里渗透出来。

      我想了想,把那张照片举到眼前。

      恩爱的两个人肩并着肩,他们是爱真的爱过对方的——似乎一直到最后也是相互深爱着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爱错了人。我把视线从刚刚才在梦里见过的那个人脸上挪开,移到了另一张脸上。她看起来骄傲、明媚,就好像下一秒的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而我有着她的眼睛。

      爱上一个人真的会给人带来这种错觉么?即使是爱错了人,也会这样么?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改变自己,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样子,甚至到最后要牺牲掉关于自己的一切。我不理解,也不想要理解。

      我又把视线移回另一边。

      那么,假如爱情和立场相撞时,又该如何选择呢?

      坚持自己的狂热、最后为了复刻一个不存在的幻影而疯狂,这或许是爱的一种证明。它的确可以是一种选择,但它是唯一的选择吗?

      我重新把那张照片夹回书里,把它合起来,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大概都不会再碰它了。

      由于早上多耽误了些不必要的时间,我比想象中更晚一点回到了纽约,等到我到达相约见面的地点的时候,琳达和克劳迪娅已经在等着我了。等我们吃完这顿最后的‘散伙饭’之后,琳达就会飞去洛杉矶,而我转头奔向哥谭,一周以后,克劳迪娅也会回到位于迈阿密的老家去。我们曾经每周固定一次的电影之夜从此不再,以后想起来大概难免觉得怀念。

      我一直都不是个喜欢机场的人,因为总觉得这里代表离别,而在我的记忆中,离别总是和糟糕的回忆挂钩。但琳达显然不这么想。她认为机场代表着新的开始,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我们的开始就是从机场开始的。”她总是这么说,“我下了飞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随便走进一家店——而你就在那里。”

      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这个说法有点感人。

      琳达上飞机之前,我们最后互相拥抱了一下,小团体的拥抱,上一次这样做大概还是在书店刚刚成立的初期,可能那也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我有点记不清了。

      “祝你把清单上的事项全都完成。”上飞机之前,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克劳迪娅接着开了一句玩笑:“祝你的清单越来越长。”

      我们都笑了。琳达冲她做了个鬼脸,又回过头来对我们笑了一下。

      “你们也应该列个清单,我是说认真的。”

      飞机的引擎声轰鸣着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想,说不定我可以试试。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好烂 之后大概要大修quq建议大家先别看!!(辣眼警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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