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大千世界》还刀楼主

1、第 1 章

　　林婆娑最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特别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具体如何不对劲他说不清。
　　比如说，他偶尔会回想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但脑子里竟然会猛然一片空白，就好像那并不存在。
　　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纸片人，扁平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连当下也像是泡沫，一戳就会破碎。
　　当然了，这也就是一错神的功夫，再想一想，他还是能回忆起自己的来历的。他自己的名字，他父母的名字，他受过教育的学校，他生活的城市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这真实也像是裹在泡沫里的真实，一戳就会破碎。
　　科学家曾经设想出一个思想实验：一个身体死亡但大脑仍旧有生理反应的人，把他的大脑放在适宜的环境中确保其继续存活。然后设想一下这个大脑的状况。他或者“它”也许以为自己还活着，并且在意念中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各种感觉仍在脑的各个部位活跃，“它”能看到听到触摸到“它”的世界——一个完全由这个大脑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它”永远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许每天仍旧如同活着的时候一样吃穿睡，早上被闹钟吵醒去上班，在公司被上司训话，下了班和朋友聚会，一身酒气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睁开眼，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日子……理论上，“它”会永远轮回在这一天，并且毫无察觉。
　　林婆娑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好像一直在轮回，生活中一些小小的变化也意外微不足道，透过细节看本质，他感到不寒而栗。
　　到底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他如同两千五百年前佛陀一样地思考，可惜他没有王位可以放弃，也找不到那棵可以凭其顿悟的菩提树。
　　他向宗教寻求答案，看了一些佛学书籍。
　　佛学知识大概分成两类——宗教哲学和宗教神学。
　　哲学的部分晦涩难道，努力在西方近现代的哲学框架中寻找自洽，倒也说得过去；宗教神学的部分林婆娑就没有体悟了，因为上来他就遇到一个问题——你是否相信轮回？
　　有佛学老师将全人类的生命观分成三类：
　　一世说；二世说；三世说。
　　一世说，相信人生只有一辈子，死了就没有然后了。
　　二世说，是以印度信仰为代表的轮回说，各种生命在命运的大车轮里无限轮回。死了再来。
　　三世说，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大概是这样。
　　如果要笃信佛教一心皈依，那么先扪心自问，你死否相信轮回？是否相信有灵魂？你脑子最深处的世界观是怎样的？
　　林婆娑说不清楚。作为一个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来说，他从小接触的是唯物的世界观，理论上应该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一世观。可是如果他心中毫不动摇的话，他现在的疑惑又从何而起？
　　可是他自觉不怎么相信轮回。他大概就是所谓的典型的中国人的弥漫性的信仰习惯——似乎什么都信一些，又似乎什么都不信。
　　宗教无法解决他的问题，他去找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看起来并不高明，只是简单地跟他谈了几句。最触及灵魂深处的部分当然没有拿出来分享，林婆娑还没有这么迫不及待。
　　医生最后给他开了诊断——中度抑郁，认知障碍。
　　他失望地从医院走出来，上车，开车回家。
　　路上风景向后倒去，仿佛浮光掠影，越来越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前的景象快到称为一些炫目的彩光，他仿佛穿梭在时光隧道之后，周围的环境都消失了，街道，天空，甚至车都消失了，只有手里的方向盘被他死死地捏在手里。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又在前往何处。
　　这是怎么了？他想，我这是死了？还是疯了？
　　然后啪的一下，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了，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他仍旧在车里，手里捏着方向盘。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不是他的车。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他和年轻男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年轻男人说：“林婆娑，你搞什么？”
　　林婆娑说：“我……”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了，捂住嘴。
　　他发现自己发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往玻璃窗看过去，虽然不清楚，但里面倒映出来的分明是个——女的！
　　他手胡乱地在脸上摸着，揉着，嘴里哇哇乱叫，用手揪头发——疼还是疼的，疼得如此真实。这么说他不是死了，这不是死后的世界……吧？
　　他没死过，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
　　旁边年轻男人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在她开始用头撞方向盘，车喇叭哇啦哇啦乱响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拉住她——或者说控制住她的疯狂行为。
　　“好了好了！别胡闹了！”
　　林婆娑已经披头散发，眼睛从凌乱的发丝后面看过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短时间内充血到恐怖的程度，里面是满满的惊恐，堪比女鬼。年轻男人吓得松开手。
　　林婆娑嚎叫着从车里跑下来，脚一着地就跌了个狗啃屎——他没想到脚上穿了高跟鞋，还是十厘米如锥子般的红骚色高跟鞋。
　　她顾不上许多，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疯跑起来。
　　没跑多远，她就被人大力拽住，牢牢控制住手脚。
　　她没命地挣扎，年轻男人大吼：“林婆娑！你闹够了没有？！你发什么疯！！”
　　因为身处闹市，他们这样的举动已经吸引了路人驻足，开始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开始报警，更多的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一个路人边录边解说：“XX大街，一个年轻姑娘从豪车里跑出来，衣衫不整哈。后面有个男人追上来，把姑娘给按住了。女孩受刺激不小，又哭又嚎，又踢又踹，不知道在车里经历了什么……”
　　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对周围人喊：“别录了别录了！谁敢放网上，我告谁！——林婆娑！你要发疯也回家去发疯！你是个女孩，要点脸吧！”

　　林婆娑搞了半天，这女人的身体很显然力气不行，已经没有后劲儿了，渐渐手脚被压的死死的，她停下来喘息，仍旧用那双如咒怨版的眼睛瞪着年轻男人，问：“我是谁？！！”
　　年轻男人说：“……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大马路上丢人现眼！”
　　林婆娑嘶吼：“我问你我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年轻男人想她也许真的疯了，疯得不轻，哄着说：“好了好了！你是林婆娑！”
　　林婆娑想，原来这个女人也叫林婆娑，好歹名字还没变……他夹了夹腿，一时也没搞清楚那东西还在不在。
　　年轻男人感觉怀里的人身体直往上拱，脑袋夸张地向下弯，因为手脚被束缚着，只有脑袋向下，犹如一个虾米。
　　年轻男人想，这是真的发疯了吧，身体都抽筋了。
　　这么想他也有点害怕了，怕林婆娑是狂犬病什么的，把自己咬了就糟糕了。
　　他一松手。
　　林婆娑飞快地把手探向那里，摸来摸去，越摸脸色越狰狞。就在她想把手探进去之前，年轻男人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就算他不喜欢林婆娑，也无法放任她出这个丑。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津津有味地举着手机，甚至有点嫌他碍事。
　　林婆娑看着捏着自己白皙手腕的年轻男人的手，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到一脸复杂神色的男人。
　　“你是谁？！”
　　林婆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年轻男人脸色变幻，想到她被自己刺激疯了，还是不忍心了，顺着她哄：“我是秦正。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林婆娑下意识地否认：“不不不，我没有一个叫秦正的朋友……你一定是搞错了……让我回去，放我回去！”
　　她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尖叫出来。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年轻男人试图带林婆娑离开，但周围群众不答应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依他们看，这女孩八成是在车里被男的wei 鞋了，女孩逃出来自救，怎么能让她再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这样那样！
　　几个热心市民实在看不下这光天化日下的恶性了，出手见义勇为，把林婆娑从年轻男人的手里救出来。
　　年轻男人心高气傲：“关你们什么事？！少管闲事！”
　　这也太霸道了！一时群情激愤，更多人挡在年轻男人面前。
　　年轻男人虽然身高有优势，但一旦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也就只能像一叶小舟，随时得接受群众惊涛怒浪的拍打。
　　林婆娑趁机脱身，渐渐挤出人群中心。
　　年轻人盯着她喊：“林婆娑！你别跑！你去哪儿！回来！”
　　他对群众大喊：“她现在精神不正常！她到处乱跑很危险！”
　　群众一时不知道这是真坏还是托辞——网上介绍过这种人贩子的手段，险恶极了。
　　林婆娑不管他，他只想离开这个疯狂的世界。
　　他是一直在怀疑人生，可是没怀疑到变成个女的程度。
　　他发足狂奔，慌不择路，边跑边回头确认，像被洪水猛兽追杀。
　　年轻男人被困在人群众不得脱身，眼睁睁看着林婆娑披头散发越跑越远，跑到马路上，然后，嘭！一辆车刹车不及时，把林婆娑撞飞数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警察终于赶到了。
　　他们接到群众报警，说街头有疑似wei鞋事件，结果却变成了交通事故。
　　当然，wei鞋嫌疑人还是被群众控制了的。
　　林婆娑意识飘忽，她知道自己被车撞了，这疼得也未免太真实了……但是真好，她彻底失去意识前想，终于可以从这个世界解脱了。
　　一睁眼，他就又是那个在车上开车怀疑人生腿jian有东西的正常的林婆娑了。

　　然而并没有。
　　在医院睁开眼，林婆娑仍旧是“她”。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摸了一把tui间。
　　空荡荡的，中间能窜过一条狗。
　　书本合上的声音，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大方斯文的年轻女子在她病床边的沙发上站起身，走过来，微微俯身，眼睛里透着营业的关切。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女人说着还用手指尖轻轻帮她拢了拢鬓边的发丝。
　　就像羽毛在心间轻轻扫过。
　　林婆娑抖了下。
　　女人微笑着说：“放心，你的伤并不严重，肋骨折了两根，但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只要静养就好。你再歇歇，我去叫医生。”
　　林婆娑目送这温婉女子离开病房，再次环顾周围——这是间高档病房。
　　她只能看出这么多。
　　闭上眼睛，放空的脑子突然陆续多出一些本来不属于他的回忆。
　　但随着记忆翻涌，他明白了，这些记忆属于“她”。这个身体的主人。
　　林婆娑，父亲是商界有姓名的大佬，母亲的家族也是豪门。
　　她从小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到十多岁才出现她得不到——心上人的爱。
　　从此，林婆娑的生活和思想都围绕着那个她得不到的男人，因爱生恨，终于变成一个圈子里出名的花痴，世人口中的笑话。
　　今天，她听秦正说那个人将要订婚，万念俱灰，死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她想死，想一了百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她注定永失我爱，那么多活一秒都是煎熬。
　　她捏着方向盘，发动车子，想一头撞到对面的河里淹死算了。
　　就在那一刻，她的灵魂先一步“死”去，她变成了“他”。
　　林婆娑被头脑中多出来的记忆弄得无法消受，抱着脑袋疼得死去活来。
　　医生进来上了设备，又是吸氧又是检查，给她用了安定。她舒缓下来，软躺在病床上。
　　她父亲走进病房看到这个样子，又是心酸，又是愤怒。
　　压着脾气说：“医生说你身体没有大问题——你感觉怎样？”
　　林婆娑看了看他，迟钝地说：“你是……爸爸？”
　　记忆融合的感觉很奇妙，但折腾到现在，他已经进入无论什么都不能不接受的状态了。所以尽管四十岁了，还舔着老脸管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叫爸爸这种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林建中看到女儿脆弱的样子，心也软了。
　　但想到她之前不顾脸面给家族带来的耻辱，仍旧余怒未消。
　　林建中：“听秦正说，你听到赵沙洲要结婚的消息收到了刺激。”
　　林婆娑：“……”
　　林建中：“是你的终究是你，不是你的你再怎么争也争不到。从今以后你就死心吧。”
　　对这种为爱走火入魔的人，还是要下猛药，她疯就任她疯，疯过也许就好了。
　　林婆娑：“……嗯。”
　　林建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想明白了。”
　　林婆娑说：“……嗯。”
　　林建中说：“你之前在街上发疯的视频上了热搜，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热搜撤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何况你还马上要出道，不要自毁前程了。”
　　林婆娑说：“我知道了。我保证对男人没有兴趣。爸爸你放心吧。”
　　林建中微微放心了，并没有细琢磨这话背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