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六零年代虐文当团宠》夏日灼灼

3、前进

　　第三章

　　自打盛末缨出生，徐秀兰就有意无意地让小女儿的头发保持在一个几乎是男娃的短发长度上，虽然不至于是寸头但也顶多到耳朵的位置。理由也很好理解，指鹿为马可能不至于，但画梅止渴是存在的。

　　面对这种差不多是一种心理慰藉的做法，成果却不太理想，任何一个陌生的叔叔阿姨男孩女孩都没误会过盛家最小的孩子不是女孩。

　　因为这个小女儿从小眉眼就非常标致秀气，鼻尖微翘，骨骼纤细，肤色也格外白嫩，一双灵动的眸子还总是被似有似无的缥缈水雾笼罩。

　　因为大部分时候都不吱声不冒尖，几个亲姐姐模样儿也好行事也出挑，风头一个比一个盛，其他人自然偶尔才能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但每到这时也会诚心诚意赞一句。

　　如果真有男孩子长成盛末缨这样，留成长发反而不会让人意外是女孩。
　　性别反过来同样也不会让人以为她是男孩子。

　　盛虎山隔着雨帘认出跪在地上挖淤泥的是小女儿时，眼睛霎时瞪圆了：“缨儿！你来干嘛？还不快回去！”

　　这么点大的女娃又没多少力气，一个站不稳直接被雨冲到林子里都没法找！
　　没准小命都能丢！

　　推车里有一个糊涂的二女儿可能会力竭早产一尸两命，脚边还有个不要命的小女儿跌坐在深陷泥泞的车轮旁在用稚嫩的童音大声劝他放心：

　　“爹！推车哪里绊了，我就移开哪里的泥！咱们很快就能带二姐去医院！二姐，你咬着布忍点疼。别怕！爹很快就能带咱走出去！”

　　一时间，本已穷途末路悲观不已的盛虎山与盛彩儿才反应过来，内心犹如平底惊雷。

　　或许是被小女孩的赤诚勇气感染，又或者是真心相信了天公终究作美，让绝境意外获得一丝转机。总之盛末缨一番稚气但有力的话让这对父女都心里酸酸的，感慨不已。

　　关系生疏的家中久违了的来自血缘深处的亲情温度遍布两人的全身，在这个凉飕飕的雨夜给这个小推车提供了坚定前进的力量。

　　“五丫头，加把劲！”

　　盛虎山也不反对了，随着小女儿清脆地应声，狠狠地推动小车大步向前迈！
　　按照妹妹的说法，盛彩儿饱含热泪地咬住布，为后半夜预计的挣扎默默储存体力。

　　淤泥依然无情地阻碍他们父女三人，但天公不作美那就随天去吧！美好生活是人民奋斗出来的。他不怕，他的女儿们更不怕！

　　推车在暴雨中重新响起“嘎嘎”的运作声，虽然微弱但总比停滞不前的无声无息要强百倍。

　　只要是前进！
　　就算匍匐着也要前进！

　　*

　　硬是一鼓作气发狠地把二女儿推出了灾难般的泥泞地，盛虎山让矮小的盛末缨牵着自己的衣角跟着跑避免跟丢在路上，三个人一刻也没敢耽搁终于是来到医院。

　　眼见着强撑对他们微笑的盛彩儿被医生护士推走，一个护士正过来问他：“晚上住医院吗？”
　　看到盛虎山点头，对方就回头招呼人拿被子：“就剩一床了。”

　　拖车被安置到墙边，上面的湿毯子不管有多不干净了只随意散乱铺着。
　　一大一小两个人也不比毯子好到哪里去，护士们看他们淋成落汤鸡又端过来热水。

　　盛末缨也是直到这会儿才有功夫怀念上辈子的现代化建设福利，虽然没有一个稳定的家但辗转过的两三个福利院也分别拥有空调或电热毯。

　　身旁高大的亲爹寡言少语，接过被子就一声不吭往她脸上身上胡乱抹了把，来回多擦了几遍湿透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把被子飞快翻过面严实地裹到身上，粗糙的大手最后腾出来仔细摸了摸盛末缨的额头。

　　其中一个护士又取过来个汤婆子，这东西在现在算时兴货。

　　盛虎山见过这时兴货，厂里今年办比赛的时候都是拿这个“水鳖子”当奖品，道谢接过后踌躇地放在手心捂了捂，仿佛挣扎了会儿才开口对神色各异的护士们问：

　　“娃娃小，抱着睡觉会不会烫到她？”

　　倒是让大伙儿愣住，本以为是当爹的想把好东西留给自己用，不曾想不是要独占而是担心烫到闺女。一时间氛围都轻松下来，几个女护士笑呵呵地轮番安慰说肯定没事儿。

　　盛末缨穿书后落水又淋雨，冻了一天此刻哈喇子都快流下：热水袋！这可是热水袋啊！至少有热水袋了！
　　白陶瓷外装的“复古款”见都没见过，她那会儿已然都是毛绒绒和各色卡通图案的暖水袋，材质也用塑料橡胶。

　　“生孩子是个鬼门关，产妇又是冒雨来的。你们陪在身边还不够，建议尽快通知孩子的爸爸。”

　　护士们离开前又问了一句：“产妇身上的伤该不会是孩子的爸爸打的吧？那你们娘家人可不能太窝囊被糊弄过去啊！”

　　盛虎山把被子给盛末缨，但小女儿硬是拉着他一起盖，家里没有的水鳖子又或者是汤婆子也被塞到他手里一半。父女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过了会儿，医生抽了空出来说产妇还好送的及时不然会很危险，总归是母子平安。

　　万幸。庆幸。

　　本以为得知一切担忧的胡思乱想都可以放下后自己就会倒头就睡，但盛虎山却一直清醒到天蒙蒙亮，许多记忆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最多出现的是十九年前盛彩儿出生时。

　　娘虽然大骂二胎还是得了个赔钱货，但盛虎山因为头胎时没陪在徐秀兰身边所以感觉就像第一次当父亲，新鲜极了。五个女儿里，其实也只有“彩儿”是他亲自取的名字。

　　让愤愤不满的娘住嘴后，他兴奋地抱起二丫头想仔细看，结果小小的奶娃娃完全不给他好脸，下一秒就扯着嗓子嚎哭起来，盛虎山被吓得差点一个踉跄摔倒，犹如一盆凉水倒头上。

　　最开始的反应是努力想试着哄哄，结果刚把脸凑近就让二丫头哭得更凶，他这才慌张地把孩子还到本来憔悴却被这一幕逗到眉眼弯弯的徐秀兰枕边。

　　就像后来的日子里，女儿们都和自己是这样的关系
　　盛虎山也着实不知道怎么改善，其实直到现在都不确定真的能改善吗？

　　不知不觉，二丫头都当娘了。

　　一切会不会太迟。
　　对于女儿们太迟了？

　　工厂机械间劳碌大半辈子，盛虎山的一双大手早就沧桑粗糙，甚至微微扭曲畸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软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小拇指。几个小时前，也是这双小手为她的姐姐挖出一条生路。

　　盛虎山看着在自己身边累睡着的幺女，边给盛末缨掖被子边想：
　　五丫头却还这样小哩。

　　*

　　凌晨五点醒来的盛彩儿慈爱地注视了襁褓里的小不点儿一会儿，亲了孩子一口就神采奕奕地表示要速回知青点，差点把还在迷糊的盛末缨吓死。

　　累死累活救下这个二姐，再怕坏影响也起码待一天养养身体吧！现在独自一人回农村，谁知道会不会中途车上甚至到了农村爬山的时候突然血崩？

　　亲妹妹和亲爹联手总算是把人按住劝下。
　　一夜没合眼的盛虎山看了看天色，就起身去医院食堂打三人的早餐。

　　身上还有泥点的盛末缨被毫不在意的盛彩儿硬是抱到床上，被装进暖和的被子里：“看他睡得多熟，这么点儿大的小猴儿差点要了我的命！唉，早产了半个月，不然还要更大更胖一些。”

　　盛彩儿望着婴儿的神情那叫一个柔情，心中涌上的则是一股酸涩的歉意。
　　知青点吃的东西远远够不上两个人的营养，其实一个人也不太够。

　　明明自己分的活是养猪，成天就和一堆肉待在一起，但只能看着不能进嘴。
　　但凡多点油水，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这么瘦小。

　　盛缨儿大概看了两眼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婴儿，就转过身子说正事儿：“二姐，现在肚子还疼吗？为啥会疼啊？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盛彩儿听着话还有点想笑，但和这个傻乎乎的幺妹对视上的那一刻却感到无尽的悲哀：“不……是我自愿的。”

　　她都无法否认自己是“被欺负”了！
　　再怎么嘴硬，事实就是如此可笑丢脸！

　　盛彩儿过去一向自认为家里的姊妹里自己是最有反骨的那个，后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只剩了个反骨。大姐金穗更能藏锋有韧性，三妹自小就有进文工团的大志向，四妹又酷爱读书写字像个男孩子，说来都比她盛彩儿有出息。

　　当初家里两个适龄的孩子，大姐说自己的婚事都定好了两家都算半过门了怎么能下乡呢？婆家也不会同意的！于是只能她去农村接受再教育。

　　当时十六岁的盛彩儿在工人大院内外都已经是出了名的漂亮姑娘，追求者只会多不会少，只不过因为眼光高没有一个能看上的，也就没谈过恋爱。

　　仿佛是被留在城里快乐准备新婚的盛金穗气到，也或许就是性格所致，盛彩儿的初恋迟迟来到却轰轰烈烈。

　　对方也是一个知青，和自己同龄但刚从城里来，模样儿很好，说话也有趣，是个读书人还有好听的声音，所以盛彩儿经常让对方给自己朗诵，什么题材都行反正都好听。

　　那么多的美文章，仿佛一辈子也朗诵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