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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天启城的这场雪,下了整整三日。

      满目莹白,天地苍茫,今日骤雪初停,仍有细密的雪花还在落着。

      这样寒冷的日子少有人会出门,武兵铺老板喝了口热茶,想着要不要早些关门,回屋里燃上一盆火,再睡个晌午觉,便听一阵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越走越近,很快就到了自家铺子前。

      “老板。”

      他打起精神看了看眼前的客人,什么啊,就是个毛头小子。

      “我要买剑。”少年身形瘦小一身青衣,身上落着碎雪,清秀的脸上却泛着一抹红晕,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

      打扮普通衣着一般,看着就不像是买得起好剑的,老板随口道:“小小年纪,使得动剑吗?”

      “当然使得动。”少年大声道,将一个钱袋放在柜台上,“我要买最好的剑。”

      老板打开钱袋看了看,算起来大概有个五六两银子,就这还想买最好的剑,老板两手拢回袖中,“小子,还是回家好好念书吧。最好的剑,可不卖一个小毛孩子。”

      少年有些急了,“为什么不卖,我有银子!”

      “你这点银子不够。”老板不耐烦道,“回家问爹娘讨一些再来吧。”

      少年看看银两又看看老板,欲言又止,末了将钱袋收好,对他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背影挺拔,落落不屈,就像一柄剑。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期待这孩子下次再来,到时候就便宜些卖给他吧。

      少年人啊总有一个江湖梦,他年轻时也有过。

      臧冥走出铺子,一步步踩在雪地上,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家食肉铺子,用不够买剑的钱,买了一只烧鸡和一壶酒,来到一间荒败的破屋。

      破屋里有一个乞丐正躺在破棉絮里呼呼大睡,天寒地冻,他却只穿一件破衣,睡得怡然自得。

      臧冥把酒壶放在他鼻前晃了晃,乞丐一把抢过酒,眼都没睁就大口喝起来。

      “师父,我带了烧鸡,趁热吃。”臧冥打开纸包递过去,“你上次教我的剑法我都会了,可是我买不起好剑,始终不得其法。”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怎会不得其法。”乞丐眯着眼悠然道,“兵器不过外物,不必执着。”

      “可是……”臧冥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有一把剑,他们是不是就会怕我,我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别人。”

      “傻孩子。”乞丐扯了只鸡腿啃,“你需要的是心中的剑,而不是手中的剑。”

      臧冥撇撇嘴,“师父,你又在忽悠我。”

      乞丐笑着用鸡腿敲他的头,臧冥嫌弃的躲开一些,就见乞丐身形一闪,片刻就在破屋的另一头,只见他以鸡腿为剑耍了一套剑法,凌冽之气满室激荡,看得臧冥目瞪口呆。

      “只要心中有剑,万物皆可防身,皆可为剑。”乞丐顺势又是一躺,继续啃鸡腿,“慢慢领悟去吧。”

      虽然很厉害,臧冥还是觉得他是在忽悠。

      “师父慢慢吃,我要回去了。”臧冥站起来,又道,“上次给你拿的衣裳怎么不穿,这么冷的天。”

      “那么好的衣裳,当了换酒钱。”乞丐挠挠胸膛,“等你到了逍遥天境,就不会觉得冷了。”

      逍遥天境。

      那是凡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境界,臧冥觉得遥不可及。

      “难道师父你已是逍遥天境?”臧冥有些吃惊。

      “那到还没有,不过就差一点了。”乞丐灌了一口酒,道,“不过逍遥二字嘛,我早就是了。这世间之事,无伦学武还是为人,讲求的都不是单纯的境界,而是你自己的心。”

      臧冥挠挠头,“师父,别总说这样的话,我听不懂。”

      乞丐喝完了酒,笑道:“以后就会懂了。对了,为师我要离开天启城了,该教你的都教了,往后就看你自己了。”

      臧冥忙问,“师父,你要去哪?”

      “去雪月城看看,听说那里有一座登天阁,闯上阁顶就能看到这世上最顶尖的剑仙。”乞丐面露神往,“乞丐我也不能免俗啊。”

      “师父……”臧冥有些难过,“你还会回来吗?”

      “那是当然,我还要看着我的小徒弟,出人头地呢。”乞丐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道,“或许一年半载,或许三年五载,或许十年八载,总会再见的。”

      臧冥心中不舍,想挽留又不知该说什么,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哈吃饱喝足,正好上路。”乞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徒弟,后会有期啦。”

      臧冥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带酒肉来了。

      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他最亲近的人,走了。

      回到候府已是日暮,臧冥从后门偷偷进去,却被臧鸿撞了个正着。

      “这又是溜到哪里去玩了?”臧鸿是忠定候府嫡子,平日里就趾高气昂,以欺辱他为乐。

      臧冥看了他一眼,低头行礼,“大哥。”

      “叫什么大哥,我可不想当一个贼的大哥。”臧鸿一脸鄙夷看着他,“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臧冥抬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臧鸿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娘偷了大夫人的玉镯,你偷了府里的钱,难道不是一家子贼人么?”

      旁边小厮拽了拽臧鸿袖子,“公子,你这不把自个儿也骂了么……”

      臧鸿一想也是,再一想不对,给了小厮一巴掌,“胡说八道,谁与他是一家子!”

      臧冥眼神变得犀利,“你说清楚些。”

      “你看什么?不服气吗。”臧鸿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本公子已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来人,把他拿下,搜!”

      几个家丁上来将臧冥架住,一人在他腰间摸出钱袋,交给臧鸿。

      “看看,这不就人赃并获了么。”臧鸿甩甩钱袋,得意道,“你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哪来这么多钱,还说不是偷的?把他押进去,交给大夫人处置。”

      臧冥没有反抗,看到跪在正堂上垂泪的母亲,他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问。

      是啊,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给自己买剑?

      “冥儿……”巧云看着儿子,眼泪更是簌簌落下,跪到大夫人脚下哀求道,“夫人开恩,我没有偷东西,我典当的都是攒下的金银首饰,冥儿也没有偷银子,夫人开恩啊!”

      “别鬼喊鬼叫的,吵得我头疼。”大夫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懒声道,“你一个丫鬟小妾,哪来的金银首饰?偏巧我房里丢的东西,在你屋里找到了,这让我如何相信你啊。”

      巧云忍着哭声道:“那些……都是老爷生前赏的……”

      “闭嘴。”大夫人一脚踢在她心口,将她踹了出去,表面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你这卑贱的奴婢,也配有老爷的赏赐?”

      臧冥看着母亲摔倒在地,气得目眦尽裂,要冲过去却被四个家丁制住,动弹不得。

      “不许动我娘,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嚷什么嚷?自然会冲你来,急什么。”臧鸿转身拱手道,“母亲,这两人偷盗财物品行不正,孩儿认为,当以家法处置。”

      “就由你吧。”大夫人由丫鬟扶起,一副不染世事的模样,“我头疼得很,先去歇会,别弄得吵吵嚷嚷的。”

      “是,母亲。”

      所谓家法就是二十鞭刑,臧冥已受过几次,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可这次要挨打的不止是他,还有他娘。

      “臧鸿!”臧冥双目通红,死死瞪着眼前之人,“不许动我娘!”

      臧鸿又给他一巴掌,“你还敢瞪我?你要是乖乖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兴许还能考虑考虑饶了她,你竟还如此狂妄,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个眼神,巧云便被架在了长椅上,一鞭重重打在她后背。

      “娘!”臧冥大喝,用尽全身力气冲开桎梏扑过去,以身护住母亲,“要打就打我,不许动我娘!”

      “你以为你能逃的掉,一起打!”

      数不清的鞭子落在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他只是将母亲护在怀中,咬牙硬撑。看着儿子受苦,巧云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推开反护在身下,替他生生扛了几鞭。

      臧冥气红了眼,抢过鞭子横空一扫,罡风凛冽将身边人尽数击退,一鞭打向臧鸿面门。

      臧鸿后退,接过下人扔过来的剑,一剑斩断鞭子,冷冷道:“竟敢动手?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臧冥切齿怒道:“你几时讲过情面!”

      断鞭在手,臧冥将所有愤恨凝聚其上,连挥数鞭打向这所谓的大哥。

      打他可以,伤他娘亲,绝对不行!

      “你这小子,哪里学来的功夫!”臧鸿挡了数招逐渐不敌,不明白这个废物弟弟几时变得这么厉害,自己竟然不是对手。

      “愣着干什么,给我一起上!”臧鸿且战且退,数十个家丁将臧冥围住,臧冥拼死力战,将人尽数打退,拼了最后的力气冲到臧鸿面前,狠狠给了他一拳。

      如果手中有剑,他定会直接要他的命!

      “冥儿……”

      一拳又要打下,听到母亲的声音,他顿了顿,反被臧鸿一脚踢在心口,

      “好你个小子,竟然对大哥动手!”臧鸿以剑抵住他咽喉,“我今日定饶不了你!”

      “有种你就杀了我!”臧冥怒瞪着他,目光让臧鸿都有些不寒而栗。

      “冥儿……”巧云艰难爬过来,护着儿子哀求,“求大公子……饶了他吧……”

      到底是候府庶子,臧鸿再气也不能直接就这么杀了他,只得忍着怒气让人把他们关起来,日后再慢慢折磨。

      “来人,快来人,大夫呢?我娘病了,快去请大夫来!”臧冥拍着门大喊,门口站着两人,却都没有理他。

      臧冥颓然后退,两手已经拍得破皮流血,三天了,他知道不会有人帮他。

      他只是庶子,他的母亲只是陪嫁丫鬟,没有人看得起他,没有人会帮他。

      “冥儿,不要喊了,来……”巧云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已经溃烂化脓,天气寒冷,她的身体本就不好,知道自己这次是过不去了。

      “娘,都怪我……是我害了你……”臧冥跪在床边,眼泪已经流不出来,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愧疚。

      他不该缠着母亲要买剑,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巧云握住儿子的手,眼泪落了下来,“是娘对不起你……娘的确偷了镯子,是我害了你……怪我没有本事,不能让你……过好日子……娘……对不起你……”

      感受到那双手逐渐变得无力,臧冥蓄在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跪在床边整整一夜。

      “人怎么样了?”

      臧鸿负手来到门口,一人道:“好久都没动静了,大概已经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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