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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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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玉你等——”
看着那道火烧屁股的背影,温思良伸出尔康手,只抓了个寂寞。
……走了?离真相就差临门一脚,就这么走了?!
偏偏巫云深还无知无觉:“怎么了阿良?”
温思良一把掐住巫云深的肩膀:“祈玉来看他的阶级敌人,你来干什么的?”
巫云深:“我……”
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巫云深余光一扫,顿时喜上眉梢,“水果茶到取餐柜了,我先去拿!”
“等等!我也——”
“去”字还未出口,巫云深已经像只兔子一样跑没了影,速度几乎与先前的祈玉相同。温思良再一次伸出的手再一次抓了个寂寞,最后无助地落回了键盘上。
“……”
还是写代码吧,至少键盘不会长腿跑啊。
他咔嗒咔嗒着,身遭的光线却稍暗。
温思良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是有人走到这边,挡住了灯光。
男生穿着白衬衫,袖口微卷,露出的半截手臂线条流畅,深色休闲裤衬得腿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挺拔。
温思良嘴角抽了抽:“……秦昭?”
男生本来微侧着头,见温思良向自己看来、还精准叫出了名字,惊讶之余礼貌回道:“这位学长你好?”
那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晒完太阳的大猫,漫不经心。
温思良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是来找自己的,他只是刚好站在那儿,虽然不知道站那儿跟个路标似的干嘛。
但招呼都打完了,温思良也只好没话找话,“哦,之前院会招新我面试过你一次,印象还挺深的……你也选了这节课吗?”
秦昭应声道:“嗯。提前修完,大三就轻松了。”
“确实,”温思良跟着和颜悦色地笑笑,“那学弟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来问我。”
——他本是为了结束话题才随口一说,谁知秦昭当即就接道:“好啊。”
随后这么大个人,就走到椅子后方站着不动了,似乎是在努力酝酿“问题”的样子。
“……”
身后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温思良顿时如坐针毡。他左思右想,干脆也不急着写这节课的作业了,回过头看向秦昭。
两人对视片刻,秦昭眸子一动,张了口:“老师留的作业我没什么思路,能看看学长怎么写么?”
温思良:“……”
这个“问题”看似很是个问题,但其本身却并没有具体的问题,对急于摆脱对方的温思良来说简直是个巨大的问题。
——开什么玩笑,秦昭打算一直在这里看着他写完这道题?
那等到祈玉搞完他那条裤子回来不是火星撞地球?
“太麻烦的话就算了。”
温思良正犹豫着,便听对方嗓音温和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再琢磨一下吧。”
“……啊,”小学弟如此懂事,温思良反而良心难安,“麻烦倒不是很麻烦,小事情而……”
秦昭笑了笑:“那就谢谢学长了。”
温和谦逊又有礼,让人难以拒绝。
等回过神时,温思良发现自己已经又坐在笔记本前,双手稀里糊涂地落在键盘上了。
“……”刚刚发生肾么事了?
妈的,为什么这键盘不会长腿逃跑?
然而被人注视着写代码到底很难受,甚至已经超过了良心疼痛的程度,大概过了一分钟,温思良就受不了地转过身:“学弟,其实我也不太——”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秦昭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的电脑上,甚至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身旁。
准确地说,是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那是先前祈玉坐着的位子,电脑不曾被打开过,但桌上放了一个平板,是后者带来摸鱼……带来背单词的。
“请问一下,”见温思良再次看过来,秦昭似是随口问道:“这里先前有人吗?”
“没有。”温思良拿过隔壁桌上的平板,放在自己桌上,不动声色道,“这是我的,反正旁边空着,就顺手放那儿了。”
秦昭看着温思良,不知怎的,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竟有些反光。
“是吗。”他将椅子拉开,“刚好,我有几个不懂的地方想请教……”
“阿良,我回来了!”
巫云深拎着两大杯水果茶,风风火火冲进来,“外面热死了热死了,还是你们教室里舒服!”
两双眼睛霎时看来,巫云深一抬头,原地呆住:“秦、秦昭……”
“学弟抱歉,我室友来了!”温思良快速起身,接过外卖袋子,将巫云深硬拉过来,“这是我给他占的位置,先前放着平板就是给他留的。”
秦昭退开半步,巫云深就被懵懵懂懂地按在了那个椅子上。
温思良满含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学弟。”
秦昭表示理解:“没关系。”
“这道题过会儿我直接微信上打包发给你可以吗?”
“麻烦了。”
秦昭应了声,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他目光上下逡巡了巫云深一圈,微微点头示意,便顺着后门朝外走去。
等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温思良和巫云深双双瘫坐在椅子里。
巫云深拿出外卖,忍不住问:“他怎么会过来?”
“我怎么知道。”
温思良顺手拔出吸管,就想往塑料盖上插。
“喂!”巫云深一把夺过水果茶,“这是阿玉的。”
温思良看着杯子里的西瓜芒果哈密瓜,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祈玉的?你俩偷买奶茶竟然不叫我,还是不是兄弟?”
巫云深却摇头:“不是他买的,是我请他的。”
“你请他!?”
巫云深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朋友交易啦。我家阿玉说,若我请他喝奶茶,今夜他就属于我了。”
温思良:“……??”
另一边。
男厕某个隔间。
祈玉靠在门上,几绺及肩的长发散乱,隐隐透出几分银色。
牛仔裤已经被他拉下半截,露出的一片腰腹极白,却不是正常肌肤的白皙,而是瓷器或玉石般,硬物的冷白。
不多久,那片“皮肤”竟似分层——
断层凝结成一片片圆润的鳞片,排布齐整,在灯光映照下,那片地方反射出不正常的浅青蓝,且波光粼粼。
这幅场景本该是迷幻、恐怖的,但那非人部分其本身却美得宛如艺术品。
不过这具身体的主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祈玉狠狠拽了一下腰侧,两三片刚结成的清透小鳞便脱落在指间,剧痛一路冲上头皮,顷刻压□□内的一切本能。
他闭着眼睛喘息,冷汗顺着颤抖的喉结滚下,隐入锁骨内侧。
……越来越频繁了。
几分钟过去,终于,属于人类的基因重新夺回主导——
那层层鳞片相接、融合、软化,最后终于重新变为人类柔软的肌理,只是表皮干得发疼。
祈玉重重呼出一口气,很是烦躁地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纸,用水杯里的湖水润湿了,擦拭发干的地方。得到湖水的滋养,补回水分的肌理很快恢复正常,显出一种血脉调和后的浅红。
只有先前被拽掉鳞片的地方此刻也缺了一小块皮,仍是青白色,虽然没有流血,但看起来有些可怖。
祈玉一路往下擦,整整糟蹋了一包纸巾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妈的。”
他把揉成大团子的湿纸巾砸进垃圾桶,抬手想扎头发,才发现头绳早不知落在了哪儿。
——变化后头发会变得很滑,头绳没吃住掉下来并不奇怪,但祈玉视线扫了一圈都没找到,顿时整个人更加暴躁。
因为身体结构的关系,他的头发也分布了部分神经,有些许痛觉,离发根越近感知便越强烈,根本没法剪。
此刻头发长度已经及肩以下,披着……总归显得娘炮。
唯一的好消息,裤子倒是干了。
祈玉将裤腰带又提上来些,确保没再压着伤口,才用力推开门。
——谁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
祈玉捂着脑门一看,一句语气骂词脱口而出,“我操,秦昭?”
来人被撞得后退半步,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下意识对在一起。
祈玉发现这狗贼竟真的比一米八二的自己还要高上小半个头。
他本就没有站直,两人的身高差进一步拉开,祈玉几乎是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长得挺英俊,鼻高唇薄瞳色浅,可惜人模狗样,是个老阴比。
秦昭也蹙着眉:“你是……你认识我?”
祈玉忍痛挺直腰板,冷笑:“学弟鼎鼎大名,迎新上一首歌一夜间传遍整个校园,我自然也是欣赏过的。”
秦昭目光微讶,而后便道:“不够好,让祈玉学长见笑了。”
“……”
他知道我的名字,也认得我,这是祈玉听到对方后半句话的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够好”三个字——
你他妈得了便宜还敢卖乖来挑衅我!?
那一刻祈玉清晰地听见有什么在脑子里爆炸的声音。
刹那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冲上前半步,一把抓住了秦昭齐整的领口,把人狠狠掼上对面的隔间门,阴森森道:“学弟,别太过分,被傻逼牵着鼻子走,小心翻阴沟。”
被拽住的身体明显一僵,却没有挣扎,祈玉听到了对方佯装困惑的声音:“学长在说什么?”
好像真的不明所以一样,祈玉快要被这种不要脸的程度气笑了。
他将人拽近,“学弟这么喜欢唱歌?”
“……”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浅色的眸子看着他。
——静静地,沉沉地,微缩的瞳孔格外明显。
……等等。
这个位置让他们刚巧站在灯管下,祈玉惊觉秦昭的瞳子不是“微缩”,而是真的在收缩——越来越窄,还在反光。
分明是白色的灯光,可从秦昭的眼睛里反射出的……是绿色。
幽幽的,望不见底。
宛如被什么嗜血的野兽盯上,那一刹那,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全身。兴许是才经历过一次“变化”的缘故,对某些东西的本能恐惧让祈玉鸡皮疙瘩全体起立,腰腿也有些发软。
他一时竟忘了原来的话,不自觉稍松开手。
“挺喜欢的。”
“……什么?”
秦昭抬手,轻轻攥住祈玉手腕:“学长不是问我喜不喜欢唱歌?”
腕上的灼热让祈玉惊醒,他才发现自己先前一直对着秦昭的眼睛愣神,身后蒙着一层冷汗。
“……”丢人。
他试图抽回手,却被那只手牢牢扣住。
“你——”
“学长。”
正当祈玉要彻底发火时,秦昭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手心赫然是一根黑色皮筋,“这是你的吗?”
祈玉看着那圈熟悉的东西,半晌,才道:“在哪里找到的?”
“厕所门口。”秦昭很快回答,“本来以为是哪个学姐经过时落下了,没想到学长在里面。”
他换一只手抓住祈玉,将皮筋撑开,两指一抖,那根黑色绳圈就缠上了祈玉手腕,“天热,学长还是把头发盘起来吧。”
祈玉猛地抽回手。
黑色皮筋还被对方勾着一角,被这力道扯得变形,秦昭松手的瞬间便迅速回弹,在祈玉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
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祈玉忽然觉得这样没意思,只好冷冰冰道:“谢谢,不劳费心。”
秦昭耸肩。
祈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一片平静,他说:“不管是徐进让你上的,还是你对我真有什么意见……这样都挺小儿科。你已经大一了,不是幼儿园大班。”
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徒留秦昭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祈玉背影,眉峰微微皱起。
“……”半晌,他有些犹豫地将那扇已经关上的隔间门重新拉开,一步跨进去,视线首先就落在了垃圾桶里打湿的大纸团上。
他鼻尖微动。
——好香。
混杂着些许水腥气,香得不合常理。
秦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无法克服心里那关去从垃圾堆里捡东西,于是转身准备离去。
角落里一只蓝色水杯就在这时落入他眼帘。
淡天蓝,没有花纹,带银色细闪,属于那种偏荧光的材质。
有点眼熟。
秦昭忽然回忆起了先前上课时的如芒在背,以及猝然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的一只淡蓝色保温杯。
“……”他恍然大悟。
秦昭捡起水杯,退出了这个隔间。
最边上的窗户忽然轻轻一声响,被人从外打开。
一个穿着短袖的男生身姿矫健地翻进来,两条长腿一甩,落地悄无声息——然后对着正在男厕正中央的人傻了眼。
“哥们,这个厕所的构造有点反人类,大门玻璃刚好对着放水池,外面能看得一清二楚,没个十年脑瘫设计不出来这种变态玩意儿,过来人劝你最好别在这里……咦?”
来人的目光随即在秦昭的脸上和手上逡巡几圈,不确定道,“你是大一的吧……秦昭?”
秦昭点头点地有些艰难,开始思考起为什么好像是个人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并且很是熟稔的样子。
“那个,”只听爬窗学长问,“你是来放水的?”
秦昭正沉浸在“这人谁?”的思考里,没有说话。
爬窗学长大概是把他的沉默当默认了,顿时震惊无比:“那你放水,带个保温杯做什么?”
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