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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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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可第二次见到丁贤宁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下午。
他在下课去篮球场找哥哥的路上,看到路边的灌木丛里躺了只小白猫,“喵喵喵”地叫着,听起来有些可怜。
聂可以为它饿了,便往它走了两步,小猫竟然不躲它,叫得更加可怜兮兮。
他便走得更近了些,蹲下来将手里给哥哥准备的面包掰了一块递过去时,看见小猫的两条前腿受了伤,血将它洁白的毛染上红色,左前腿有一小块地方甚至能见到骨头。
聂可便轻轻抱了它,小心地避开伤口,想着医务室离得不远,便先拐去了医务室。
推开医务室的门,里面的人听到响声转过转椅来,彼此一照面,俱都愣了一下。
穿着白大褂,戴着副细框眼镜的斯文男人嘴角微微一勾,瞬间就把聂可带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再想起那晚猝不及防被他夺走的初吻,一张脸一时红一时白的,竟不知道是该感激眼前人救了他,还是该气愤他竟然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男人见他这般反应,猜到对方肯定是想起了那个晚上,脸上的笑容更加兴味,搁在办公桌上的一双大长腿移下来,走过来站到聂可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玩味地说:“又见面了,小可爱。”
活脱脱一副流氓模样。
聂可头一偏,下巴躲开了他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退后两步,问:“你,你叫丁贤宁?”
聂可曾听过不少关于校医务室丁医生的八卦,说丁医生人虽长得帅,但性格太不正经了,看见好看的男孩女孩就要说些暧昧的话,调戏一番,风评极其差。但奇怪的是,学校竟没有解雇他,于是有人猜测:丁医生上头肯定有人。
他上头有没有人聂可不知道,但想起他与眼前之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这位根本没出力,却借着“救命之恩”的合理理由先是调戏他,又趁他愣神的时间夺了他的初吻,此时出现在校医务室里,身上还穿着医生专属的白大褂,想必就是传言里的那位丁医生了。
被猜出身份的丁贤宁挑了挑眉:“你连我名字都打听到了,看来是……”他凑近来,压低了声音说,“对那晚的吻很满意?”
“不是!你别乱说!”聂可羞愤得一张脸通红,伸出一只手推他:“我,我听过你的八卦。”
“哦?”丁贤宁顺势站直了身,双手抱胸,眼带笑意地看着聂可:“他们是不是夸我帅得惊天动地,让人迈不动腿?”
聂可听得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这般自恋的人,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好直说:“你没有那么帅!”
丁贤宁愣了一下,继而噗嗤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伸手狠狠揉了下聂可的头:“小朋友,知不知道有些实话是不能讲的啊!”换做别人可得生气了。
聂可眨了眨眼,没听懂似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怀里的猫“喵”一声,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赶紧说明来意:“我能借地方给它消毒吗?我会付钱的。”
丁贤宁似乎有点惊讶:“你兽医专业的?”说的话却不太好听。
聂可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打量了一眼医务室,只好将猫小心地放到被丁贤宁搁过脚的办公桌上,然后从医药柜里找到双氧水和消毒棉花,给猫清洗伤口。
小猫竟然很乖,仿佛知道有人要救它似的,躺着不动,只偶尔叫一声。
丁贤宁被聂可认真又小心的样子吸引,轻步走到他身边,看他手法娴熟地给猫清洗完后,检查了一遍:“没有骨折,只是外伤。”
得出这个结论的聂可松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一边笑出一个小梨涡。
丁贤宁手痒地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戳一戳,指尖距离梨涡只余几厘米时,聂可忽然转身,从医药柜里又找来了碘酒和消毒纱布。
他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指尖,见聂可小心翼翼地给猫伤口上涂碘酒,然后又细心地包上纱布,说:“你真的是兽医专业的?”
聂可做这些熟练得跟做过很多回似的。
“我是医学院的。”聂可没抬头,所以也没看到丁贤宁在听到“医学院”的时候,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
他给包扎好的左前腿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又去包扎另一只,然后看着两只腿上的蝴蝶结笑了起来,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少年的笑非常明媚干净,像四月的阳光,笑得人心情都能变好。
丁贤宁靠着办公桌,抱胸注视着聂可,直到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才开口:“你把我的桌子弄脏了。”
聂可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会给你收拾的,药我也会付钱。”
丁贤宁就是想逗一逗聂可,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顿时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他摸了摸鼻子,盯着聂可把猫抱起来,放到了凳子上。
那猫似乎以为他要抛弃它,在聂可的手一离开它的时候,立即“喵喵喵”地叫起来,还把一双受伤的爪子伸向聂可。
聂可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哄小孩一样地说:“你等等我啊,我收拾好马上来抱你。”
丁贤宁瞧着他自己的小孩样儿笑,目光一直跟着他,看着他把沾了血的消毒棉花和棉签丢到垃圾桶,在水池边找到抹布打湿后喷上消毒水擦洗桌面,最后用纸巾擦干。
望了眼比之前更干净的桌面,丁贤宁靠在桌边没动,视线移到水池边洗手的聂可身上,有点好奇地问:“你医学那个专业的?”
“临床,我将来想做能治病救人的医生。”聂可似乎很喜欢他的专业,语气里是由衷的憧憬和自豪。
丁贤宁一脸意外地打量了聂可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你?临床?那可是要进手术室的,别见个血就晕了,还要医生分心来顾你。我看你学个药学还差不多。”
聂可气呼呼地瞪着他,想要反驳他,但善良的本性让他说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只能说:“你别瞧不起人。”
这反应真可爱。
丁贤宁藏在细框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伸手拍了拍聂可的头,说的话却更气人:“你这么可爱,学个可可爱爱的专业才适合你,药学也一样是治病救人啊!”
聂可生气地打掉他的手,不想搭理这个人,转身去凳子上小心地抱起猫,拿起自己的东西,连句“谢谢”和“再见”都没有地出了医务室,可见是气坏了。
丁贤宁直到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都消失在视线里,一直笑着的脸忽然就变得落寞起来。
落日余晖里,他靠着桌站着的动作久久未动分毫,照得他如同一尊孤独的雕塑。
另一头,聂可抱着受伤的猫走出好一段距离后,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没礼貌,丁医生虽然性格很差,说话很难听,还……但他毕竟救过自己。
要不,回去道个歉?至少,谢谢总该说一句的。
聂可转身,才往回走了两步,想起丁医生那瞧不起人的说话语气和轻蔑的眼神,心里又被堵着似地难受,于是再次转身,去找哥哥。
等我气消了再来道谢好了,聂可想。
* * * * *
黄昏时分的篮球场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下午的课已经上完,晚上的选修课还早,且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上,于是天气晴好的傍晚,很多男生便凑到篮球场,要么自己上去打,要么坐在边上当个观众。
当然,里面也有不少女生。
聂可到篮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哥哥聂枫投出一个三分球。篮球在夕阳金红色的光辉里向着球框飞去,仿佛天幕上划过的一颗绚烂的流星。
他看着篮球落进球框,触地后立即反弹,被冲到篮下的另一男生抢走,众人高昂的欢呼声和掌声里,聂可与有荣焉似地笑了起来,怀里的猫却不安似地将头埋进他的臂弯,微弱地“喵喵”叫了两声。
聂可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明知无用,却还是拿手盖住它的一只耳朵。
他抱着猫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将猫小心地置于腿上。
聂枫看到球场边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聂可便递过被他掰掉一块的面包,等聂枫接过去后,又给他递了瓶水。
聂枫三两口吃完一个面包,拧开瓶盖灌下去一半瓶水,将瓶盖拧上时低头看见聂可身上白绒绒的一团:“兔子?”
“是猫啊。”聂可把小猫抱起来,头朝着聂枫:“哥哥连猫都认不出吗?”
“它把头埋起来我怎么分得出嘛。”聂枫好奇地弯下腰拿指尖戳了戳它的脑袋,小猫立即发出不满地“喵”声。
聂枫说:“好小,感觉一指头就能把它戳死。”又看到被纱布包裹的腿和腿上那个眼熟的蝴蝶结:“它受伤了吗?”
“嗯。”聂可点点头,把猫又放回腿上:“哥哥喜欢猫吗?它好可怜,我想养它。”
“啊,我无所谓。”聂枫挠了挠脑袋:“小可喜欢就好,反正我也归你养。”
“谢谢哥哥。”聂可眼睛弯弯的,嘴边的梨涡又现出来。
小猫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话似的,抬起头来对着聂可叫了一声。
聂可学着小猫的声音,也“喵”了一声。
聂枫破解不了这一人一猫的语言,又跑回了球场上去。
聂可看着球场上的哥哥,手里轻轻地摸着小猫的头,想着小猫以后成了家里的一员,得给它取个名字。
结果名字还没想好,忽然想起来自己用了丁医生的药和纱布,忘记了给钱。
他没跟哥哥说一声,抱起猫就又往医务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