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随笔》小园

17、物外之趣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
　　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
　　余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兴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虾蟆，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余年幼，方出神，不觉呀然一惊。神定，捉虾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 清代·沈复《童趣》

　　物外之趣，与物内之趣不同，物内之趣往往是物欲自恋，所谓嗜欲深者，天机浅。
　　孩童大抵都有物外之趣。只是性情有程度浅深。性情极致的程度不同，这种物外之趣随之或深或浅罢了。
　　我与沈复的物外之趣不同，他的趣味好像是实物的，善于利用外物地形，是相当物理的，能够明察秋毫，神游其间。
　　我是一种有别于他的趣味。我对于地形，外物是相当笨拙，几乎无视，我是不记地名还有物名的人，对于动物，我也没有如男孩一般倾注太多兴趣。
　　我的志趣，难以描述，试着对照来看。
　　还很小很小，我将看到的人事物，都能集于心中，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人，然后独自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那些喧嚣虽然在此还能听到，却已经离我远去。
　　我于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沿着沙坑边沿徘徊，脑海里将我记住的一切人事物集中于心灵的天空之城，让其中我所感到性情突出者，让他们美好与美好双双邂逅，那些性情末流者，也一并直面承认，时常扮演着捣乱，离间的角色，可也无关紧要，不会真正伤害到美好，沦落于暗无天日的昏黑绝望。
　　这好像是童话，却又不同。这种画面，联想，朦胧飘渺，我那时候还不会看书，字也不认得几个，我也不耐烦看书，只是能看一些字体比较大而且浅显，大图彩色的童话故事而已。
　　这种画面很美，很清凉，里面没有我，只有我凝视的人事物，他们在我眼中都是如此美好，高贵，优雅，是太阳的王子，月亮的公主，来自于群星的兄弟姐妹，一切都是为了更深刻的自我肯定，联结天空的信念。
　　这种美妙的颤栗，感动，时常让独自一人遨游的我喜极而泣。
　　深刻的联想，无法描摹的画面，超然物外的真情，以及天空的信念。
　　当时农村大家夏夜乘凉，就会自发聚集在一块大的空地上，上面铺着凉席，我躺在上面，沉浸在大人轻聒絮语的悠闲静谧中，我仰望着上方群星璀璨的星空，联想着无人能知的神秘中的神秘，仿佛联通群星得到来自它们的清凉慰籍，我知道，它们在凝视着我们，肯定我们，安慰我们。突然，一只放大的猫脸乍然出现我眼中，我被吓一跳，看到农村阿太猥琐乌黑的笑脸，我看着她，失去反应，她就不理我了，走了开去。
　　她是在拿那只猫恶意吓唬我，她一直不待见我，这阻扰了我原本神秘安详的联想，这件事让当时的我感到心中不快乐很久。

　　从小我就是个内在于自身，木讷呆滞，连亲人也不认识，口齿不清，从不赌气，撒娇，对大人的一些东西反应很慢，别人对我说话，逗我，我都没反应，被视为脑子笨，不灵。被打被骂，也都没反应。以此没人喜欢我，理会我。唯独还是青年人玩心重的小舅舅看到我很快活，追着我叫我胖子，买糖果给我吃。我也都吃。
　　别人让我如何，我就如何，常常帮大人单调的做产品可以持续几个小时也不觉得枯燥，也不会如其他小孩忍不住要跑出去。不哭不闹。肚子疼也是忍受，摔倒了也是忍受，站起来，洗澡水洗头水烫也是忍受。
　　反正在我看来，忍一下就过去了。奇怪那些小孩干嘛又哭又闹。
　　旁边那些孩子多伶俐，口齿清楚，多骄傲，知道爱干净，多会撒娇哭闹撒泼耍赖赌气，他们聪明敏捷反应快，手脚灵活，会别扭，会生气，会不理人。
　　而我一无是处，无人疼，无人爱，无人关心。悠悠忽忽，毫无心机，如动物一般。
　　天机浅的人这种样子。而天机深不可测的人反而蠢笨愚痴如马牛。
　　很多事情如此难以捉摸。当时你不懂。都是后来你才懂一点。

　　对自身的观察，好奇，探究，就是信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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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赋不是类似牛顿，特斯拉那种对自然物规律的热衷探索。这种天赋总是容易不近人情，以自我为中心。
　　而是一种内向的，意识探索，是对德的崇拜。
　　精义入神以致用，利用安身以崇德。
　　是人性的规律。自尊驱动的规律。
　　就是远古中国人的德。身体的内在规律。
　　只是后来，我放弃了。

　　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即使神在幼年时给予你最深沉的自我肯定与信仰。但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你的恶意是普遍的，也是无底线的，从幼年开始，他们就将你贬低取笑，攻击凌辱丑化抹杀。
　　让你充满羞耻与恐惧，再也无法自信独立。
　　你也时时刻刻充满着自卑与自弃。
　　在这个现实里，你一无是处，毫不重要，被整个世界遗忘。
　　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而你也习惯于自己的卑微与贫贱。
　　这一切的一切，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