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死对头》鹤轸

48、眼睛

　　永山原是大夏皇陵所在地，如今倒成了反贼的埋骨处，顾恒慕容煦的尸首皆被扔到了这荒山，烈日下曝晒十日，再遇大风连阴雨，等白锦能下床求白泫帮忙收敛尸身的时候，才被告知已经是尸骨无存。
　　白泫宽慰白锦：“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计较，你表哥和师长都是生性不喜拘束之人，这幕天席地，也好过在那四方土坑受制约。”
　　白锦听后斜依在床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眼睛这两日因为哭的太多需要上药被白布蒙着，一动不动坐了许久，久到白泫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白泫才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谢谢。”
　　“不用，倒是你，别太过伤心，这身子是我妹妹的，若是哭坏了，要找你算账的。”
　　白锦轻笑，伸手摸过旁边一块布料。
　　那日她穿过的衣服终归是没有扔掉，绿绮知道自家主子不喜乱扔东西，所以便留了下来，想着等白锦醒后再行处置。岂料白锦醒过来后当宝贝一样日日抱着，江澈对此略有微词但是拗不过白锦脾气犟。
　　白锦在床上躺了十数日，病情反复不见好转，时不时便会流泪哭泣，偶尔熟睡都会被梦靥惊醒。江澈急得要死，这大夫却是个老滑头，只是撂下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江澈也不能真一脚把他踢死，只好不断追问白锦：“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见过死人，受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仅是这样？”
　　再多问，白锦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直到后面白锦越发沉默，只是抱着染血的旧衣物日日哭泣，哭坏了眼睛江澈才觉得不妙赶紧把白泫叫回来。
　　说起来，如今这世上也就只有白泫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了，也知道她是因何伤心，是个不错的安慰对象。只可惜这位英明神武的千机阁主向来不会安慰人。
　　费尽心机说了半天好话，白锦却也不愿意搭理他半分，急的他抓耳挠腮，只能看看外面然后说：“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的初雪，要不我带你出去走两圈？”
　　“下雪了吗？”
　　虽然白锦看不见，但是下意识身体前倾，这便是向往的意思。
　　白泫见有戏，立马让绿绮把大氅拿来，给白锦裹了个严严实实：“哥哥带你出去走走，不许哭了，要不然你的脸就冻伤了。”
　　雪其实已经下了两日，铺天盖地皆是一片白茫茫。白锦住的院子里有几株果树，如今光秃秃的不好看，白泫不满地撇嘴说：“你为何不养红梅，这个时节开了肯定很好看。”
　　“红梅啊，母后以前在长乐宫养了一株，只是估计现在被白婉砍掉了。”
　　这也算是许多天籁白锦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白泫很是惊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我扶你出去走走，悠着点别摔倒了。”
　　因为眼睛被蒙上了，所以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灵敏，铺天盖地而来的寒冷也感受至深，白锦伸出手，雪花落到她手心，冻的她瑟缩一下，但还是笑了：“是雪啊，真好。”
　　“有什么好的，冻得要死。”
　　“以前下雪的时候，母后便会抱着我在火炉前烤火，顺便考察课业，如果我答的不错，她就会给我烤红薯当奖赏，如果我答得不好急哭了，她就会拿烤红薯哄我。”
　　白泫无奈地叹气，总是这样，这些日子白锦时不时就会说到以前的事。
　　白泫说：“其实人应该往前看得，你不能老是活在回忆里，现在你身边还有许多人陪你啊。”
　　“有人吗？”
　　“当然。”白泫拍拍胸脯：“我就算一个，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妹子，但我将你视如己出，以后下雪不用考察课业我都会给你烤红薯吃。”
　　白锦吐了口气：“可是你烤的肯定没有母后的好吃。”
　　白泫有些伤心：“没必要吧，这么伤人。”
　　“逗你的，你说要往前看，那就烦请哥哥扶着我继续往前走走吧，这些日子躺在屋子里，我都要闷死了。”
　　白泫其实没有多大兴致，但是难得白锦乐意，便也好心当个陪衬。
　　他牵着白锦的手走到湖边，抬眼一看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他正打算告诉白锦，那人却示意他噤声，白泫会意，顿时不说话了。
　　不一会白锦发现白泫松开了她的手，疑惑问：“哥？”
　　没有人回应，白锦心中有些着急：“哥？你在哪？”
　　陷入黑暗中无人引导的感觉并不妙，白锦下意识甚至想要掀开眼睛上的布，却被一只手按住，来人握住白锦的手，掌心宽大，给人没来由地安全感。
　　白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哥哥是你吗？”
　　那人不回答，只是捏了捏白锦的手。
　　白锦也不坚持，继续说：“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还是不回答，只是牵着她往回走。
　　白锦心思恍惚，脚下不稳，一时不察，竟然险摔了一跤，幸好牵着她的人及时将她捞起。
　　白锦不走了，转过来对他说：“哥，我脚疼，你背我好不好？”
　　虽然依旧是没有人回复，但是白锦感觉有人走到她面前，似乎正准备蹲下背她回去。
　　但是白锦却突然伸手，将手中的雪团塞到了那人的脖颈里，顿时听见一声闷哼。
　　尽管只有一下，但是白锦还是听了出来：“江澈？你怎么不说话，我哥呢？”
　　“你哥走了，不要你，把你丢给我了。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好。”
　　难得没和她唱反调，白锦有些稀奇。
　　白锦问他：“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腊月初一，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
　　“新年过后，长公主便要启程前往南梁和亲。”
　　“对。”
　　白锦想起上次沈瑶和沈墨闹得够呛，便有些为她担心：“长公主近来可好？”
　　“你倒是心大，还关心别人，她比你好，起码没有把眼睛哭瞎。”
　　白锦自己也承认：“那是比我好。”她下意识摸摸眼睛上的白布：“当瞎子的感觉确实不大好，如果现在我眼睛看得见，说不定还能画一幅雪景图。”
　　“别摸了。”江澈拉下她的手：“大夫说你好好养上几天就可以，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哭了。”
　　“知道了。”
　　如果再哭下去，估计这双眼睛就真的不能要了，到时候死去那些人一定会来埋怨她，尤其是小表哥，嫌弃她没用，连自己的眼睛都保护不好。
　　白锦又一声叹息，江澈疑惑：“你叹什么气？”
　　“只是觉得好可惜，没有眼睛，看不了雪，画不来画。”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应该看到的，你记住了，以后画下来给我看。”
　　“能行吗？”白锦表示怀疑。
　　江澈却很自信：“可以的。”
　　他还真就开始自顾自地说：“你的院子就这么大，一方池塘上正在落雪，结了一层薄冰，凑过去仔细看能看都有鱼儿在游泳，池塘边有一棵树，枯的没有叶子，只有积雪。你左前方是一座凉亭，你暑天日日在那里纳凉，还放着你的躺椅。你的左右两边都是雪，踩下去就会陷住，像你这样的笨蛋肯定会摔得很惨。铺天盖地一片白色就你一个人穿了红色的大氅，格格不入，但是很漂亮。”
　　听他这么缓缓说着，白锦似乎在眼前真的展开了一幅画卷，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黛色苍穹，雪花飞舞，铺天盖地一片白色。
　　忽然感觉到有人靠在自己背上，附在耳边说话：“你看不见了，我就当你的眼睛，等你病好了，就将这美景画下来送我，我留一辈子。”
　　他说这话声音很轻，吐出的气息喷在白锦耳朵上有些微微发痒，白锦下意思躲避，想起那日在天牢慕容煦问江澈的三个问题和他的答案。
　　“我喜欢她，我第一眼见到便喜欢上了小公主。”
　　怎么可能呢？第一眼，第二眼，他都是很厌恶白锦的，哪里会来的喜欢呢？
　　既然喜欢的是前朝大夏公主白锦，那现在又是做什么呢，现在的这个人，是千机阁的白锦啊，这么亲密做什么？移情别恋了吗？
　　想到此，白锦心中一凛，猛地转身推开了江澈，往屋里跑去，但是黑暗中行走实在太过艰难，没跑两步就直接摔在了地上，这次可不是故意的，而是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手火辣辣的疼。
　　江澈被白锦这一下弄得有些懵，不知她为何受到了惊吓，竟然被她不大的力气给推开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猛哼，回头一看刚才这位还狠狠推他一把的人就摔倒在地上。
　　江澈无奈过去蹲下身，估计白锦是真的摔疼了，虽然没有流泪但是鼻子抽泣着，如果现在眼睛还好，一定是波光粼粼，看得人心软不已。
　　“摔疼了？”
　　“嗯。”白锦点头。
　　江澈只好将她抱起来：“谁让你乱跑的，我说了我当你的眼睛，哪有丢下眼睛自己跑掉的人，活该你摔跤。这次可不是装的脚疼了。”
　　白锦抱紧江澈的脖子寻求一个安全位置，忽然想起当年他就是拉着白锦去的前殿，不知道那个时候，看着那因为犯困而步履蹒跚的小公主，江澈有没有想要抱起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