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之城》慕时因

8、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风悦兰庭出来直等到叶阙上了地铁脑子里还在重复邵航刚才的问题，果然六年时间已经足够他从男神成功转变成了男神……经。

　　说要男主复活就要男主复活，他以为男主是他家开的吗！叶阙攥着手机，刚打算给宋佳佳发信息问问她的意见，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就“叮咚”一声弹了出来。

　　“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你可以考虑把这条人情先欠着。落款：邵航。”

　　见到短信的第一秒，叶阙有扔手机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很快她就清醒了，是了，如果只当这是一个人情的话……毕竟给谁工作不是工作呢？那如果是给自己工作呢？

　　算起来，叶阙做出版编辑的时候手底下陆续就有好几个签约作者后来转行做了编剧，听说收入其实还不错，但就是非科班出身即使有写手的底子，也有不少专业门槛……

　　正当她思索着，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锁眉，这刚按下接听键，那头的宋佳佳早已经火急火燎地喊了起来：“叶阙，你个死女人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好了好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和邵航间的那点破事，我现在通知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四环的长江协和医院！”

　　“你要我去协和？”愣了足三秒，叶阙才反应过来那地方是干嘛的，“不是，这……”

　　“别磨叽了，你赶紧过来，来了就知道了，这简直就是家丑不可外扬啊这是！”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宋佳佳已经啪一声挂了电话。叶阙清楚宋佳佳虽然是个性格外露的人，但遇到大事她通常也是最淡定的一个，而这件事居然能令她不淡定成这样，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是以叶阙忙出了地铁，并以最快的速度打上一辆的士直奔传说中的长江协和医院，叶阙敢以凌江的名义发誓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去协和医院，册那，协和医院……

　　依照宋佳佳手机上发来的地址找到病房后，叶阙推开病房门，一颗本就悬着的心这下真是彻底摔了下来，就像是从三千米高的悬崖砸下，到最后都完全没有想法了。

　　在病床上躺着的自然不是中气十足的宋佳佳，是，丁薇。再看丁薇的身边，除了站着一张负气脸的宋佳佳外，意外的是谭嶂居然也在，谭嶂穿着身浅灰色休闲装，看模样多半也是被宋佳佳拉来。只见谭嶂向她点点头，抬手间就将一个刚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

　　那苹果自然不是给她的，叶阙会意地冲他抿抿嘴角，接过苹果就是朝床边的椅子坐了过去，她想了想，低声道：“薇子，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过会跟我结婚的，”许是在叶阙身上的确就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丁薇捂着一张苍白的脸，才开口声音就哽咽了，“我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叶阙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跟宋佳佳对视了一眼，淡声道。

　　“就是七月份的时候在微信上面……认识的。”丁薇狠狠咬了口苹果，仿佛苹果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后来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大家聊过了几次就出去见面了，他虽然不太帅，但一开始还是对我很好的，后来有天我们出去唱歌又喝了点酒，结果就……”

　　“哼，渣男，又是个渣男！”从听到他们是在微信上认识后宋佳佳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听到那句酒后乱性怒气值顿时就爆表了，“相亲相亲，你就知道相亲！薇子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算算，自从毕业以后你都马不停蹄地相了多少个男人了！你就这么想要男人，这么急着想要把自己嫁出去吗！”

　　“佳佳你少说两句！”叶阙心知宋佳佳的火爆脾气，更别提这位大小姐一旦生起气来就容易口无遮拦，当下忙拉住了她，道：“薇子，你别听她的，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吗？”

　　叶阙想当和事佬明眼人都看得出，奈何宋佳佳还是气不过，索性连叶阙也一起骂了，“叶阙你别顾着帮她说话，你也看看你自己，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怎么就一个被人甩一个被人搞大了肚子呢！”

　　“是我自己犯贱还不行吗！”丁薇大吼出声，顿时整间病房都安静了下来，叶阙手里的苹果落地，紧接着就是竹筒倒豆子般地继续，“我不是你，也不是后面有个背景老爸的叶叶，像我这种从乡镇里出来的孩子，你知道我当年为了能考出来，能来北京念个大学有多不容易吗！我爸，一个瘸腿的木匠，为了能给我凑钱读书，挨家挨户的去借钱，只差没给人当众下跪。”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他们都说，我只是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给我小弟。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但是个女孩子又怎么了？但在我们那个地方，你是个女孩子，你就是不行，哪怕你年年考第一你还是不行。后来我爸没办法，只好把我们家的半亩地卖了，那可是留给我弟的地……他们都说我爸疯了，但我知道我爸没疯，他不过是相信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于是我比你们都努力比你们都拼，可结果怎么样？在这里，我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对象可以带回去让他们安心，让那些周围的人闭嘴，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们，他们虽然没有钱，但他们能给我的，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了。”

　　“他们虽然没有钱，但他们能给我的，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了。”那话像是钟声般敲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口，同样震得叶阙整个人都嗡嗡的，“薇子你别说了……”她哽咽着上前拉住丁薇，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

　　“我知道，你们其实一直都看不起我，嫌我不好看，嫌我老土，嫌我抠门，现在又……嫌我脏。”

　　“我们怎么会这样想呢？”叶阙摇摇头，再看宋佳佳咬着下唇早已红了的眼眶，索性大步上前将双肩微微颤抖的丁薇抱住，“我不会这么想，佳佳也不会这么想，所以薇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们三个人好不容易从南康那个小地方来到北京，这是多大的缘分，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男人又怎么样？我们还是会好一辈子的。”

　　“薇子，对不起，我刚不应该那么说的。”说罢，一旁眼泪早已忍不住的宋佳佳也走上了前，谁想一个不小心却是踩到刚刚那颗滚落地面的苹果，然而——

　　“是你？！”

　　“叶阙。”

　　两个异口同声的音调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让这本就未消停过的病房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叶阙在疑惑中回过头，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单手扶着宋佳佳，视线直直向自己投了过来。

　　……来人居然是凌江，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凌江。

　　这一刹那间，她觉得什么想法都有，这一刹那间，她觉得好像什么想法又都没有。大概是曾经预想过太多的重逢，却没想到会撞见最狗血的那一种。

　　但现实显然没有预想的狗血，因为就在它以观众们都认为狗血的势头发展下去的时候，另一个怯怯的男声忽然插播了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去买水果了。”一位被西装包裹着细瘦身板的男人手拎着一袋瓜果悄悄进了来，显然他那话是对着凌江讲，但目光却是直直望着病床。

　　接下来反应过来的是宋佳佳，只听她不大不小地骂了一声“靠”，起身就是冲上去给了男人重重一巴掌。那巴掌声响亮无匹，又因为是敞开着病房门，顿时就引得周围经过的人们纷纷停步驻足只当了这里是菜市场。叶阙没拦她，不过是随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男人的面前，道：

　　“手术费三千，住院费六百，保养品费一千五，心理损失费一万二。这位先生，您是打算刷卡呢还是现金呢？”叶阙是淑女，自然不会做出动手揍人这种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好说话，果然她在接过那包瓜果后牵了牵唇再继续，，“先生，你现在是在奇怪那个一万二怎么算出来的吗？那么我来解释给你听，当你用以上医疗费用乘以二，就得出了一万二。其实我也想便宜，但这里是三甲医院，不能打折，您说对吗？”

　　话音落，连凌江看她的目光都不由变了。是，他的确是没看过这样的叶阙，绝非盛气凌人，也非矫情做作，甚至就连那声音都是不徐不疾的，就像是将鹅卵石依次投进水池里，然后就这么恰好地将那出水口堵住了。

　　他的心也被堵住了，更同时被堵住的，还有在他身旁的那个瘦弱的男人。

　　“对不起，是我该死，我对不起你。”男人战战兢兢地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但原谅我真的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你就不该做那样的事！”宋佳佳冷哼声，甩手就将那塑料袋掀翻，顿时那苹果梨子葡萄就落了一地，甚至还有一个砸到叶阙脚上，凌江无意看见当下就要弯腰，奈何叶阙一个闪身已然避开。

　　“凌先生，不必了。”她语气淡淡，仿佛在对着一个陌生人。凌江只好不尴不尬地收回手，但双眼还是没离开过她，他深重的黑眼圈和胡渣显示出他的近况并不愉快，但即使这样，叶阙也依然没有想要上前关心半分的意思。

　　人总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好的，或者坏的。这个道理叶阙懂，凌江未必不懂，但或许，是刚才的那个瞬间叶阙的表现又让他的心乱了。但一瞬间的感情又能说明什么呢？毕竟他们已经过了仅仅依靠心动就能维持感情的日子了，正如病床上躺着的丁薇和那位曾和她互相取暖过的男人。

　　“我是怕给不起你未来……”男人低声说话的表情也是怯怯的，就像个看上心爱的玩具又没钱付账的孩子，“其实你在我眼里特别优秀，真的，是我不够好。”

　　“这还真是天下男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借口啊。”听到这，叶阙忽然笑了起来，她径自走到那个自始未报出姓名的男人跟前，继续道，“你说你不够好，那么我想问你，既然你都自知不够好，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招惹她呢？”

　　一句反问，直接让男人红了脸。

　　但真相总是残酷的，也可能现实总是残酷的，但就在他们要继续为这沉默的气氛埋单时：

　　“我爱你

　　是忠于自己

　　忠于爱情的信仰

　　我爱你

　　是来自灵魂

　　来自生命的力量

　　……”

　　忘记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叶阙一怔，抬头就与凌江蓦地投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也许是应该解释，一瞬间，叶阙脑中滑过这个念头。但下个瞬间，念头还是被打消了。是啊，就算告诉他她方才与童嘉悦见面是刻意将它调成了来电铃声，又能怎么样呢？

　　那只能显得他们的关系更加可笑不是吗？甚至就在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挽留的，但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他的模棱两可甚至不比面前这位羸弱怯懦的男人说的一句怕给不起未来更加勇敢。这点，才是她心里最真正恨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他做不到，那么就由她来。只没想到最终还是命运棋高一着，让他们这样都能再遇到。

　　“是邵航，他回来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边按下了接听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