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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意外的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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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叶阙悲催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但与她所预想不一样的是,邵航处处刁难她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甚至单独给她劈了一间做卧室,再加上他俩作息不同步,所以有时连上下班的节奏二人都不一样。
恍惚中,叶阙甚至觉得除了不交租,他俩现在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合租。
当然,小算盘打得精明如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邵航,不过就这样过了几天,邵航忽然对她说了一件需要二人同步的事。
“你是说今天下午去看沈振业?!”叶阙张大嘴,几乎都能吞下个鸡蛋。不得不说,最近一连几天的加班让她又回到了忙成狗的状态中,以至于先前答应叶瑾瑜的事早已被忘到了爪洼国。
好吧,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毕竟她至今连那个便宜爸爸都无法接受,更逞论说这个便宜爷爷了?简直和天下掉下来的没有区别。
“我已经打听过了,他现在就住在北京国际医疗中心。”邵航道。
“北京国际医疗中心?”叶阙略感疑惑。
“对,就是上次你送我去挂急诊,结果自己跑掉去偷听沈天宇和吴肖讲话的地方。”邵航面无表情道。
原来是在这里,难怪当时会遇上他们了。叶阙嗯了声,蹙眉又道:“吴肖?原来那个金丝眼镜男是叫这个,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他是魏朗的人,”邵航说罢唇边浮起个隐晦的笑,“我见过。”
等等,等等!他说吴肖是魏朗的人,而吴肖又认识沈天宇,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魏朗其实早就认识沈天宇?叶阙一拍大腿,猛地又再想起当初在拍摄《人鱼岛屿》期间发生的事,她至今记得,小袁那时咬死不说对方是谁,只吐出一句在电话里隐约听到过一个wei字。再有就是,沈天宇做的这些事,沈启明又知道不知道呢?但从前几日饭局的情况上看,至少谭嶂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叶阙脑中仿佛被一团线索给缠住了,她想了想,决定先对这个问题道: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如果全公司里的人都叫杨紫玲是Lesley,但独独有一个人叫杨紫玲为小杨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魏朗,但其实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对于她的反应,邵航自是看出了,他绕到茶几前,顾自倒起了杯凉白开,“其实我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在这个公司里,如果真有一人不同,那么就是他。”
可恶,那时他竟然是在跟她打了个哑谜,哦不,准确说是暗示,但像他这样的暗示,又有几个人能猜到啊!叶阙默默吐槽着,而邵航也顺手将水杯递来,继续道:“但那时我还不很肯定,所以一切都还不能明说。”
“可你既然知道他很可疑,当初又为什么要招他进公司?”叶阙双手捂着玻璃杯,神情绷紧着,“你就不怕他万一……”
“万一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邵航听罢忽地大笑出声,“再不好的事又能是什么事呢?我们干的又不是什么刀头舔血的营生,人生除死无大事,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何况,他还有人脉和资金。”
说到这,他话音也低了,“叶阙,你要明白,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或许能只想今天,但是男人不单要想今天,更要想明天。因为只有拥有明天,我才能给你一个未来。”
哪怕为这个未来,我必须得行走在钢丝绳上。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不对劲的?”叶阙喝了口水,终于将问题回到了最初的源头上。
“看名字也知道不是好人了。”邵航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好了,答疑时间完毕,准备出发吧。”
魏,古意通“鬼”;朗,释意“明朗”,于是按照他的说法解释过来就是说虚假吗?叶阙对他的逻辑佩服地五体投地,倒是她这一错神,他居然就已经拎着衣服下楼了?
叶阙气地直跺脚:“邵航,你快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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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阙和邵航驱车来到北京国际医疗中心时,正赶上有人在医院大门口医闹。叶阙小地方出来,从前没见过这个,只当是搜集写作素材想要下车看一看,可惜停车后才拉开车门半寸,一条约十尺长的木棍就忽地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的挡风玻璃上。
“你们写小说的,通常都这么让神器出场的?”邵航眼疾手快,将叶阙护在身下,还不忘讲个冷笑话给女伴压惊。
可惜叶阙哪里见过这阵势,背后一身冷汗已然透了出来,“我告诉你邵航,跆拳道我就会那一招,你可别指望他们冲上来了我能救你……”
“我知道,少年宫学的嘛。”说话间,邵航又换了个姿势将她护在身下,他一边不时向窗外瞄去,一边重新开钥匙启动油门,“就可惜我这车没上保险……”
“快,这边!”很快,人群中就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冲出来向他们引路,邵航也不客气,立刻一个急调头,就是跟着那男医生抄起了近路。
“医生,你快上来!”叶阙见况也忙拉开后驾驶座的车门,同时大喊道。可怜那医生刚也被另一条木棍击中,当下一个健步就蹿了上来。
“右转!对,从这边岔进去!”那医生气喘吁吁地指挥着,叶阙压低身子从前座瞄了他一眼,年纪大概四十五左右,虽然头发已经谢成了地中海,但一双金鱼眼却是炯炯有神。他的白大褂前襟口袋上夹着钢印的工作证,可惜车开得太晃,一时看不清晰。
车又开了十分钟才总算停下。
邵航他们一路惊险,直到看见那栋医院的办公大楼这才安下心。“刚才多亏了您!”叶阙先一步道了句谢,这下也看清他那工作证上的署名。
杜康平,47岁,脑外科,主治医师。
脑外科?那不正是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吗!叶阙使劲给邵航递了个眼色,并道:“杜医生,是这样的,我们刚好是您一个病人的家属,不过我们是头一次来,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带我们去?”
其实早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打听过,北京国际医疗中心有着很严格的探视病人的制度,并不会随意让外人进入,更何况沈振业还是住在VIP病房。
是以即便有了刚才一层关系,杜康平依旧不敢轻易答应他俩。
“你们真是沈振业的家属?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下了车,杜康平忙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邵航他们紧随其后,试图寻找下一个突破口。
“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所以您才没有见过我们。”邵航说话间又从手机中调出一张照片,“您看,她真的是沈振业的孙女,不然我们也不会有这张合影。”
叶阙听后一愣,立刻望了过去。原来,他口中的合影正是那天在香山吃饭时拍摄的照片,不过由于拍摄角度的关系,这样看去,就像是她和沈启明在一起敬酒,加上他俩的轮廓气质又极其相似,若说不是亲生,他杜康平作为医生怕就要第一个不答应。
“这样啊,”看见照片,杜康平自然相信了邵航的话,但他又有些为难,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道,“再过20分钟,就是病人自由休息的时间,到时你们可以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探视。”
“这个倒和放风蛮像哈。”叶阙小声嘀咕着,随即被邵航拉迅速到了一边,一副话里有话地问道,“杜医生,请问最近有什么别的人来看望沈爷爷吗?”
他倒是会攀亲,叶阙撇撇嘴角,但对杜康平的回答已然偷偷竖起了耳朵:“你女朋友的哥哥来过一次,就在昨天。对了,这样看来他们兄妹俩长得不太像呢。”
又不是同一个妈,当然不太像,叶阙小声嘁了句,这才注意到杜康平刚才给自己扣下的那个称呼……
不过现在连外人都这么说,他俩的关系看起来真有这么明显吗?
“她跟她哥关系不太好,”略一顿,邵航忙打下个圆场,“还劳烦杜医生给我们指下路。”
在杜康平的帮助下,接下来的见面也变得顺利许多。唯一的问题是,叶阙以前没有见过这位鲜少露面的沈氏集团的创业奠基者,所以脚步才迈进小花园的回字走廊,就把邵航拽过来科普了。
“先说说看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的!”叶阙首先插了句方才没有解答的疑问。
“我是个商人,你觉得这世上的商人有几个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呢?”邵航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只得停了下来,“至于说那张照片,你搜一搜你老爸微博里关注的对象,就能找到了。”
居然东西还不是他拍的?叶阙要说不震惊,那百分百是假的,只是他居然能想到通过找八卦的方式搜得照片,还真是从另个角度证明了他非同常人的智商……
“怎么,现在又发现我另一处优点了?”邵航勾唇,眼里飘进点笑意,“其实我的优点远不止这一处,你……”
他的后半句没说完,声音却戛然停止,他拍了拍叶阙的手,镇定道:“如果我没记错,现在你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就是沈振业。”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叶阙将视线望了过去,那老人确如邵航形容的模样,但叶阙在看见他的第二眼,却是被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吸引了,那是,她的东西!
像是魂儿当下就被那东西勾走了般,叶阙甚至未再与邵航合计,就是一个大步从走廊的横椅上直直跨了过去。她穿着小羊皮的高跟,极软的皮质能让她走路无声,但此刻踏在草地上,却仿佛能听见野草在脚踝间窸窣作响的杂音——
一如那如鸣雷鼓的心跳。
忽地,一阵大风袭来,吹得她发丝裙摆都鼓荡了起来,今天是个阴天,看样子不久便会落雨。那老人虽然戴着眼罩暂时什么都看不见,却也执意不肯让护士送他回病房,倒是狂风让他手里一阵慌乱,吹跑了他一路护着的暗绿色封面的软皮薄。
已经翻得卷角了的软皮薄。
叶阙弯腰,捡起那落在鞋面旁的画册,是的,那A4大小的软皮薄正是她幼年时学画用的练习册。四五岁的时候,叶瑾瑜教她淡水粉,她便能用深浅不一的金色配上少量的橄榄绿铺出一个光影渐变的世界。
叶瑾瑜管这叫先灰后艳,她无法理解,只是觉得这样鲜活好看,像是日出时的绿叶,一层层被浇上阳光的味道。那是孩子才有的绘画嗅觉,纤毫不染尘世的俗气,仿佛只有阳光与大地,生命和星空才是对世界的诠释。
但后来她找到了另一个与世界对话的方式,就渐渐不再画了,叶瑾瑜也没有逼她,可能是知道物极必反,也可能她本就是个艺术家,行为方式不能以常人来度量。
但不论如何,那个时候的叶阙的确是有着绘画天赋的,这一点,甚至连站在沈振业后面的小护士都能发现了。
“小姐,麻烦把您手中的画册还给这位老先生。”那贴着双眼皮胶的小护士向迟迟拿着画册不松手地叶阙道,“这画册是老先生孙女的手笔,您看是不是比现在市面上的许多都还有想象力?”
“是还挺特别的。”叶阙因是拿着画册的书脊,很快又被狂风翻开一页,不想这时老人却开口了:“小姑娘,现在画册是停在哪一页?”
听他熟稔的口气,看来是经常和小护士们玩这样的游戏,叶阙低头,目光却是移不开了。
“我来说吧,现在画册是停在您最喜欢的那一张上,小孙女和爸爸妈妈手牵着手一起放学回家。”小护士抢先一步开口道。
原来在她努力不去回想的记忆深处,竟也滋生过这样平凡又微小的愿望。叶阙吸了吸鼻子,想不去看那曾经稚嫩的笔触,但在现实面前,似乎所有的回避还是徒劳无功。
“其实不是放学,是去上学。”她下意识脱口,并指着画册继续道,“你看,这画的太阳是荷包蛋形状的,只有日出的时候太阳才是这样的,如果是日落,她肯定就画一个圆了。”
“小姑娘,你又凭什么这么肯定?”许是对她的解释来了兴趣,老人倾身问道。
“因为放学是结束,”叶阙苦笑笑,将东西递给他,“上学才是一天的开始啊。”
“因为放学是结束,学才是一天的开始……”老人一遍遍喃喃着,忽然扶着轮椅臂就要起身,“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不远处,尽管邵航正朝她做着不要说的手势,但不知为什么叶阙此时已经不忍心再骗他了。
“老人家,我叫叶阙。”她咬了咬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