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之城》慕时因

29、联手

　　离大洋酒店最近的医院是北京国际医疗中心，一般说来，像中心这种地方费用都不会太美丽，叶阙虽然一直是只铁公鸡，但谁让她是这件事的肇事主，所以没办法，送邵航去医院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邵航今天是开车来，但他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合适开车，叶阙本想打车去，但由于时间紧急，

　　一咬牙索性从包里掏出了本崭新的机动车驾驶执照。

　　邵航看后长叹一口气，道：“叶阙你是真恨我。”

　　好在叶阙最后没有真掉链子的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医院，邵航则被她那一路叹为观止的车技深深折服，直想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倒是叶阙一边如临大敌般挽着他，一边焦急地向那护士小姑娘询问如何缴费挂号，竟也让他心生出种不一样的情愫来。

　　……就仿佛，若能一直这样其实也蛮不错了。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叶阙实在不能了解，因为很快他就被那一直偷瞄着自己的小护士送进了急诊室，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和不时有穿着白衣大褂医护人员经过的医院里，叶阙就像是一滴无声的水珠融进了江河里，虽然已不见踪影，但是那种独特的味道依旧萦绕脑海。

　　他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但就是能将自己点着，恰如背脊上正灼烫的热度。

　　而此刻，心里同样七上八下的还有叶阙，因为她失手砸下花瓶的关系，导致玻璃渣嵌入了邵航背后的肌肤里，医生说因为伤口过深，很可能会留疤，末了又补充一句，看在他为你打架的份上，以后千万要好好对他。

　　事情自然不是医生所形容的那样，但她站在自动饮料贩售机前心中还是忍不住汹涌起来。她曾听宋佳佳说过，邵航少年时经常被酒醉的母亲毒打，她虽然是个私生女，但叶瑾瑜却从未以此方式管教过她，是以她并不知疼的滋味，但那时她每每看到衣领扣束到最上一粒，身形高挑又单薄的他时，总觉得心里哪块莫名的疼。

　　但这一次却是她动手打了他，还打得这样深，打得这样重。

　　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饶恕自己了，其实明明是他不对的，是他强吻的她，第二次强吻的她！想到这，她又莫名地恼怒了，是啊，谁让他乱说话的，还一口一个老婆的，谁是他老婆啊！她攥紧手里的钱夹，抬眼间，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道意外的人影——

　　是沈天宇？！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揉揉眼，忙绕到医院大厅的立柱旁悄悄打量起来：的确，不远处看起来神色匆匆的男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沈天宇，此刻，他与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叶阙注意到，沈天宇还拿了个牛皮纸的文件包，似乎很重要般一直攥在手里，迟迟没有交给男人。

　　时间没过多久，他们便向人流稀少的步梯走去，叶阙没敢耽搁，立刻小跑跟上。冷色调的步梯间里，偶尔有三两行人路过，可惜并未有人停下来注意此刻正在低声说话的两个男人，他们一边低低讨论着，一边向楼上慢慢走去，叶阙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只能假装掏出手机看短信，再跟着他们不断移动步伐。

　　好在她今天穿的是无声的软平底，不然这要是被发现了……

　　“沈少真确定要这样做？”楼上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忽然道。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沈天宇冷笑声，“你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现在他既然都已经知道叶阙在北京，那么哪怕挖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

　　“可就算她真出现了又能怎么样？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再说了，您才是老爷子钦定的接班人，她一个私生女，又怎么能动摇您在沈家的地位？”男人顿了顿，道。

　　“但她的存在，会一直动摇我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沈天宇冷哼声，语调愈发狠戾，“所以趁着老爷子这会儿看不见，不如先找个替代品，等过了集团的三十年华诞再说……”

　　沈天宇的声音忽地轻了去，叶阙心中一急，这才发觉嘴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捂住了，她想尖叫，回头发现那人居然是邵航，他神色凝重地冲她摇头，并用手势示意她快离开，她皱眉，脑中瞬间浮现起那幕他和沈天宇在酒店阳台见面的情形，那天似也如今这样，她无意撞见了秘密的开头，却无缘秘密的结尾……

　　“我知道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医院静僻的开水间里，邵航紧握的手指这才松了开，“不过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最近都在躲我了。是因为沈天宇，对不对？”

　　看叶阙这一脸见鬼的表情，不需多猜，都知是为这个了。果然，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意料中的一语不发，她一遍遍搓着被他抓红的手腕，就像是要擦去什么。

　　“我并没有答应过沈天宇。”直到他的话音落，她的动作才稍微的停了停，她的视线绕过他飘上他背后金属质地的开水箱，一如从前般仿似在思想开小差。

　　他其实恨极了她这个模样，但他此刻偏偏还要忍，“我有一个建议。”顿了许久，他说。

　　她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眼神看他，既飘忽又戒备。

　　“将计就计。”他走近一步，目光也深沉一分，“我假装答应他的条件，你假装扮作我的女朋友。”

　　“我凭什么相信你？”终于，她还是掀开底牌了。

　　可惜说到底还是不信，他顿觉心口像被谁重重砸了一拳，震得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后退了，可惜却是不能，至少是不能是在她面前。

　　“就凭他恨你到需要来拉拢我，就凭你防备他到不惜要猜疑我。”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变得需要靠谈条件才能进行下去了？也许是从他们在酒吧安排重逢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他使计诱迫她去华成的那一瞬起，亦或者……是从他狠心丢下她，远赴英国的那一天起。

　　若他那时没有选择出国，他们之间还会像现在这样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重新敲开了一道缝，又被这该死的沈天宇给堵上了！

　　所以不论结局如何，他都要尽力一试！

　　.

　　叶阙考虑再三同意做邵航名义女友的第二天后，在公司上班时收到了一份寄件人来自宋佳佳的包裹。当时她正在对着电脑的液晶屏纠结着要不要给宋佳佳发消息，因为她看见宋佳佳不知几时将□□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真正的朋友就是对彼此而言，都是同等重要的人。

　　看到这句话时，她默默沉思了许久，以至于她的小鲜肉粉丝陶冶也站在她面前许久，她都没有意识到光线忽然变暗的原因是被人挡住了。

　　“叶老师，您有快递！”陶冶抿着嘴，像研究某种外星生物般又绕着她的办公位转了一圈，叶阙被他转得发晕，只好找了把水果刀把包裹划开了。

　　那包裹里是个复古花卉的马口铁皮盒，叶阙看后心道了句好险，若是刚才动作再重点，这么漂亮的盒子可就要被她刮花了。她的目光在那玫瑰图案的盒面又停了半瞬，这才将铁皮盒打开：铺着黑色天鹅绒的盒底并没有过多玄机，只有一方小小的，银钢打造的布鲁斯十孔口琴，以及压在下面的一张立拍得拍摄的照片。

　　叶阙看后心头一热，忙抽出了它。

　　绿意盎然的公园里，只见宋佳佳系着她送的那条纯白羊毛的围巾，回眸间嫣然一笑。

　　——她终于还是原谅自己了，尽管是以这样委婉地甚至老套的方式。

　　叶阙高抬起眼睫，努力不让那滚烫的液体流出，她故意侧过身，将桌角上的玻璃杯递给陶冶，道：“能帮我冲杯咖啡吗？”

　　“当然，”陶冶被她的神转折弄得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玻璃杯，“不过咱公司的速溶咖啡味道一向不怎么样，你确定要？”

　　叶阙吸了吸鼻子就要点头，却见抱着一叠新打印剧本的Lesley从旁边走过，也顺手将自己的水杯递给陶冶，“多奶少糖，谢谢！”

　　陶冶：“……”

　　等陶冶好容易走开了，Lesley这也走了过来，她顺手拿起了铁皮盒里的口琴，道：“我认得这个东西。”

　　说来叶阙本也该认得这个东西的，几乎同时，她已翻开了照片的背面，只见那一行流畅的英文体再眼熟不过，写的是：

　　Christmasgifttoye，2010（送给叶的圣诞礼物，于2010年）

　　“那年圣诞节，我其实是给你准备了礼物的。”邵航曾经的话响彻耳边，几乎要让叶阙当场落泪。甚至这写在小贺卡上的祝福，在却被宋佳佳别出心载得用胶水粘在照片的背面后，便成了两份情谊的搭载，叶阙吸了吸鼻翼，忽又听Lesley道：

　　“我记得有一年跟Highmore（邵航英文名）从大英博物馆回来时路过一家口琴店，进去后我无意发现Highmore一直在盯着个口琴看，我以为他是想买，但他却说他早已经买过了。”

　　叶阙想象着那个在异国他乡金色梧桐飘落的季节里，他们旋开一把沁出老木头光泽的门把手，看见色调昏暗的斜阳铺琴房的场景，不知怎地忽然滋生出一种不同的心境来。

　　就好像忽然间，没那么恨了。

　　“你没问他送口琴是什么含义？”她心中一热，问。

　　“问了。”Lesley说着将口琴放回原处，眼神透出一丝落寞，“他说口琴是一种小巧而清悦的乐器，你看着它时或觉它优雅精致，但只有等你吹奏它时，才明白它其实既闹腾，又爱无理取闹。很像是一个人。”

　　那个人说的是谁，此时已再清楚不过，但叶阙在听见这番话时，心底的某根弦还是忍不住被拨动了，她甚至已预见到只要这种触动一再发生，那么有朝一日必定要滴水穿石的结局。

　　但她依旧不敢去面对，可能是害怕再次受伤，也可能是在她内心深处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对她讲：优秀如邵航，在这些年里陪他风雨兼程的那个人，与他共同成长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是一道命运的赌注，在她最好的年华里便没有赢，至于现在，她就更是输不起。

　　同样输不起的，还有那场早已约定好的饭局。

　　.

　　时间一晃到周末，叶阙早起时接到邵航的电话，说他已准备好了在楼下等她，叶阙对邵航近日里称病需要她专车接送的行为非常不齿，但又无可奈何，谁让她是肇事主呢！

　　可早知道会这样，当时那樽花瓶她就是往自己身上砸也不敢往他身上碰啊，这哪里是病患，这简直就是冤家啊！

　　再说了，那个破花瓶还花了她整整两千大洋！

　　她哀叹口气，默默将将双脚塞进高跟鞋里，这才出了房门。算起来，她已经连续在七天酒店住了快小半个月了，她摸了把肩上的挎包，就差听到里面的钱夹哭泣的声音了。

　　在北京这个地方，没有房……还没有钱，这就是要卷铺盖滚蛋的节奏啊！

　　她扶额，一脸别惹我的表情来到大厅里，却见邵航架着模特般的长腿半倚在皮艺沙发上看报纸，吸引无数走过路过的小姑娘的目光。

　　她弓着身低头走，刚想说这个人其实我也不认识，就听邵航哐当一个起身，对她抬起了腕上的那只昂贵的积家表，道：“让一个没吃早餐的病人等你十分钟，叶阙，这就是你照顾人的态度吗？”

　　这个人在印象里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不该是高冷男神的代表吗！叶阙擦了把冷汗，慢腾腾走到他面前，人就被他一个“救死扶伤”般地搂住了，但偏偏口气还是认真严肃的，“今天背上还是很痛，不如明天咱们再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叶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