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5、第二夜（3）

　　苏小河与唐晶晶两个人在失联八个小时后，终于与地面的李锦宣取得了联系。
　　那时候，我的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她们是飞着去的，不过，到达H城之后，她们根本不知道要把花送到哪里去。
　　据李锦宣说，她们两个人蹲在那座依旧春阳明媚的城市里的某个角落里，狠狠地抱头痛哭，她们的棉袄和反常举动终于引来了警察的注意，他们把她们当成迷路少女了。当她们把自己的壮举告诉警察后，竟博得了年轻警察的同情。
　　她们很幸运，那两个警察也是苏倚卿的忠实粉丝。他们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去献花，不过，送同是粉丝的她们去代为献花，也同样能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
　　苏倚卿不寂寞，真的，他的临时灵堂外站满了许许多多的粉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漂亮的，丑陋的；摆满了许许多多的鲜花，但清一丝都是白的。
　　苏小河含着微笑，流着泪，与李锦宣视频着，把当场的景况发送给我们看。当看到我无动于衷地看着，而李锦宣却涕泪交加时，苏小河顿时就表达出了不满。
　　给她看干嘛？她心里除了MK，谁也没有，她怎么能理解我们失去苏倚卿的痛苦！
　　苏倚卿是谁？能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或许，或许，我也会因为觉得他可亲可爱而流泪呢。我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这给苏小河破口大骂招来了理由。
　　陆向晚，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他都死了，你还这么开什么玩笑，你等着，你等着！
　　她霸道地、气急败坏地挂断了视频。
　　李锦宣转过头来，嘟了一下嘴巴，叹息道：“你完了！你应该装得悲伤一些的！”
　　我冷笑一声：“悲伤？是为MK，还是为苏倚卿！”
　　当然是MK，只有你比我们看起来更悲伤，才能被原谅！知道吗？
　　李锦宣说着擤了一下鼻子，我知道，她又要开始刷屏了。手机里有许多关于苏倚卿死后的和生前的消息，总有一些人，在为他的粉丝做着一些合乎心意的事情。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仍然对那个明星不大上心。他的生前与身后，都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想找到我的日记本，可是，很遗憾，我从中午一直找到午夜，从寝室找到教室，再从教室找到图书馆，再从图书馆找到每一块我走过的雪地，都没找到。
　　会不会是MK拿走了？我冷笑一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跑去MK寝室搜查。
　　时钟指向零点零分，寝室早已经关了门。男生寝室也不例外！
　　我竟然冒着大雪，攀爬上了男生寝室外面的围墙，就在我准备往下跳时，保安出现了。他也没有大声呵斥我，只轻声说道：“你是来找马可为的吧？他今晚没回来，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回来了，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去上面镇上的随缘宾馆看看吧。”
　　他竟然没回寝室？我看了看保安，感觉他不像是在骗我的样子。
　　他帮我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仍旧轻声道：“我认得你，你和马可为谈恋爱时，每次都送他回来。”
　　原来我们视若无此人的保安，眼睛竟然是雪亮的，心也明亮得不行。
　　保安嗫嚅了一下，又道：“其实，有时候，你送他回来之后，他又会溜出去，然后，彻夜不归。”
　　是吗？我突然觉得想哭。
　　“你不必伤心，若论背叛，他早就背叛你了！”
　　我更想哭！但是，我没有哭！我倔强到把所有的泪水都逼了回去！
　　雪还在下，簌簌地发出响声，原来，这安静的夜晚，雪花也会哭泣。
　　“其实，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都知道，可是，我们又不好说。”保安摩娑着双手，显然是觉着冷。但是出于正义，他又不得不耐着寒冷说出自己埋藏了很久的话语。
　　我看着他，感觉他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我不能让他觉得我很可怜。我逼回了泪水，也决心找回自尊心。
　　“谢谢你！我、我才不找他呢。我、我是丢了东西，想找回来罢了！”我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这明显不能成其为理由。因为去男生寝室找东西，而且在大半夜，而且还是偷爬围墙，而且还是下雪天，这些都太荒谬，太让人匪夷所思。
　　我知道自己的谎言早被发现，但是，保安并没有要当面戳穿的意思。
　　他懂，他什么都懂。这类事情，他见得多了。
　　两个人站在深夜里，还说着话，要是被第三个人发现，这才是解释不清的瓜田李下。
　　我转身就走，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走得并不顺利，几次险些摔倒。路是很滑，可我的心乱得站不稳才是主因。
　　要不要去随缘宾馆抓现？要不要？
　　如果他昨天没打电话跟我提分手，那么，我定理直气壮。可是，尽管那个电话我没亲自接到，但人家仍是提出分手了呀。
　　我不由气从心来，从树叶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闷声哭起来。
　　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朝校外走去。才走到校门口，就有的士在那里等着。
　　这冰天雪地的，竟然有司机这么敬业。见我出去，车尾的灯就红了起来，像是和我打招呼一般。
　　去随缘宾馆。
　　我把话一说，司机随即露出一些不自然的表情。我知道，他把我想歪了。但是，我不想解释。这冰天雪地的，解释真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我宁肯哭，也不肯解释。可是，我一哭，司机就慌了，忙安慰道：“别哭坏了身子啊！”
　　到了随缘宾馆，我把钱给他，他说要多收十元钱，我没和他讲价，拿手机又扫了十元给他。他于是又道：“想开点，别做傻事！”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问，也不想问。
　　我头脑一片空白。举着这空空如也的头，朝上面望了望，雪花在飘，宾馆的招牌字在闪。雪花在红光的照耀下，像不愿出嫁的新娘，穿着红色的婚纱潦倒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