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暗恋》小眼绘子

18、18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迎国庆，神州大地繁花似锦。小长假七天，旅游景点人头攒动，车辆排起一条长龙队伍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余温婉和父母从动物园回家的途中被堵在了高速上，一个小时了，车子还在原地不动。

　　坐后排的二老焦躁得不行，余父看看手表，说：“这得堵到什么时候去啊，我约了老张打球呢，早知道不出来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余母就恼火：“还好意思说，什么时候去动物园不行，非得国庆来。”

　　老婆一怒，余父就焉了：“这不是好久没陪女儿出去玩了吗，上次还听温婉念叨呢，想跟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看大老虎，对吧，温婉？”

　　正在玩手机的余温婉头也没回，配合着父亲：“对，是我想去动物园来着。”

　　余母看破不说破，没好气哼了声，转过脸看窗外的长队。

　　余温婉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嘴角也随之往上翘。

　　【放假期间，咖啡店很忙吧？】

　　下午一点，夏灵刚挨上凳子，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回消息。

　　【还好，小场面，今天上午的咖啡全是我做的。】

　　余温婉：【为了体现你的厉害，我决定下午在你们店里预定五十杯咖啡，点名要你做。】

　　【……】

　　余温婉透过这一串省略号都能想像到手机屏幕前夏灵无语的表情。

　　【我手要断了。】

　　夏灵发了一个捶地的兔子表情包。

　　“丫头，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余母看着女儿合不拢的嘴巴，暧昧一笑：“跟男朋友聊天呢？”

　　“男朋友？你谈恋爱了？”余父马上来了精气神坐直问：“男方哪里人？做什么的，人品如何呀？”

　　“爸，妈......”余温婉无奈地回头：“你们就这么想着急把我嫁出去吗，不是男朋友啦。”

　　“急呀，当然急。”余母说：“倒不是想让你早点出嫁，就是想看你找个对象，二十八的人了，连场恋爱都没谈过。”

　　女人不经历一场轰轰烈烈地恋爱，人生是不完整的。这是余家女主人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多用来劝女儿抓紧找对象的。可余父老是曲解这句话的意思，他认为老婆在暗戳戳地怀念当年和初恋的那段短暂的感情。

　　每次提起，余母都骂他神经病。

　　“轰轰烈烈有什么用，最终还是回归于平淡。”余父反驳道，笑脸劝说女儿：“别听你妈的，她就是恋爱脑，爸可不想看你受伤，谈个踏实的，对你体贴的最好。”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反正咱俩结婚不是因为爱情。”

　　余父身体一下子弹了回去，据理力争：“我不喜欢你干嘛去你家提亲，我这人吃亏就吃在没文化上面，说不来文绉绉，酸溜溜的情话，我对你是爱情，你对我就不知道了，哼。”

　　余温婉笑着摇头，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场景，她顺便把父母拌嘴的趣事分享给了夏灵。

　　夏灵收到几串文字，回了个叔叔阿姨好可爱，心中也很羡慕这样的家庭氛围，两人又聊了几句，她便投身到忙碌的工作中。

　　在国庆出门游玩真不是个好决定，余温婉一家人回到家里都快五点了，平时两个小时的路程今天用了多出一倍的时间。

　　晚上公司聚餐加唱歌，余温婉便了不在家吃晚饭，收拾收拾又出门跟几个同事汇合，二老也不得闲，各自赴约去了。

　　吃完烤肉去了ktv，同事们喝酒猜拳，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余温婉以开车为由，拒绝了喝酒。本身也不爱热闹，只和身边的同事聊聊天。

　　“温婉，小静，你俩不喝酒的去帮我拿个外卖呗，点的东西有点多。”喝酒的男同事用话筒喊道。

　　余温婉和叫小静的女孩子起身去外面，ktv门口刚好来了个外卖骑手，看身材是个女性，瘦瘦小小的。

　　女骑手提着两大袋东西吃力地迈上台阶，光线昏暗，余温婉的眼镜放在了车里，等那人快走近时，才看清她的脸。

　　余温婉一愣：“夏灵？”

　　夏灵的呼吸稍停，看见向余温婉，神情有片刻的微滞，额头一滴汗流进了眼角，她转身用袖子擦。

　　“这是我好朋友。”余温婉向小静介绍。

　　“你好呀。”

　　夏灵瞥见了一只手，她赶紧回握，却不敢直视对方：“你好。”

　　“你们聊，温婉我先进去了。”

　　“好。”

　　小静提着外卖回了包厢。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走调歌声，夏灵满脸都是汗，额前的刘海油的发亮，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偶遇真是尴尬，而且余温婉同事也在。

　　“今天都那么累了，还出来兼职跑外卖？”余温婉看着她垂在腿边不堪一握的手腕，有些心疼：“过来点儿。”

　　夏灵听话地站过去，余温婉从外套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谢谢。”夏灵捏着纸巾并未有动作，垂眸，再度一言不发。

　　“我上班的写字楼有两个当经理的，下班了也会去跑外卖，跑滴滴。”余温婉盯着她缓缓抬起的脸，语气轻柔：“做这些不丢人的，不用不好意思。”

　　“不是的，温婉。”夏灵怔怔看着她，那几个字在喉咙里翻滚，最终伴随着哽咽说出了口：“我是怕给你丢人。”

　　知性漂亮的余温婉居然有一个送外卖的朋友，差距感显而易见。

　　这话荒唐又可气。

　　“瞎说什么呢！”余温婉敲了敲她的头盔，佯装愠怒道：“以后不许这么想了，知道吗？”

　　见她真的动气了，夏灵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嗯。”余温婉怕她看出破绽，严肃道：“要记到心里去，还要接着跑吗？要跑到几点啊。”

　　“国庆节放假单子多呀，我有段日子没跑了，趁这几天多跑跑。”

　　为了生活而奔波，站在朋友的立场，余温婉只能说些关心的话。

　　有时候她会渴望可以转换身份，那样就能换种方式呵护，照顾夏灵。

　　夏灵准备跟她说再见，手机这时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她转身压低声接听，一般李爱荣打电话不是要钱就是要钱，她开门见山问道：“什么事？”

　　“你赶紧来趟医院，你舅舅出车祸了急需用钱。”

　　她那个舅舅年近四十，至今未婚，喝酒赌博成性，林爱荣扶了他好多年，依旧死性不改。

　　夏灵不做声，不是她冷血，而是家里如今根本没人愿意管舅舅，连爸爸也极其厌烦这个只会伸手借钱的小舅子。这些年，林爱荣私下贴补他不少钱，根本是个无底洞。

　　“他是你亲舅舅啊，夏灵！你要看着他死吗！你忘了小时候他对你有多好吗？”林爱荣在电话里喋喋不休，路过的医护人员提醒她小点声。

　　夏灵听见了，闭眼无力地问：“市中心医院吗？”

　　林爱荣即刻停止，说：“对，快来。”

　　余温婉听到医院两个字，忙问：“是有什么事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骑车过去。”

　　“这离市中心医院有点距离，我送你。”余温婉不容她拒绝，拉着她往停车位去。主要是担心她一时心急，路上骑车摔了怎么办，于是在手机上给小静发了个微信告知有事先走了。

　　她驾龄五六年，开车稳当，但毕竟是在假期，路上车流如水，想闯红灯都不行，小堵了一会，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两人下了车，余温婉正要跟夏灵一起往急诊大楼里走，夏灵却拦住了她：“温婉，我一个人就行了，麻烦你送我过来。”

　　余温婉说：“我在外面等你吧，你电动车还停在ktv门口呢，等你结束了我陪你回取车。”

　　“你快进去，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她急切的语气中又带着温柔，像位关心你的长者，又像一位守护在身边的至关重要的人。

　　“嗯，知道了。”夏灵轻声道。

　　李爱荣在急诊大厅急得团团转，时不时伸长脖子朝外张望，等夏灵来了，迫不及待地就拽着她往收费处走。

　　夏灵任她拉扯着：“舅舅怎么样了？”

　　“骑摩托车摔了，腿骨折了。”母女俩到了收费处的窗口，夏灵打开支付宝时问她：“妈，你的钱呢？”

　　“我哪来的钱？”李爱荣嚷嚷，医院大楼回荡着中年妇女的尖锐嗓音，引来路人的注目，还有不明情况的大爷大妈朝夏灵投来鄙夷的目光。

　　夏灵在心中冷笑，李爱荣没钱真是天大的笑话，爸爸的工资和她自己的工资全由她保管，把那些钱每月固定金额存在卡里能不动则不动，美其名曰给宝贝儿子买房娶媳妇。

　　“哎，快点儿，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工作人员看夏灵没反应，不耐烦地催了。

　　李爱荣抢了她手机，将支付宝付款码贴在收款机上，付款成功，工作人员把□□从窗口递出去。

　　眼睁睁两万块钱没了，这些钱在李爱荣的剥削下，她攒了将近一年，本打算再存一些，用作未来提升学历或者听李瑶的提议，和她一起做个小生意。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全部打水漂，李爱荣成功地将她的心血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是个手段卑劣的母亲。在她的认知里，家里的长女所拥有的一切就该无条件给予，帮助弟弟。而长大后，女人就该找一个能力强的男人依附着。

　　李爱荣这样活了大半辈子，所以她就教导自己的女儿也要和她一样。

　　三观尚未成形时，夏灵事事都听她的，认同她所说的，好的东西都紧着弟弟。等长大了，接受了教育，她才知道李爱荣的封建思想有多可怕。

　　她无声挣扎了多年，却总也反抗不过，多年的怯懦，无能，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根深蒂固。

　　“最后一次。”夏灵面如死灰地说，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扫单车，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白皙纤长的手覆盖在她手机上。

　　“小骗子，你不要你的电动车啦。”余温婉嬉笑道，从她出医院大门开始就观察她的神色，情绪，明显不对劲。想来，应该是出了不小的事儿。

　　夏灵抬眸，喉中一哽，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发声了，她低下头，眼眶酸涩无比。

　　“走了，你的小绵羊该等着急了。”

　　她温柔的眉眼像冲开云雾照在一滩死水上的太阳，驱逐了暗浊。

　　“温婉......”夏灵竭尽全力控制着积压多年的情绪，却单单只喊出她的名字后便溃不成军，眼角溢出泪，终是阻挡不住内心的叫嚣，伸手抱住了余温婉。

　　余温婉身体一僵，时间仿佛陷入停滞，风声静止，感官在此刻一点点放大，周遭万物安静，剧烈的心跳声异常清晰。

　　“没事的，我陪着你。”她拥着夏灵，耳朵无意识地蹭蹭她的脸颊，感受来自皮肤滚烫的温度，清醒地沉沦于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