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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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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那天的场景就搞笑,李瑶真是承包了我所有的笑点。”
“是啊,班上的同学,还有老师都特喜欢她。”
说完,俩人相视一笑,很快又双双移开目光,看向川流不息的车辆,等待着载她们回家的公交。兴许是刚才一同聊起一段啼笑皆非的青春往事,围绕二人的气氛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恰到好处的少了些许生分。
夏灵眉梢含笑:“我有回听见老胡说,李瑶这孩子学习是差了点,但跟她爹一样善良,性子虎的很,还是怪可爱的。”
老胡在所有人印象里是个沉着脸,喜欢吹胡子瞪眼的老古板,余温婉微微讶异:“他还说过这样的话呢?”
夏灵:“嗯,她和英语老师说的,我去办公室帮语文老师改试卷的时候听到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听见平日里严肃刻板的老胡会说出与自身形象截然相反的话,那是个巧合。
起因在于那天英语课堂默写单词,李瑶的圆珠笔写着写着没水了,于是她用力甩了几下胳膊,恰好年轻的英语老师从课桌旁的走道路过,蓝色墨汁呈抛物线完美的甩在了她白色碎花裙上。
李瑶当场就慌了,拉开椅子脸红红地站起来连声道歉。
“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大概是她的样子太过紧张,英语老师微笑着安慰说没关系,然后穿着面目全非的裙子上了一整节课,等到下课了才回办公室处理。
被语文老师喊来帮忙改试卷的夏灵赶巧听到了以下对话。
“哟,小艾老师的裙子怎么脏了。”老胡看她在用湿巾擦拭裙子,便过来问她。
“没事,学生不小心把笔水弄到我身上了。”艾老师说。
“哪个学生?我猜不会是李瑶吧?”
艾老师惊讶抬头:“您怎么知道?”
老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不管什么课,只要有听写和默写,她的笔一准没水,整堂课就在那里甩啊甩,有回还甩到我衬衣上了,跟她爸读书的时候一个德行,我都怀疑是她爸教她的。”
艾老师见裙子多半处理不干净了,索性直接放弃了,她整理好被揉的褶皱的布料,提笔备课,温声说:“她不是故意的。”
“嗯。”老胡说:“也没说她是故意的,就希望这孩子能用点心在学习上,脾气跟她爸一样虎得很,这点我还是蛮可爱的,要是学习好点,我能把她当宝贝疼。”
他和英语老师聊完,瞅了眼伏案改试卷的夏灵:“我刚说的别告诉李瑶啊,她知道了等于小李也知道了,父女俩一起飘。”
夏灵理科成绩差,见到老胡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站的笔直,毕恭毕敬道:“知道了,老师。”
因为老胡的随口一句嘱咐,她当真没把这话说出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
“想不到老胡还有这么柔和的一面呢。”余温婉听她讲述完过去,感慨道。
夏灵说:“老胡其实面冷心热,他是镇上的老教师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每个学生都能走出农村,去大城市发展,站稳脚跟。”
这也是在许多年之后才明白的道理,老师煞费苦心的教导以及严厉的教学方式,都是在为每位学子的未来焦虑。当把悉心栽培长大的幼苗一个个送往更辽阔的天地时,他们又会再次化身为照亮前路火把,竭力燃烧剩余的价值。
“等过年回老家了去看看他。”
“嗯,我也是。”
听见这话,余温婉转头,问她:“今年你也回吗?”
“回呀。"
十年没回家,夏灵不忍再让奶奶守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盼她。
余温婉心潮起伏,高兴的压抑不住心跳,再也无法隐藏那份多年的期盼,她甚至都想问清楚,你过年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回老家。
过于激动的心情让她自己都有点想笑,思绪已经不受控制的穿过千山万水飘回了安逸祥和的小镇,她想,今年一定是一个年味浓重,喜气洋洋的新年。
夏灵往前迈了一步,说:“公交来了,我该走了。”
“等等,橘子拿着。”余温婉把橘子往她手里一塞。
夏灵:“你吃呀。”
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口音随了老人家那边的家乡话,每句话尾音喜欢带“呀”,软绵绵的。
余温婉从认识她起就爱拿她奶味尾音开玩笑,有时候还会故意学她,话尾呀呀个没完。
起初夏灵听不出来,后来发现了,气鼓鼓地去扯她的嘴角:“别学了,别学了,你学的一点都不像。”
这些回忆七零八碎的,在不经意的瞬间会轻柔地拨动尘封已久的心弦,渐渐惊起波澜。
人得一生动情分不同阶段,情窦初开,朦朦胧胧,情定终身,至死不渝。
人生漫长,世事多变,后两者余温婉还未到时候经历,可光情窦初开就折磨了她十年,百爪挠心了十年,至今那份炽热半分未消,与日俱增。
她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橘子,说:“它最好看,我就要它。”
时间似乎定格,夏灵有些恍惚,几乎要以为,面前对她笑的,就是曾经眉目温柔,双眸亮如星的耀眼少女,她的笑容总是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像清晨的第一缕清风。
其实她很想余温婉,十年的每一天都在想,但她接受不了自己狼狈无措的一面毫无遮挡地展示她在眼前,只能故作坚强,装一副冷静自持的做派。
她的眼神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看的余温婉心脏骤然一紧,趁热打铁道:“我在这里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什么的。”
像是生怕她拒绝,余温婉立即转开话题,说“你再不上去就得站着了。”
夏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跟她道别,上了公交,车里果真没座位了,她抓着扶手,车子缓缓启动,透过窗户她看见余温婉站在原地许久,直到人影逐渐模糊消失在视线里。
这些天,夏灵在招聘网上随机性地投了几次简历,由于学历原因,只有两家小公司下载了她的简历并约她面试,薪酬待遇和上家差不多,美中不足的是距离太远,地址在郊区,要乘地铁加转公交。
还有一家是咖啡店店员,分早晚班,就在市区内,只坐公交就能到。在计算各种日常开销之下,她选择去了咖啡店应聘。
面试她的是老板娘,年龄约莫三十多,形象气质出挑,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我这呢比较清闲,节假日会忙一点,没什么要求,只要听话勤快就行。”老板娘慢悠悠地搅动着咖啡,问道:“你多大?”
年龄是女人的硬伤,尤其是快三十岁了还在找这种身体力行不需要脑力的工作,夏灵稍显拘谨地回答:“27了。”
“看不出来。”老板娘上下打量她一圈,说:“你是不是认为年纪大了找个咖啡店店员觉得丢人?任何一行只要做出彩了,你照样能过上想要的日子,不比那些穿西装某某总的差,知道吗?”
这番话似乎能让人备受鼓舞,夏灵信心大增:“谢谢您的鼓励。”
老板娘:“我相信你应该不会把它当毒鸡汤听听就算了的,不像我店里这帮小孩,你回去考虑考虑,要觉得合适,明天九点来上班。”
“好的,谢谢您。”
“客气。”
夏灵出了咖啡店,头顶骄阳似火,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反射出刺眼的光,她举起手掌挡在额前,眯眼看空中微小的粒尘携着金色光芒飞跃旋转。
一连几日阴雨连绵,今天晴空万里,微风轻吹,黏腻的热潮依然浓厚,心情却没受燥热的天气影响,成年人就是这样,冗长枯燥的生活里,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能开心起来。
夏灵想和人分享找到新工作的喜悦,打开微信她在两个联系人之间犹豫不定,最后发了条朋友圈,内容三个小太阳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李瑶和余温婉余温婉先后点赞了她的动态。
夏灵把手机放回包里,忽然响起电话铃声,是张琴打来的
许久不联系的前同事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夏灵疑惑地接听:“喂?”
“夏灵你辞职没跟你家里人说嘛?”
那头的张琴似乎在一个特别安静的环境下打电话,还有回音,应该是在卫生间。
“什么意思?”夏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隐约猜到了答案。
“你妈领着一个小帅哥找你来了,门口保安说你早辞职了,你妈当场就发飙了,那嗓门把保安都吓一跳。”
果然如此,依李爱荣的脾气是不会轻易放弃她认为可掌控的东西。
蛮不讲理,眼里只有钱。
夏灵问:“那他们走了吗?”
“应该没走远,这附近也打不到车,估摸着还在工业区里头。”
“行,我知道了,谢谢。”
夏灵挂断电话,打车去了先前的公司,如果不马上安抚住李爱荣,她会不分场合的闹个天翻地覆。
她到的时候,弟弟和李爱荣正顶着大太阳走在荒无人烟的石子路上,母子俩一脸的汗水。
弟弟的后背汗湿了,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救星:“姐,你来了,你快劝劝妈,我要热死了!”
李爱荣面色阴鸷地盯着她,质问道:“辞职了怎么不说一声?学会骗人了?”
“我找到新工作了。”
夏灵从包里取出一把遮阳伞递给她,李爱荣挥开她的手,语气冷硬:“我说的是工作的问题吗,是你欺骗我的问题,你现在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你的房租明明是800块,你告诉我1000,你每个月如果有加班工资可以拿到4500,你却说的是死工资4000块,夏灵你什么意思,生怕我用了你的钱吗?”
李爱荣断断续续地唠叨,数落,刻薄的嘴脸在眼前放大,扭曲可怖。
“是又怎样!”夏灵心生厌烦,忍无可忍出声打断:“我的钱本该由我自己支配。”
“我养你这么大,你难道不能为家里分担点吗?白眼狼!”
李爱荣自知目的不是来吵架的,随即放缓了语气,以命令式的口吻道:“你弟马上开学了,该给他零花钱了!”
身后的弟弟冲她眨眼,摆手,暗示她不要理会母亲。
长大后弟弟的懂事多少给夏灵带来了一丝欣慰。
夏灵转过半边身子,揉了下眼睛,道:“没钱。”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给你吃给你穿,把你拉扯大了,让你孝敬父母怎么就那么难,我真后悔生了你!不抵你弟弟半分好……”
这样冷血的字眼饶是陌生人也听不下去,弟弟把夏灵挡在身后,不耐烦地劝李爱荣:“闹够了没啊,回去行不行,姐这些年给的够多了,你还要多少啊。”
李爱荣停止了谩骂,用不可思议的神情地看着儿子:“我可是为了你好呀,你姐迟早要嫁出去的,她给你钱怎么了,你以后不娶媳妇不买房啊,你说她给的多,才给了多少,你齐叔的女儿跟你姐一般大,都嫁人了,每年还给她妈几万块零花钱,人家没嫁人的时候也很有出息,上市公司管理,再看看你姐,她有什么用,拿点死工资......”
“够了!”
夏灵在一旁听着几乎咬碎了牙关,怒吼出声,一把扯开弟弟,眼眸遍布猩红。
原以为自己会语不成句的和李爱荣理论,可她却是笑出了声,笑出了泪,胸腔闷痛,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字句句仿佛从淬过血般痛楚:“你总拿我跟人家比,你怎么不提我十七岁的时候就为你赚了三万块呢,你知道那个时候的三万块和现在比值多少吗?你还要我怎样,把命给你好吗?”
李爱荣愣了愣,脸上不过呆滞片刻,恢复原有的嘴脸,:“那个事你还要记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当初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啊,因为那点事这么多年没完没了,又是抑郁症又是割腕,还没闹够吗?我看你那抑郁症就是闲的,爱瞎想,没事作的!”
这时,状况之外的弟弟插话进来:“什么三万块钱?什么抑郁症割腕?姐你得抑郁症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他一连串的为什么,夏灵收了眼泪,自嘲地牵起一边嘴角:“无所谓了,我最不屑的就是家人的关心。”
她转身离去,迎着光的背影决绝又果断。
上班族,更的比较晚,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