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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庶子佚名 ...


  •   第二日傍晚,大管家已经收集齐了佚名的全部资料,回府向宇文述复命。
      佚名出生平民百姓家,生父姓陈是个穷酸书生,有一次与友人对诗,友人输了,就拿一婢女做抵押,陈书生见婢女有几分姿色,又害怕家中悍妻,就寻了间屋子让婢女做外室。
      佚名出生后,悍妻也发现了真相,让陈书生立字据为凭,不能让庶子冠陈姓,外室也永远不能入陈家的门,所以佚名没有从父姓。
      数年后,陈书生看上了一匹骏马,因为囊中羞涩无钱买马,就将外室抵押出去换骏马,佚名从此与母亲分离。
      得了骏马,陈书生又常感叹此事德行有缺,便开始教佚名念书。
      此后,陈书生时常向朋友们夸赞:“此子天赋颇高!”
      据邻居们讲,佚名自从失了母亲,就一个人生活在小屋里,从小就自己挑水劈柴煮饭,偶尔陈书生会送些米粮过来,有时候邻家大婶看不过眼,也接济他一些食物。
      前年,佚名的母亲被人退回来了,说此妇人生病,无力医治。
      佚名就一人侍奉母亲,直到数月后,母亲逝世。
      至于佚名后背上的黥刑刺字纹身,也查出来源了,的确是因为饥饿在坟山偷食,被上坟扫墓的人发现,就被愤怒的人群抓住,当众在后背刺字,这件事在当时也闹得比较大,邻居们都知道,邻家大婶还去照顾了佚名几天。
      陈书生患病后,很想佚名,悍妻也松口,同意佚名回家看望老父。
      佚名回家认了嫡母,嫡母也同意他住在家里,态度上已经松动了许多。
      住在一起后,嫡母发现佚名的确“天赋颇高”,还时常向邻居说:“天赋高有什么用?不过庶子而已。”
      陈书生天命已到,死了。
      嫡母就说佚名是扫帚星,克死生母又克死老父。
      15岁的孩子,再养两年就是壮年劳动力,赶出家门不如卖掉换钱,嫡母将佚名卖到奴市挣了一笔。
      宇文府的奴仆管事,第二天就从奴市里将佚名买回来了。
      这就是全部的情况。
      其实打听这些消息不难,从奴市里开始打听,能提供正确情报的,就能领到赏钱,因为奴市的规矩,任何奴仆的买进,都要留下出卖人信息,于是佚名的嫡母很容易找。
      宇文述听了思考半晌,道:“如此说来,佚名的家世还算清白,他并不是谁谁安插在我府上的眼线!?”
      大管家道:“小人打听得很清楚,佚名来奴市的第二天,就被管事儿的买回府了。原本准备的钱是买壮年劳力,谁知这管事儿从中克扣了银钱,剩下的钱只够买个半大的孩子。”
      宇文述瞄了一眼奴仆管事。
      管事吓得跪在地上道:“小人的婆娘生病了,需要用钱,小人才克扣了银钱。半大孩子因为力气不够还多浪费粮食,所以便宜,后背有黥刑纹身的更便宜,小人买佚名回来充作壮劳力,也是存着侥幸不被发现。还望老爷恕罪。”
      宇文述摆摆手道:“这事让管家处罚你吧!罚你扫庭院什么的,我也懒得管。我关注的点是,如果有人要往我府里插人,那肯定得安排壮年劳力混入奴市让你买。可见佚名也不是谁的人!这样也好,至少他是我府上的人。你们去给佚名准备几套冬春夏秋各季的衣物鞋靴,不能空着手送他去薛道衡那里。但是记住,必须是粗布的,因为我大将军府也是过得极为俭朴的日子。”
      管家就告退了。
      宇文化及在一旁笑道:“父亲管得真细致,还要送佚名衣物鞋靴,搞得像嫁女儿似的。”
      宇文述一拍手:“说对了,就是嫁女儿,只是没有金银首饰做嫁壮摆了。”再极目远挑道:“在他身上投的钱,会翻倍收回来的……”
      宇文化及:“……”
      第三日清晨,佚名跪拜了宇文述,坐上宇文府的马车,去薛道衡的府上。
      宇文述也很大方,给佚名备了一车物资。
      佚名双眸含泪,说不尽的感谢。
      宇文述反而大度笑道:“现在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我宇文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若是薛大人那里待不下去了,就回来。”
      马车缓缓使离。
      字文述自言自语地说:“只盼过几年,你还记得我的好……”
      ……
      薛道衡正坐于堂前,背后挂着一代儒家宗师孔子和孟子的两幅画相。
      佚名上前行了三跪叩头的拜师礼,并请老师喝茶。
      薛道衡板着脸,严厉地说:“你是我收的第四个学生,为师第一节课就是要你知道,儒家的最高标准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将《狼狗论》整理一下,这将是你的第一篇成名文章。我还没看过你的字,现在就写吧。”
      佚名开始磨墨……
      薛道衡看了佚名写的字,点头道:“字迹还算工整,笔峰显得稚嫩,力度上还有欠缺,每天抄书练字十页。”
      佚名又应了。
      “你并不是来享福的,我的奉禄并不高,平日的菜食标准是一菜一汤,并不只是单独针对你,我的日常饮食也是一菜一汤。衣服原则上不会给你添置新的,如果旧衣破了,告诉你师娘,让她添点布,替你缝好即可。”
      佚名:“多谢老师!”
      当晚,见过师娘,并住进了薛府的偏房。
      ……
      全新的生活开始了……
      佚名从小就独立生活惯了,天不亮就起床,帮忙劈柴准备早饭。
      师娘起身时,院子里的柴已经劈完了。
      薛府只顾佣了一个三十多岁粗使下人,这个下人不在薛府吃饭,只领月钱,负责砍柴挑水补漏这种粗重活计。
      师娘做的早饭只有稀粥和咸菜。
      佚名看了半晌,忍不住小声问师娘:“这些早食够吗!?”
      师娘笑道:“家里就三口人,够了。”
      “三口人!?”
      师娘算给他听:“就我们老俩口,加上你,可不是三口人吗!?”
      佚名还计划今天正式拜会府中的其他人,却加上他,才三人。
      人数也太少了吧!
      师娘微笑道:“看来你还不晓得,这些话老头子也不会告诉你。我的两个儿子夭亡,只有三个女儿,女儿们已嫁人,平时老头子去上朝,家里就我一个人,也是很寂寞,现在你来了,我也多个人说话。”
      佚名问:“老师说我是收的第四个学生,另外那三个学生呢!?”
      师娘:“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三人完成学业后,早就回家了,现在每年过来看我们一次。”
      “……”
      薛道衡的教育十分严厉,每天早饭后,佚名就要坐到书房去抄书,抄满十页才能吃午饭。
      对于佚名来说,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得太满足了。
      薛道衡的书房堆满了藏书,其中还有不少孤本珍品,他可以任意挑选喜欢的书来抄写练字,午饭后,帮师娘洗碗,再与师娘聊会儿天,又一头扎进书堆里。
      佚名如饥似渴般书不离手的看。
      薛道衡也不用守着他学习,毕竟佚名的基础不错,遇到看不懂的,就记下来,待晚餐后,请教老师解答。
      师娘常常抱怨:“哎,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又是个书呆子呢!?家里有个老书呆,现在又来了小书呆,你俩真是太像了。”
      佚名笑道:“学生怎敢与老师相比,老师的学识渊博,学生只能学到皮毛。”
      薛道衡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笑笑:“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学生记下了。”
      薛道衡又道:“你入我府也有两月余,据我观察,你也是安于清贫之人。你记住,清贫,就是贫而不贱,且有一股自重自尊的清气。清贫之人穷则穷矣,然尊严所在,绝不容人轻视贬抑半分,不食嗟来之食,不以媚色示人,任何人见了,都还得敬三分。”
      佚名点头应了。
      师娘不停地往佚名的碗里添菜:“吃饭时少说话,孩子正在长身体,虽然只有一菜一汤,但都是大盆子装的,来,多吃点鱼肉。”
      佚名双眸含泪,突然流下眼泪来。
      师娘一惊,急道:“是不是菜不好吃!?一菜一汤是简单了些。我不怎么会做菜,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还好老头子不挑食,说只要盐巴放够了,就能吃。”
      薛道衡问他:“你是有什么委曲吗!?”
      佚名忍不住,大哭出来,口齿不清地说:“师娘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幸福,就像一个家,有父亲和母亲坐在堂前,有我侍奉双亲膝下。我幼年时梦中的期盼就是这样与父母坐下一起吃饭。”
      师娘不忍道:“哎哟,这孩子以前肯定受过很多苦,哭吧,哭完就好了,人生在世谁不是来受苦的呢!?我跟你讲,你以前所受的苦真不算什么,因为以后你还要受更多的苦。”
      佚名听了差点笑出来,又哭又笑,当真十分狼狈。
      薛道衡也打趣道:“可不是吗!?你以前受过的苦算什么,以后受苦的日子还多着呢!!”
      佚名一边抚眼泪,一边道:“在老师家住的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快乐的时光。”
      薛道衡微笑着说:“刚才我说的话,并不是为了逗你笑。你现在还小,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待有一天你能理解的时候,就能明白我要表达什么意思。我收你做学生,是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我。我年轻时觉得每天看书练字就是最快乐的事,我一边吃一边看书,睡觉时,梦里也全是书,时间根本不够用。”
      再感叹道:“后来我才知道,我所看过的书,我所学的知识,都为了日后吃苦做准备。所以你以前受过的苦真的不算什么,以后受苦的日子还多着呢!!”
      佚名一怔,收敛了笑容,恭敬地说:“学生知道了!”
      ……
      时光平淡地过了半年。
      那日,薛道衡回府后,心情显得极好。
      师娘问他:“是有什么喜事吗!?”
      薛道衡没有正面回答,却把佚名招来,问他今日看了什么书。
      佚名道:“今日看了《霍光传》,学生觉得不是只要一个人当了皇帝,就稳如泰山、不会下来了!”
      薛道衡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学生看了霍光废昌邑王刘贺的过程。如果皇帝不能让各方势力满意,也是可以换的,他们是有办法做到的。皇族、外戚、功臣、各种内部势力之间,时时刻刻在进行博弈,博弈到一定阶段,有时会发生换皇帝。”
      薛道衡轻叹一声:“其实为师并未教你多少,很多事你都是一点就透。这几日朝中发生大事,我讲给你听,你给判断一下时局如何!?”
      佚名就垂目静听。
      “现在朝中大致分成两派,一派拥太子,一派拥晋王。太子纵.欲,生活奢侈,多姬妾。晋王禁.欲,生活俭朴,独宠嫡妃。俩人同为皇后所出,性情却相差甚远。皇后极力主张换晋王做太子,皇帝凡事都依从皇后的意见,唯有此事不赞同。前几日冬至,护拥太子的官员们赶到太子府,对太子实行三跪九叩之礼。晋王知道了,让我们集体上奏,要求联名废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佚名默了默,认真想了一下。
      “老师的意思是!?晋王认为时机成熟了,是要发起进攻了吗!?”
      薛道衡点头:“是啊!你说我应该在集体联名上签字吗!?”
      佚名道:“三跪九叩之礼是君臣之礼,太子为何让近臣行如此大礼!?”
      “为师也觉得蹊跷,太子怎会如此昏庸!?有人正欲抓他的把柄,他却露了这么大个马脚!!”
      佚名分析道:“皇后意换太子,皇帝却不愿意,因为在皇帝看来太子虽然纵.欲,生活奢侈,多姬妾,这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大错。若皇帝知道太子让近臣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会怎样!?会认为太子急不可耐要做皇帝。这就动了皇帝的容忍底线。既然老师都知道此事了,皇帝应该也听闻此事了。所以晋王认为时机到了,发起进攻,让大臣们朕名上书废太子。”
      薛道衡笑道:“儒子可教,我现在就上书,过几日就能见结果。”
      ……
      太子因为听到朝野里到处在传皇帝要换晋王做太子的消息,感到很害怕,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来阻止。
      皇帝也知道太子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便派名臣杨素去试探。
      结果杨素却故意激怒太子,使太子说出一些抱怨情绪的话,杨素将这些话如实转告给皇帝,从此皇帝更怀疑太子了。
      皇后与晋王杨广等人都在观察太子的一举一动,随时向皇帝进谗言。
      终于,太子被拿到把柄,因为接受近臣三跪九叩的君臣大礼,而被抓到实捶。
      有人将此事告诉了皇帝,皇帝认为太子坐不住了,要谋.反。
      官员在晋王杨广的示意下,开始朕名上书要求废太子,又例举了太子的各项不忠的罪证,例如在太子府练兵和屯兵器。
      各项罪证如山倒,以前都是太子的德行,现在都是要谋.反的证据。
      总归于“爱之不觉其过,恶之不觉其善”;
      喜欢一个人,那么他什么都是好的,缺点也是优点,咋看咋好看,越看越爱,越爱越看;
      反之,厌恶一个人,他的所有的好,都是坏,越看越难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太子一党认为太子罪不至被废,而且废立太子是大事,但皇帝不听。
      太子也自认为虽然有罪,但不至被废,屡屡要求面见父皇,想要告诉父皇有关自己的冤屈,但都被皇后的人给拦下,无法达成他的心愿。
      情急之下,太子爬到树上,大声呼喊父皇,希望父皇听见后可以见他一面。
      名臣杨素趁机向皇帝进言说:“太子已经心神丧失了,被妖魔附身,魂都收不回来了。”
      皇帝也这么觉得,因此太子终究无法与父皇见面。
      最终,太子被废为庶人,改立晋王杨广为太子。
      ……
      在众人的拥护下,杨广终于如愿以偿做了皇太子。
      ……
      与此同时,传来一另条大消息。
      薛道衡再度失势。
      ……
      皇帝近期因为废太子一案情绪不佳,薛道衡是个不怕死的谏臣,说了让皇帝不中听的话,皇帝就对他有意见了。
      正在此时,有人上奏弹劾薛道衡,说他在朝中结党营私。
      此奏刚好入了皇帝的眼。
      于是薛道衡被除名,处以流放岭南。
      数年前,薛道衡被贬为地方官,外放做官,至少还是个官员。
      此时却是流放,而且是那荒蛮的岭南之地。
      薛道衡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神色泰然,而是照常回家,收拾整理藏书,即日就做准备起程。
      佚名面露担忧地看着老师。
      薛道衡看了佚名一眼,道:“你可以回宇文府,也可以继续跟着我,但我是流放,没有奉禄,无法保证你一日三餐,唯有这些书籍和老婆子继续跟着我。”
      佚名坚定地说:“我要跟着老师,老师和师娘都年迈,我能挑能扛,决不离开老师。”
      薛道衡继续道:“虽然你只跟我学了一年,但凭你现在的学识,已经能混出个人样来。你回去,宇文府的人不会再当你是个普通下人。做个将军府里的文谕不好吗!?你跟着我能有什么?我是流放!!你懂什么叫流放吗!?就是自生自灭。”
      佚名摇头道:“流放又如何!?我才不稀罕做将军府的文谕,我要侍奉老师和师娘终老的。”
      其实为二老送终,一直是佚名心里认定的事情,老师膝下无子,他作为学生,理所应当侍奉在侧,他知道流放可能很辛苦,老师和师娘的身体能顶得住吗!?病倒了怎么办!?
      这些话,佚名从没有讲出来,因为他觉得讲出来不如实际行动做出来,现在老师要赶他走,情急之下说出“我要侍奉老师和师娘终老”这句话。
      但话刚说完,脸就红了。
      又喃喃道:“只盼望老师和师娘不要嫌弃学生是个拖累才好。学生自幼家竟贫寒,是能吃苦的。岭南之地路途遥远,学生真的很担心老师和师娘的身体。”
      薛道衡板着脸看着他,端了一会儿架子后,就笑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可不要后悔。去收拾东西,能卖的都卖掉,一切从简,轻装上路,不过这些书,一本都不准卖。”
      佚名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
      薛道衡赶紧对夫人说:“哎!哎!你还是管管他吧,他这么高兴像什么话!?是去流放,又不是出门旅行。”
      师娘假装生气地对佚名说:“小子稳重一点,你快16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别毛毛躁躁的。”
      佚名才不管这些,一边笑一边跑回房间收拾行李,就差点没唱歌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了最后一顿晚餐。
      薛道衡没有胃口吃饭。
      佚名劝说他道:“学生觉得流放未必是坏事,老师每天都过得很压抑,心里总放不下政务。现在流放了,就当是出门转转散个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学生还是很期待去岭南的。”
      薛道衡轻哼道:“未必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分两面看,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而坏事却未必不是好事呢!?”
      薛道衡道:“你这个小娃娃,居然来做我思想工作,好吧,我就当出门散散心吧!也当放个长假了!”
      忧愁的情绪一过,薛道衡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
      当晚,房彦谦非常低调地登门。
      房彦谦带来一条消息,太子杨广秘密通知薛道衡,让他取道扬州到岭南。
      扬州是杨广曾经做晋王时候的封地,现在还是太子的地盘。
      太子此举是想等薛道衡走到扬州的时候,就向皇帝上书,要求“顺便”将薛道衡留在杨州任职,这样就从流放改为外放做官。
      薛道衡听了却笑道:“感谢太子美意,我就是因为被人上奏弹劾结党营私,才被除名流放的!现在被太子招揽,不就更给人落了口实我的确是在结党营私吗!?请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薛某人不会去扬州。”
      房彦谦一惊,没料到薛道衡会拒绝,劝道:“你不要这么硬气,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流放就是离开官场,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太子把机会送到你面前,又不用你亲自上书给皇帝,你只需要去岭南的路上,从扬州路走就行了,这后面的一切都是太子在安排,由太子亲自向皇帝请命,你担心什么!?”
      薛道衡还是坚持地说:“去岭南的路,应该走江陵道。我绕着弯的走扬州路像什么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巧合”,不行。”
      房彦谦叹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人着想,你的夫人年纪也大了,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还有你的那个叫佚名的学生,好像才16岁吧!?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却要陪着你这个老骨头去那岭南!?”
      薛道衡:“……”
      房彦谦又道:“我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你怎么决定,我也管不了,但我希望你三思而行。”
      薛道衡:“……”
      ……
      太子杨广听闻事情办了,但房彦谦也没给个准话,到底要走哪条道。
      就问:“你见到佚名了吗!?”
      房彦谦摇摇头:“没有,佚名入了薛府,好像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薛道衡也不带他出来走动走动。”
      杨广轻叹口气,心想,这都一年了,薛道衡将他保护得很好。
      ……
      过了半月,杨广接到通报,薛道衡并没有按他的计划取道扬州,而是走了江陵道。
      房彦谦听闻后直叹:“这个老东西,就是头倔驴。”
      杨广反而说:“薛道衡虽然不识我的好意,但他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再派人沿途安排打点一下,让他们到了岭南,也能过得舒服一点。”
      同时杨广的心里想着一件事,不知道佚名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他时常回想起与佚名交谈狼狗论的情影,记忆中只有佚名15岁的模样,现在应该长高了些吧?我送他的那套旧衣,他还能穿吗!?
      这一年来,他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整日处心积虑,实在无暇管佚名,现在稳坐太子位了,空闲下来,就开始想佚名了,而且这股思念之情愈来愈强烈。
      佚名愿意跟着薛道衡,可见薛道衡对他还是不错的,既然见不到他,我可以给他写信。
      想到这里,自然是想通了。
      杨广提笔写下一行字,然后将字卷进筒里,命人送到岭南,吩咐必须亲自交到佚名手里。
      ……
      佚名收到太子杨广的来信,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他随老师和师母来了岭南两月余,路途见识了很多新奇的事。
      那天送信的人来到小院,师母正在院子里喂鸡,听说有封信必须亲自送到佚名手里,就唤佚名出来。
      薛道衡也出来了,现在他没有政务处理,整日悠闲自得,看看书,弄弄花草,清贫且安逸。
      信使道:“太子殿下送信给佚名,要求佚名亲收。”
      佚名上前道:“我便是佚名。”
      信使将信递给他,说在此候着,要等着回话呢。
      佚名看到只有四个字:何为苦涩
      薛道衡也是一脸茫然。
      平时极聪明的俩人,竟然都卡壳了,因为没弄懂太子的意思。
      薛道衡想了想,对佚名道:“太子殿下应该是在考你的学问。”这个思路也没错,佚名是太子殿下还在做晋王的时候推荐的人才!现在过问一下佚名的学业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佚名想了想,在这四个字旁边写了一句话:浊酒入喉,愁肠断
      再将信卷好递给信使。
      信使得了回信,又打马走了。
      ……
      回信送到太子手里,己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若用快马加急,每个驿站都换马匹,也要不了一个月这么久。
      但太子吩咐这事暗中办,不拿官府文书,没有官府文书就无法去驿站换马。
      所以走走停停,一个月才到。
      杨广打开回信只看了一眼,就激动得不敢看了,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激动?
      送信的人还候着。
      杨广问他:“你亲眼见到佚名了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小人亲眼见到佚名了。”
      “那,那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信史一脸茫然。
      “佚名现在长什么样子了?”
      信史当然知道佚名现在长什么样子了,但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一个人的相貌呢?太有难度了!
      “回太子殿下,佚名长着一双眉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长了……”
      杨广赶紧打断他:“停停停!你别说了,下去吧!”蠢成这个样子,活该一辈子当信使。
      信史退了。
      杨广这才将信纸又打开,只见他的字旁,写了一行秀丽的字:浊酒入喉,愁肠断
      看了许久,又不知不觉地笑出来。
      有人前来通报:“太子殿下,宇文化及求见。”
      “化及进来。”
      宇文化及刚进了太子寝殿,就觉查杨广的心情极好,当下给太子行了礼,再自顾身份地看了一圈下人。
      杨广立即让人退下。
      宇文化及悄声道:“刚才好险,那侍卫非要检查我带的东西,还好我用计把他给骗了,要真被搜出来,就麻烦了。”说毕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玩意。
      杨广接过,把这玩意拿到手里左右翻看,很是稀奇的样子。
      宇文化及又道:“原本还给太子殿下找了些大件的东西,都不好带进来,那些侍卫眼尖,搞不好就要穿邦了。”
      杨广边看边笑道:“我赏你一道出入令牌,凭此令牌,你能自由出入我的寝殿,而且不用搜身,以后你有什么稀奇好玩的,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的。”
      宇文化及就等这么一道护身符,令牌就等于是他的免死牌,他能凭借这个令牌在京城做些横行霸道的事情。
      宇文化及从小就是个富二代,而且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但凡他看到喜欢的,就非得弄到手,比如哪家的宠物小狗长得好看,谁家养的马长得壮硕,当然也包括谁家的妹子长得水灵,都逃不过这位老兄的手掌,他虽然不务正业,却傍上了当时最大的一个二代,那就是太子杨广。
      自从上次宇文述给儿子出了点子,让儿子用“吃喝玩乐”去投晋王之所好,宇文化及就开始一点点试探,后来晋王杨广顺利做了太子。
      宇文化及送的一件宝贝又正好入了太子的眼。
      从之前的试探,到后来做了太子最信任的人,也是不容易,毕竟杨广由始自终对任何人都是节俭和贤德的形象。
      宇文化及在民间不着痕迹的收集一些东西,每次出入太子府,还要藏得小心翼翼,担心侍卫搜出来,担心侍卫是皇帝安排的眼线,总之小心了又小心,现在得了太子的出入令牌,以后胆子就要大得多了。
      杨广对人招招手,让他过来看佚名的回信。
      “你瞧,这是我写的:何为苦涩。旁边是回答:浊酒入喉,愁肠断。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宇文化及文采不行,疑惑地问:“我只看出这“何为苦涩?”四个字是太子殿下写的字,因为殿下的字,笔峰刚劲、力透纸背、龙飞凤舞、行云流水、铁画银钩……”能想到赞美之词都用完了,换了口气又道:“旁边这个“浊酒入喉,愁肠断。”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写的,这个字嘛,儒雅清秀,不错。”
      杨广听了笑眯了眼晴:“是吗是吗!?我也觉得儒雅清秀。都说见字如面,我看到他写的字,就像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般,是不是!?”
      宇文化及并不知道太子在说谁,肯定不能主动问,就跟着点头:“对!对……”
      杨广笑得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边笑,一边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写的字,可惜隔得太远了,我又没有理由召他回来。”
      宇文化及:“……”
      杨广突然问他:“他是你的人,你可有暗中接济他吗!?”
      宇文化及双眸一片茫然:“额,我的人!?殿下说的是……”
      “当然是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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