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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明修栈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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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悟空与陈祎连理，恩爱愈笃。逍遥每日恒佳，转眼已三百年。这一日，九重天云霭茫茫，肃然而清。杨戬立于神殿前，复见唐三藏，未尝念乃是当今之象。
他二人同时愕于真君神殿之门，五目相对。
杨戬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昔日即知其与孙悟空诸多事，但心知不在明面。今他一头青丝，白衣胜雪。三百年前,孙悟空于花果山鼓噪迎入，明昭告天下与他喜结连理。
于杨戬，虚委蛇于天庭。于那二人，仙山福地逍遥度日。三百年不过弹指，可杨戬仿佛水深火热，如何不生物是人非之悲？
“这不是唐三藏麽？”却是哮天犬先开了口。
陈祎微微一笑，道：“小生陈祎。”
“久闻先生与大圣归隐水帘,更不问世。今日造访,何以见教?”杨戬自是悲喜不闻,听在陈祎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杨戬行事一如既往,心亦有好奇，这人有何理由寻至此处。
陈祎笑道：“在下久居傲来国，本欲不问世事，而今晨起，闻耳边忽有杀戮之声，便匆匆来。”杨戬神色忽阴晦：“先生是欲阻拦杀戮一事？”
“正是。”
“那先生何不向凌霄宝殿,却来这里?”
陈祎道：“凌霄宝殿若能止之,在下亦何必来真君神殿？此来是为下界亿万之命,进言真君。”
杨戬道：“王母若许改天条，自然不伤一命。”
“真君以为可能麽？”陈祎目光向尘寰中望去，“这三界,新陈代之,皆有定数。真君未必有推动新秩序之能。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朝败矣，又没人掌控全局，这代价，当谁任之?”
陈祎见杨戬渐舒眉头，微笑道：“若此时功亏一代,真君不惜负骂名换来三界片刻的安宁，顷刻便成泡影。望真君三思而行。”
杨戬久立不动，望陈祎远去，下命收兵。真君神殿唯他孤身一人，身披清寒月色。回见唯命是从的哮天犬，亦失落的卧在门扉。忽自觉懦弱,亦不能堪。
话分两头，却说陈祎自神殿归来，临案描画青竹数簇，笔触细腻，栩栩如生。悟空看了啧啧称奇：“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陈祎合袖置笔，道：“文武略不及君，高瞻远属杨戬。我也只能在此无用之事上下之功。”
悟空没好气的戳其额头，骂道：“矫情的东西，老孙早就同你说，对他无意。怎么就揪着不放？”陈祎抚掌道：“我非醋你，但近日你义兄遇事，我便做了回恶人。大抵是数百年都不曾做过亏心事，偶尔为之，便觉得甚是亏心。”
孙悟空揽他坐下道：“你前几日去了天庭?”
陈祎道：“是。”
“那如何不使我送你?”
“那夜你除妖回来，倒头便睡，我想你辛苦,便不相呼。其次，我不想你见他。”又道：“可，便于后事,汝且不得见！”
孙悟空伺其秘秘,亦不相问。此人素来坦诚,今有事不坦诚，亦必有理。
“你今后不论去何处,皆须同我说一声。不然我心急。”
陈祎嗤之道：“你急甚?”
悟空紧紧抱他，,脸埋在他发间气息灼灼：“卿卿无人而有影,自然思念锥心。”
陈祎被他逗弄的痒痒，想躲又想笑。“呸！看你那副样子。真是个登徒子！”嘴里骂着，心里却是柔情款款，复枕其膝，阖上双目。“悟空，我身上痛，你替我揉一揉罢！”
孙悟空攒眉道：“如何复痛？想是前几日劳累了？”本自关怀，陈祎遂闻，显然想歪。回过手,狠掐了他一把。
“哎...哎呀！我并非那个意思！”
孙悟空握着他手，轻轻一吻，亦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孙是心疼你，自昔日在灵山，四十九鞭去了佛骨，你这身子一直不好。”
“那还不是你这冤家捣鬼，我前世必有负你。才让你占了我的人又占了我的心，平白受了许多苦楚。”
“是！老孙当千刀万剐。”陈祎睁眼，眼里温情脉脉。起身缠着他脖颈，三千青丝散下，尤动人心。
“悟空...”
“嗯？”
陈祎抵着他额头道：“八戒之前说得那妖，可是不好对付？”
“亦不难缠，但你那二徒弟记吃不记打，三番四次被那粉骷髅迷了心窍。老孙是他兄长，自全一二。但误诸天,甚是挂念你。”
陈祎低声细语道:“我也想你！”那人眼含春水一汪，眼波流转便是万千风情。
芙蓉帐垂下,遮映春光。
日子不禁过，花果山桃熟两载。山中岁月易逝，季节掐指便过。陈祎放眼瞧去，桃红满目。但见一黄幡少年,眉目与那九重天上的玉君子相似，但形体瘦小。观此年岁,亦不过十六七岁，未有大人身样。
陈祎了然于心，唤了悟空来，说是要迎远客。果不其然,八戒拎着少年登门。好说歹说，要悟空收他为徒。连日来，不知吃了悟空多少闭门羹。而后，少年立于陈祎宅前，俯身跪在一片柔软草荇上。
“草民刘沉香,求见齐天大圣孙悟空。”
悟空对陈祎道：“师父，你今时可同老孙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圣母思凡，生此子，被压于华山。二郎神欲逼宫改天条，为师阻止了他。故此儿今来，求师学艺，救其母难。”
孙悟空一脸沧桑的看水帘中玩闹的猴儿，悲从中来。“你等听之，十六七岁的孩童尚念母恩。汝辈无心，寿数百岁。当年在两界山下，也没人惦记老孙。”
陈祎笑道：“那孩儿乃是圣母娘娘亲生，你这却算甚么？”
陈祎斯斯文文立在水帘洞中，看着宅门前的少年。八戒定将你的底细全盘托出,，才教他跪在我院中。”
“可惜，不过一些小聪明。”悟空俯首，衔去陈祎刚吃到嘴里的葡萄，便出洞去。猴儿们嬉笑不止，独留陈祎仍骂着登徒子。
于是二人所言，过不出陈祎所料。
“大圣亦有心爱,肯为其割舍一切，自然明白爱到深处无怨尤。”
孙悟空闻之,目光渐邃。望那少年的眉目,忽然在想,数年前陈祎千里寻满堂娇,是否也如这般心境。杨戬举神斧劈桃山，亦是否有同样的辛酸不甘。一腔热血一片孝心，太多不可抗力。他不曾有过父母，其实谈不上感同身受。
悟空依旧玩世不恭的大笑几声，道：“刘沉香，你觉老孙与你父母,有何可比性?”
少年道:“皆为情困,皆遇两难。”
悟空摇头道：“你若这样同你母亲说，她大抵要回答你，自己从不曾两难。如你所言，爱到深处无怨尤，三圣母此番因果，是她心甘情愿承受，怎么会两难？”
沉香失语，沉默半晌。才道：“便是我母亲当真无怨无悔，我为人子，如何眼睁睁看她受难？”
悟空道：“难不成你便这样稀里糊涂到天上去，玉帝问你，你也说‘我母亲纵有错，我为儿女不得不救’？你若是玉帝，你肯不肯放她？”
沉香仍旧不语，他这般年纪，热血有余，稳重不足。不过一个想见母亲的孩子，哪里来的思考的余地。“师父，我知道我笨，您天生地养，是世间少有的灵根。这些事我想不清楚，我只想救我娘亲。”
悟空轻叹一声，又道：“想不清楚，我且问你。你舅舅有何错？他身为执法者，惩办犯法之人，可算铁面无私麽？便是那人是他妹妹，也绝不通融半分，可算从不徇私枉法麽？”
悟空蹲下身，语重心长：“你若想不清，我便将这通天本事传你，你何用？”沉香正欲答话，忽听一声：“孙悟空,汝私藏天庭重犯，不当与本君一战麽？”
悟空听了骂道：“呸！杨小圣,你外甥不知好歹闯我仙府，孙爷爷不打他都是顾及你的面子。你速速带他出山,莫扰了我师父清净，否则，休怪我翻脸不人。”
哮天犬持骨棒，将擒沉香，却被孙悟空一脚踢出山去。道：“莫在我门前撒野，出了傲来国，便是闹个天翻地覆，我亦不管！”
闹剧一场，便这般落幕。孙悟空承诺绝不收沉香为徒，与杨戬当面为契。杨戬为擒沉香,命人围塞花果山。沉香一为拜师，二为避难，干脆长跪此处不起。
陈祎坐桌案前，亦不知想些什么。孙悟空自后抱他,低声道：“是因我见了杨戬，师父吃醋了么？”
陈祎摇摇头，轻声道：“没有，悟空。我只是忽然想起，昔在取经之路，我老是误解你，惹你伤心。悟空，是不是很不好？”
孙悟空垂手抚他青丝，笑道：“莫生他念，师父在老孙心，便是最好的。”沉吟片刻，又道：“师父乃出家人，心存善意。便是尘世负你，你亦不肯负人。老孙心悦的，不就是这样的师父麽？”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
陈祎起身，牵着悟空的手立于窗前，道：“凡人一双眼，看得太浅。不比神仙，上穷碧落下黄泉。有些事，如今想不明白，终有一日会想明白。悟空，你是要收他的罢！”悟空轻笑道：“师父焉知我要收？妄断我心,小心我不饶你。”
陈祎望其双眼，轻轻一笑。“你也想瞒我？你若不肯收他，早一脚踢出花果山了。天庭这般赶尽杀绝实在无情，三圣母虽有过，到底稚子无辜。可这孩子若不知玉帝王母这般专断，乃天条所致，恐难成事。”
悟空理他鬓边碎发,语气欣慰。“师父说的半分不错,老孙正如此想。”
“悟空不会为难他罢？”
孙悟空笑道:“师父甚是喜欢这个孩子?”
陈祎道：“我不过触景生情。”
窗外一声惊雷,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悟空看那跪在山脚的倔强少年，叹息一声：“师父，这太平日才经数百年，看来又要徒生风波了。”
陈祎伏他肩上道：“无论有甚么事，我自当相陪。”
“有师父这句话，万般不平事，老孙亦能定风波。”
花果山曾是山河破碎风飘絮,此刻却是身世浮沉雨打萍。冥冥之中,一切命至,不得逃避。
毕竟不知如何收沉香为徒，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