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撒旦》神族历史记录者

4、神秘来信与局长大人

　　卡特琳娜并不住校，她在学校里租了一间宿舍，但她晚上一般会开车回家。
　　她在柏塞亚的郊区买了一套独栋别墅，三层，带一个地下室，不加地下室大概有600多平方米。这是卡特琳娜从一个珠默斯亚时代的贵族手里低价买下来的。
　　她看到那个房子第一眼，就立刻决定要买下它。那个灰色的古老建筑掩映在森林中，幽绿的爬墙虎顺着灰色剥落的砖石向上生长，覆盖了整面墙壁，墙上有低调却精致的花纹，窗户是中世纪典型的上圆下方型，里面镶嵌的玻璃是彩色的。
　　一个被世人遗忘在森林里的贵族。
　　正如它的曾经的主人。

　　卡特琳娜敲响了别墅的双扇型大门。她等了一会，才听见门内有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缝，在屋内的黑暗里，传来一个疲倦苍老的声音。“你是谁？”
　　“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房子要出售，我来看看。”
　　“那就进来吧。“老人把门又来开了一点。
　　饶是卡特琳娜身材单薄，也废了好大力把自己塞进门缝里。当她穿过沉重的大门时，她明显的感受到，两扇门给她以压力。
　　她颇为荒谬的想，这扇门会不会突然阖死，然后把自己夹成两半。
　　通过了一扇门，她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屋内很暗，窗帘闭合，唯一的一点光，从老人手里的快要燃尽的蜡烛中发出。
　　老人穿着合体的黑西装，西装材质很好，却因为多次清洗而有些褪色。他脖子上系着老样式的花领巾，前襟口袋里叠着整整齐齐的手绢。
　　原来他不是主人，而是一位管家。
　　他佝偻着腰，把卡特琳娜引进书房。
　　与堆满了灰尘与蜘蛛网的走廊及其他房间不同，书房是温暖整洁的，壁炉里燃着柴火，正哔哩啪啦作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躺在壁炉旁的摇摇椅里，膝盖上搭着一条毛毯，手里还攥着一本诗集。
　　书桌上垒着一摞又厚又大的书，旁边是一个镶着钻石的老台灯，台灯下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两个相框——相框中央是老夫人与一位穿着神佑骑士团军服的年轻男子，两人都幸福的笑着，他们背后是端着托盘的老管家，他脸上也挂着得体的微笑。另一张是一个年轻的贵妇抱着一个4，5岁大的孩子，年轻的管家站在一旁，快乐的看着两个人。
　　“该醒了，薇薇安娜。”老管家伏下身，轻轻摇醒他的主人。
　　老夫人悠悠转醒，她看向卡特琳娜。
　　“她想买我们的房子。”管家解释道。
　　老夫人微笑着朝卡特琳娜点了点头，她又抬头看管家，“卡西金回来了吗？”
　　管家笑了笑，说：“最晚明天了。”
　　卡特琳娜把手提箱放到了书桌上，开口：“500克明日之光。值5千万西元。”
　　老夫人疑惑地看向卡特琳娜，仿佛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管家却点点头，说：“可以。”
　　卡特琳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下个周我就要搬来。”
　　管家送卡特琳娜出去，卡特琳娜离开时说：“你们的儿子很漂亮。”
　　老管家脸上彬彬有礼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记载卡特琳娜觉得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漠然的点了点头。
　　“卡西金从小就很漂亮，很懂事。其他贵族孩子看不起他，骂他是寡妇与管家生的杂种。他从来不会跟我们说。”
　　“哦，那他是吗？”卡特琳娜残忍的问。
　　“他是。”管家释然地笑了，“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恰好在老侯爵死之后出生，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影响他继承爵位，我们打掉了第二个孩子。”
　　卡特琳娜倒吸一口气。
　　管家没有停下，他宛如再向神父叙述自己的罪过：“但神惩罚了我们，卡西金恨我们，他鄙视我们，更恨自己。他认为只有教皇才能救他。他去了神佑骑士团，便再没能回来。”

　　最真实的珠默斯亚时期遗留贵族的写照，这座房子的内里和它的外表一样，衰老、孤独，带着一股坟墓的腐朽气息。
　　卡特琳娜买下了这所房子，用500克珍贵的东方宝石——明日之光。
　　而她对这座房子满意极了。
　　两位老人离开时什么也没带，只有那一箱宝石。而卡特琳娜来了之后什么也没留，把家具古玩全都扔了出去，找人把价值高昂的古玩文物拖到了垃圾场，把家具，窗帘，甚至是水龙头都换成了新的。她喜欢这种感觉——古老的房子里是现代的家具，苍老的躯壳里包裹着年轻的灵魂。
　　卡特琳娜把车停在了路边
　　信箱里又一封信，卡特琳娜随手抽出来了，边走边拆。她留下了信纸，漆封是完好的，但她知道这封信已经被拆过了。她把信封随手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回到家里，卡特琳娜从擦得锃亮的玻璃展览柜里拿出一瓶东方潮牌香水—女神之心，坐到卧室的书桌前，随手拉上了窗帘，
　　信纸上用汉中语写着汉中过去一月发生的大事，包括什么晋安亲王幼女平安降生啊，靖国大将军平息西北叛乱啊，还有一群文人搞什么君主立宪。卡特琳娜扫了一眼，把简报的拼音译了出来，又把拼音转换成“赵氏密码“，她把香水洒在信纸的背面，纸上立刻显示出排列的30 个特定排序的字母，与赵氏密码的30个字母正好对应。今天26号，她把信封上的第一个字母对上第26个赵氏密码，她翻译出来，寥寥几句话——
　　汉皇重病，一二四皇子斗败，新君之位，别无二人可得

　　卡特琳娜把一堆纸捏成一个大纸球，潇洒得一投，扔进了壁炉里。她靠在舒适的
　　一二四皇子由于夺储之争被贬为庶人，三皇子腿疾，五皇子未满12岁，依本朝法律均不能角逐帝位。几位公主均为庶出，而在汉中礼法中，庶出子女向来不可继位。相反，与皇帝同辈嫡出亲王或内亲王的嫡出儿女在礼法上地位相当。那么现在，按照继承法，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安阳内亲王的长女。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蔷薇街是个有名的红灯区，街外是一片祥和的居民楼，街内却是灯红酒绿，群魔乱舞。洗钱的黑老大带着小弟风一般掠过，妖娆的站街女搂倚着落魄的男爵，陪酒的牛郎挽着贵妇人的腰，旁边卖毒品的小男孩毫不遮掩地叫卖“新货，新货！“。街角，有着一个破旧的小酒馆，酒馆不卖什么好东西，最多一些家常菜和浑浊的酒，人也不多不少，客人都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吃饭，对比起各种喧闹的酒吧夜总会，倒是安静的不正常。
　　晚上7：00
　　包间里坐着三个人，都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蔷薇街的三个大人物——红衣主教兼柏塞亚大学校长多罗大人，博什利伯爵大人和绝对不会和酒精、毒品与任何娱乐沾边的局长大人——雅加·库里斯。
　　伯爵即使在红灯区地酒馆里，坐姿都要笔直规范，他听着屋外小孩子叫卖毒品的声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仰头狠灌了自己一杯酒，掏出手绢擦擦嘴。
　　“我们的伯爵大人无论在哪都要保持绅士的风度啊。“多罗主教依着椅背，姿态却比在学校放松的多，全没了校长端庄慈祥的模样，”说说你的烦心事吧，伯爵，你找那个小女孩谈心了吗，谈妥了？“
　　伯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她很乖，没什么疑点。唯一的问题是她真正感兴趣的是天体物理。”
　　主教毫不留情地笑了“人们把可以转化蓝光能源的图灵顿密码神化了，却不知道图灵顿最大的贡献实在天体物理。人才，人才啊，这个姑娘本来就不是奔着你们能源系来的。”
　　“以退为进，才能消除对手的疑惑。”一直沉默着的雅加终于舍得开口了。他内里仍穿着黑色的军服，为了掩人耳目，外面却是一件简洁的灰色风衣。他倚在沙发里，面前的桌子上没有酒杯，只有一只盘子：里面三分熟的牛排已经被吃了一大半，剩下的被切成粗细均匀的条形，每块都是精准的1.5厘米宽，牛肉的边缘渗着猩红的血丝。
　　主教被噎了一下，匆忙拜拜手，说：“不愧是安全局的局长大人，想问题总是这么周全。毕竟是连牛排都要仔仔细细检查后完美切好的的人。 “
　　雅加没有恼怒，听着老师的调侃，从容地插起一块牛排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优雅地拿面前的餐巾擦了擦嘴。
　　“她拒绝了你们，这是最完美的掩护。而若是她的目标在此，她会让你们不得不求她去。看着吧，她会找机会的。“雅加淡淡地说，一副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就是事实的模样。
　　博什利又叹了口气，“天才，天才。无论她居心如何，我们都需要她。不说别人，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们卡在了瓶颈期就差临门一脚，可缺了那个人，无论怎样都补不上那个空子！“
　　“可你也不确定她行不行。“雅加冷酷的提醒他事实。
　　“我们要抓住每一点希望啊。实验室的所有人都很努力，可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博什利捂住了脑袋，肩负的压力仿佛要压垮这个老人，”造神计划的能量引导公式太不成熟，我们需要完善它，它才能普及。“
　　当提到“造神计划“时，主教不由得看向他的学生，博什利也转头看他，可雅加没看他们两个，只是低头又吃了一块牛排。
　　“说到这个，雅加，你有两个月没来拿抑制剂了。“博什利忍不住提醒他。
　　雅加仍是没什么情绪，“最近情况比较稳定，我那还有3支。若不放心，你差人送给我就是了。“
　　博什利皱了皱眉，“下个周你来实验室做了检查再说吧，新一代的药剂正在研发当中，最近又有了突破。”
　　雅加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可以。”
　　主教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局势啊。克拉克根本无法胜任东线的指挥。”
　　如今安格拉斯在西大陆发起的战争在东部和西部分别向北延申，主教所说的克拉克正是如今指挥东线战争的沃德·克拉克将军。
　　“无妨，只要教皇信任他就好。”雅加吞下最后一块三分熟的牛排，擦去嘴角一丝血丝。
　　主教收了笑容，去看他的神色，去发现雅加神色坦然，没有一丝异样。
　　是了，他这样的人，说话从来都是实事求是的。
　　博什利看着雅加长叹一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让你做安全局的局长，又跨过你指挥战事，把你困在帝都。”
　　雅加笑了，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真情实意的笑，仿佛被博什利逗乐了，“伯爵，教皇大人正是因为信任我，才让我留在柏塞亚。因为在他心中，有些事情比对外的征战更重要。”
　　主教与博什利都不说话了。治外必先攘内，教皇的肃清计划就要开始了。
　　博什利伯爵缓缓放下酒杯，“我有很多如芬族的学生，他们都很有天赋·······”
　　“天赋不是教皇在乎的，伯爵，有天赋的人很多，比如你的那个学生。我们都知道他想要什么，而如芬族不过使最适合的——掌控大量财富，违背我们的信仰，世代不被欢迎。”
　　“如果这违背道德呢？你明明知道他们没有任何错！”伯爵激动的站起身来，差点掀翻了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着，折射着屋内暗淡的灯光，一晃一晃地闪过三人的脸颊——三人神态各异。
　　主教低声呵斥：“博什利，你喝醉了，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对于教皇的命令，你只需要听从；对于安全局的事务，你也不该多问。”
　　“伯爵，”雅加没有理睬他的老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博什利， “不要忘了，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
　　原本情绪激动的两个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我晚上还有军事会议，先走了。”雅加看两人沉默着，他站了起来，仔细整理好大衣，使之遮住枪套，理正衣领，抚平褶皱。他冲两人点点头，离开了，走进那条与他格格不入的蔷薇街。
　　街上红男绿女花天酒地，唯有一人，裹挟一身寒霜，漠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