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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衫仕女 ...

  •   五儿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来不及惊叫,只觉得肋下一麻,已是全身酸软,倒在那锦被之上。
      床上那人低呼了一声,抽回了双手。是个男人的声音,可能是被五儿压疼了吧。想到自己竟这样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虽然隔着被子,穿着衣服,五儿的脸还是红了,心中又羞又恼又气,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五儿情知定是自己大意开窗引来了这个登徒子,眼下却身陷困境无法脱身,只盼绿环紫环能惊醒些,哪怕在门前问一声也好。四周一片寂静,五儿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胸口咚咚直响,却始终无法自救,只听得一阵唏唏簌簌的声音,好象那人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了床沿之上。
      五儿听得那人闷哼了一声,生怕他要对自己不利,连忙睁开了眼睛,四处扫视。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缕清辉,映在那人的银色面具上,反射出柔和的微光。他走过去放下了窗前的帘子,又到门边去细细的审视了一遍,才点燃了台上的红烛,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五儿.原来是他!五儿想起了那天他抱她从惊马上滚下来,想起他站在风中,衣袂翻飞的样子,想起他识破自己女儿身的样子。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他穿着银灰色的衣服,加上那脸上的面具,让人觉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甜腥味。五儿看到他胸前腥红的血迹,不禁变了脸色。银面人却淡淡一笑,低声道:“吓着你了吧?我还是应该叫你杨小姐吧,三公子这会儿恐怕正在追赶刺客呢。”

      五儿想起上次马儿受惊的时候,自己曾经骗他说是杨家三公子,不禁低垂了眼帘,面上赧然而红。银面人又凝神地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这才伸手解了她的穴道:“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只是事出突然,我又受了伤,想进来躲一下。”

      五儿只觉得一股力量又回到了身上,动了动才发现周身已活动自如,连忙翻身坐起,从箱子里拿出了金创膏,找出干净的棉花和白布,用白瓷盘从鹤嘴壶里倒了些冷开水,就要给他清理伤口。他也不推辞,靠在软榻上,自行解开了衣衫,露出了结实了胸肌。她的脸不禁红了,拿着棉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银面人小心地揭开了紧粘在伤口上的中衣:“你若是怕,还是由我自己来吧。”

      狰狞的伤口翻着血红的嘴唇,兀自流着殷红的血,在蜜色的肌肤上留下长长的印痕。五儿强忍心中的怯意,摇头道:“不,我不怕,你忍着点啊。”

      “你放心,我不会叫的。”

      桌上的烛泪也将燃尽了,烛影摇曳,如同女子飘摇轻舞的薄衫。五儿的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也怯怯的:“包扎得不好,把你弄疼了吧?”

      银面人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点了点头,指着脱下来的那件中衣和那些血红的棉球,缓缓开口道:“把这些都包好,我要带走。”

      五儿一愣,随即默默地照做了,顺便将他那日给她擦手的锦帕也包了进去。

      银面人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沉吟了片断,回头说道;“多谢小姐,今日之恩来日定当厚报。我先走了。”烛光飘忽,将他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映在细密的罗纱帐上。

      帐外是门,拢菊苑外还有无数的剑客和兵士。门外的人都在提防着这个刺客,而那些勇士们也无一不在搜寻他的踪迹。他能够顺利的离开杨府,逃出生天吗?五儿儿默默地想着,拿包袱的手没有放开。银面人并没有拉扯,只是轻笑道:“怎么,想把我的衣服留下来,明天好跟你的丫环们说说今晚的事吗?”

      鲛纱帷幕随着他的气息轻轻飘动,香炉里的一缕残香如丝般溢出,在那水晶帘上缱绻缠绵。
      五儿放开了手:“我送你出去吧,我知道一条近路,那里没有人走动。”她的声音低沉柔美,如珠玉落盘,溪水溅石,绣了细碎花纹的广袖指拂过他的面前,如兰似馥的香味沁入鼻端。

      出得门来,五儿见绿环和紫环歪在一处睡得极熟,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西厢房里的周嬷嬷,往日都是睡得鼾声如雷,却连一只虫子爬过都会惊醒的,说是在宫里侍候贵人主子时养成了好习惯。今日却声息全无,连五儿走过时绊到了檐下的水缸,都没有听到。

      银面人连忙伸手揽住了她。他离她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旁耳鬓:“有没有伤着?”

      五儿摇摇头,退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偏离了他的怀抱。

      两人有惊无险地翻过了紫竹园的矮墙,轻手轻脚地走在桂树林中。桂花花期未到,叶子却是极繁茂,遮挡得林间的小径一片漆黑,五儿几乎摔了跤。银面人走上前来,伸手轻轻地扶住了她,他的手粗大有力,可知一定是平时勤于练武的缘故。

      月已上中天了,小虫不知疲倦地吟唱着,夜风拂过惜花亭,送来阵阵香味,也带来一股寒意。那只的大手传来的力量和热度,支持着五儿向前走去。

      桂花园的北边有几间小屋,屋边隐约有个小木门。五儿心中一喜,这一定是承智所说的通到外面的小门了吧。她正待大步走上前去,却被银面人拉住了。

      五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紧靠门的那间屋子的小窗透出灯光来。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窗户半开着,微风吹得烛光飘飘忽忽,屋内并没有人。简陋的木质桌椅好象很有些年代了,纺机、绣架也处处透着破败。屋内并无装饰,只迎面墙上挂着一幅画,青翠的枝叶下,红衫黄裙的女子娉娉婷婷,美艳不可方物,超凡脱俗得让时间好象都静止了。

      可能是哪个年长的女佣的房间吧,五儿想,女人就是这样,无论多大年纪,都只希望别人记得自己最美最年轻时候的样子。

      银面人已轻轻地拨开了门栓,回头望向五儿:“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外面很黑,请走好。”五儿微微颌首。

      “谢谢你,我们还会见面的。”银面人一只脚已踏了出去,一双亮如星子的黑眸却还紧紧地盯着五儿,“你不想问我和谁交战受伤的吗?”

      五儿不敢与他对视,只得将视线转向别处,轻声道:“上次承蒙恩公相救,小女一直铭记在心。今日亦不过举手之劳,恩公不必挂怀。”

      交战的人?应该不是杨硕,否则杨家早已闹翻天了。也不会是杨家三兄弟,不然丫环和仆妇们早就嚷开了,至于其他的人,五儿无所谓。

      他的脸隐在面具后面,五儿却感觉他在笑,笑得连声线都变得柔和:“是啊,我们还真是有缘,每次都是在很危急的时候相遇.。”

      五儿微微一笑:“公子有伤在身,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

      “还是你先走吧,我在这看着。”

      “公子先走,我要插上门栓才能回去.。”五儿再不愿与他多说,急道。

      “啊,是呀!”银面人好象恍然大悟似的,连忙跨了出去。

      五儿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了,想着他已去远了,正要拴门,承德的大嗓门透过桂花树叶沙沙传来:“义父,这么晚了,这里又不安全,您就不要去了,还是去前边歇着吧.。”

      “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们不是满府都搜过了吗?”杨硕的粗哑的声音里透着些烦躁和不耐。桂香园的大门吱吱地响起,伴随着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

      五儿来不及思考,大步跨出了院子,反手轻轻地掩上了门。手抚胸口,强压住乱跳的心儿。

      四下里一片漆黑,那银面人已不知去向。

      春寒料峭,更深夜静,五儿不敢再推开桂香园的小门,亦不敢从前门进杨府,更不敢向那黑暗更深处前行,一时踌躇不已,贴着墙跟蹲了下来,紧紧地抱住双肩。
      一只野猫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她,两只夜明珠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五儿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衣袖里。

      野猫走了,月儿也躲进了云彩。一个人影悄悄地站在五儿面前,而她却浑然不觉,好似已经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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