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凤至》碧台初荷

40、死水微澜

　　“你知道吗？杨硕已歼灭敌夷，杀了夷王和穆达林，不日就要班师还朝了。”皇帝看了玄成一眼，又嘬嘴逗着锦鲤。无奈那些锦鲤早已被养刁了，潜入幽深的水底，理都不理他一下。

　　“儿臣恭喜父王。”玄成拜道。

　　“灭了夷族，这可是大功，该如何嘉奖？”皇帝问道。不等他回答，又补充道：“忠王说他已年迈，此次军中多赖宣德候，以及肖之华和杨承智两位小将军。”

　　玄成道：“宣德候一到边关，捷报就已上路。不知是太神速，还是捡了个大便宜。”

　　“朕心中有数，少不得还要封他个亲王，以示皇恩。”皇帝以手击掌，围着鱼缸转着，奈何那些鱼儿还是置若罔闻。

　　“他封亲王？那杨公呢，又该怎样行赏？”玄成有些不满，一个平阳王爷就够了，再来一个宣德王爷，他们一家就有两个王爷，岂不是乱了套了。

　　“杨硕已封忠王，如何再奖，他军威浩胜，不能再升。再说他有病在身，折子里就提出要回乡养病。”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行，这样朝臣们肯定以为天家猜忌忠臣，任人为亲。再说宣德候年资尚浅，在军中难以立威。”玄成急急道。

　　“听说杨承智是杨硕义子，此次颇有功劳。那就加封他为大将军，将郡主赐婚。这样杨硕就不会嚷着要告老了吧。”那一缸锦鲤见没有食物，都潜入了水中，皇帝望着平静的水面，话语也平静。

　　玄成乍听此话，只觉得背心一热，忙跪下劝道：“父皇，杨家军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若是一力扶持，只怕将士们骄奢淫逸，更须忌那功高盖主。”

　　皇帝笑道：“若想将杨硕收入囊中，还有一法。皇后素来喜爱郡主，不若将她立为太子妃。一旦成了儿女亲家，还怕忠王不忠？”

　　“不可！”玄成脱口而出，见皇帝眼神疑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兄不喜女色，儿臣恐郡主受屈。他日杨硕得知，必然忿恨。”

　　话未说完，舌尖已然发颤。太子的怪癖由来已久，皇后请遍名医，想尽办法才有得一二分效果，近来太子虽有了一些阳刚之气，但较之俊朗英武的二皇子，还是相去甚远。

　　虽然中宫刻意隐瞒，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臣子们早已屡屡上折子规劝皇帝另立储君。但是杜家声威赫赫，皇后统领六宫，太子并无过错，即使是权倾天下的皇上，也未必能事事如意。只是权臣之间却免不了明争暗斗，各自为主，二子夺嫡的事情已是愈演愈烈。九五之尊的天子，未必不知。

　　这石破天惊的话甫一出口，不仅玄成，连皇帝也怔住了。

　　“你诋毁兄长，辱及天威，难道就不怕招来忿恨？”皇帝面沉如水，目光直逼玄成。

　　玄成背上不禁冷汗涔涔，叩首道：“儿臣不敢，儿臣失言，请父皇责罚。”

　　“你既知兄长难以胜任，可有替代之心。”皇帝的话宛如惊雷，在玄成耳边轰隆隆地滚过，震得他心如乱麻。

　　如果说他没有这种心思，那是假的。他的母妃，他忠心的部下，哪个不是殷殷地盼望着他能成事。他也一度踟蹰满志，然而储君早定，母妃失宠，一切皆成空话。

　　玄成以首叩地，泪流满面：“母妃曾教导儿子不可有非分之想，要尽力辅助皇兄。”

　　皇上长叹：“起来吧！你的母妃是天下最善良的女人，朕这些年亏欠她很多。你要听你母妃的话，要孝顺。”

　　玄成应了，慢慢地直起身来。风吹过，他鬓边的一缕头发散了，沾在汗湿的额上。皇上伸了伸手，却只是拂过鱼缸中刚刚打苞的一朵芙蕖上。

　　皇帝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御下不是用兵，不能论功行赏，也不能太过平稳，那样就如同一潭死水，鱼都不动了。”说毕大掌一挥，往缸中投下食物。青波起皱，那些色彩鲜艳的鱼儿都争先恐后地浮了上来，将一缸碧水染得五彩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