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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化蝶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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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你这是干什么呢？”五儿慌忙去扶她起来，却觉得她身体僵硬，好象有千斤重，“不过是一杯茶罢了，您怎能这样折杀我呢？”
李妈身子一松，捡起那个玉环在衣服上擦了擦，送到五儿手中道：“可是这个东西好象很贵重呀，是小姐的吧。”
五儿接过来莞尔一笑：“是呀，不过又没有摔坏，不用在意的。”
五儿刚才就一直在琢磨这玉怎么会跑到她的枕头底下去的，给李妈一惊，才想到昨夜的那个银面人睡过她的床，一定是他落在这里的。可是她又怎敢说出口呢，昨夜的事她是打定了主意决不向别人透露一个字的，只能承认这玉是自已的。
对，是我的，是我从小就带在身边的，要是别人问起，就这样说。五儿在心中默默地想着，把玉环放入了怀中。
李妈收拾了地毯后出去了，五儿看得出来她的心绪也很不平静。从绿环的口中她已经知道李妈就是去年杨硕接她回来的那晚被赶出去的，看来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对杨家的人还是心有余悸。
五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前闪过杨府里一双双恐惧、忧伤的眼睛。她的爹爹——杨硕什么都好，就是太暴躁、太残酷，对下人是，对手下也是，对他的义子亦是，只除了她这个女儿。
“小姐，该喝药了。”绿环在后面怯怯地说。
自从那天从客栈回来之后，五儿就每天都被逼着喝这奇苦无比的药，说是杨硕吩咐下来，给她补身体的。补不补倒是没看出来，但是五儿这几天却觉得明显地嗜睡了，有时候坐在那儿都会打瞌睡，夜里更是一觉到天明，连梦都不曾有一个。所以每到喝药的时候，她都觉得痛苦万分，连带着绿环、紫环也闻药色变。
这一天风和日丽，五儿觉得精神比往日好些，于是信步走到了花园中，才发现园中的海棠花都已经谢了，落红铺了一地。浅粉的花瓣在湿润的泥土上瑟缩着，仿佛不堪春风的吹拂。
想到自己每天百无聊赖地在这园中，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睡觉，尚不如这海棠，到底在那枝头开过几日，在春风中舞过一回，五儿不由得有些黯然。
那日的纵马疾驰，丢了金锁片，伤心了好些天。后来银面人又把蟠龙玉环落在了她的床上，这些天来也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是不是在焦急地寻找玉环。
可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不能轻易出门，不能随便见那些俗人，更不能和别家的青年男子交谈。这些都是几位嬷嬷、丫环们这几天日日叮咛的。
她想起儿时随祖母赶集，看杂耍的人山人海，喝彩声此起彼伏，祖母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走啊走，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就再也走不动了。
想起在主人家为奴时，元宵节一起去观灯，大丫头春杏在路上滑了一跤，惊了一位白衣公子的马，他还把她们送回了家，从此春杏就痴痴傻傻的，老奶妈说她病了，害了相思病，没有药治，当时自己还哭了呢。
想到这里，五儿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那些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多么快乐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可现在却如同笼中鸟一般。对了，上次承智送的那只凤尾蝶养在笼中，不知道怎样了呢。
“死了，李妈让我扔了。”绿环道。这拢菊苑里的人，现在可是什么都听李妈的。
“你怎能随便就扔了呢？奶奶说过，每只蝴蝶都是花仙的化身呢，快去把它埋了，就埋在海棠花下。”五儿急急道。
绿环一脸愕然，福了一福，小跑着去了。
五儿见她去得远了，又深悔自己言辞太过，觉得头昏脑胀，坐在了石凳之上。
“小妹惜花之心本无可厚非，但也不要太过于相信那些化蝶幻影。”温润的声音如溪水流过，白衣的少年已来到了面前。
承义前些天被杨硕派去了南越王国，五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玉面俊颜上却无半点风尘倦容，漆黑的眼睛中盛满了笑意。
“化蝶幻影？”五儿重复着他的话。
“你看。”承义坐在她的对面，慢慢地松开了捧着的双手，那只大红洒金的凤尾蝴蝶在他细长的指节上扇动着翅膀。
“呀，原来它并没有死呢。”五儿欢叫起来。
“不，这是另一只。”承义说，“这些小东西长得一模一样，叫人分不清。”
“庄生晓梦迷蝴蝶。三哥你说，人死了会不会也变成蝴蝶呢？”五儿歪着头问。
承义笑了：“会的。古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双飞，殉情而死。”
五儿羞红了脸：“二哥真坏，跟妹妹说这些做什么。”
“是为兄的不是，小妹还未及笄，不该说这些的。这只蝴蝶权当是我陪罪的吧。”
承义忙说着，拉过五儿的手，将蝴蝶放入了她的掌心，感受到她肌肤的滑腻柔软，他舍不得松开。
“二少爷，小姐，平阳王爷和王妃来了，老爷让你们去前厅。”紫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五儿慌忙想要抽出手，惊动了那只蝴蝶，它轻盈地飞走了。承义一展袍袖，正要再次捉住它，却被五儿拉住了，她轻声说道：“让它去吧，外面的世界大些，花儿也多些。”
承义望住五儿，温润的的眼光是那样的柔和：“你也会象它那样自由、快乐的。”
不等她回答，他拉住她的手向前院走去，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丝毫不顾紫环眼中的惊诧。
刚穿过花榭，就听得前面一阵环佩之音，几个丽人逶迤而来。丫环们簇拥着一位宫装丽人，春衫婀娜，笑语盈盈。
承义是见过平阳王妃的，当下放开五儿的手，抢步上前道：“参见王妃。”五儿也盈盈下拜。
平阳王妃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挑，肤色白腻。见二人下拜，喜笑颜开地对旁边的几位丽人说道：“你们看看，端的是绝代佳人，怪不得王爷要催着我来呢。”
那几位可能是跟着王妃来的几位丫环，也连连称是，赞叹不已。
五儿生怕王妃看见刚才的一幕，心中忐忑，双颊飞红。因二人都穿着宽大的袍服，王妃只望见他们并肩走来，并未发现他们十指相扣。当下扶了五儿起来，又握住她春笋般的小手，一同往花园中走去。
到了采芳亭，王妃笑道：“看了这半日，真个是春光明媚教人懒，先歇歇吧。”
二人在石凳上坐下，紫环早奉了茶水蜜饯之类的上来，承义也赶去前院见平阳王爷了，绿环带着那几个王府来的丫环们去树下荡秋千去了。
采芳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五儿睫毛轻扬，这才发现平阳王妃一直怔怔地看着她，唇边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却仍然抓着她的不放。
五儿偷瞄了她几下，发觉王妃的目光虽然笼罩在自己身上，但是眼睛却象看着她身后的某样东西，神情迷茫，仿佛陷入了某种冥想或回忆之中，连抓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五儿吃痛，轻轻挣扎了一下。平阳王妃蓦然惊醒，连忙放开她的手，笑道：“这手儿真是绵软细滑，柔若无骨。比起来，我这双只能算是两只老爪子了。”
五儿敛首道：“王妃金尊玉贵，心灵手巧，岂是民女所能相比的。”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让人不疼都不行。”王妃掩唇而笑，衣袖下褪，露出了半截皓腕，那腕上黄澄澄的一圈金锁片格外夺目。
“金锁片！”五儿不禁叫道。可随之她又后悔了，自己的锁片只有五片，哪有这么多，再说也不可能被王妃捡走。
平阳王妃诧异地问：“怎么，你喜欢这金锁片？”
“不，不是。只是看王妃戴着很美。五儿失礼了，请王妃恕罪。”五儿摇头道。
平阳王妃淡淡地笑了，用涂了朱红色蔻丹的手指拨弄着那些锁片：“这个我从小就戴在身上，听说是母亲传给我的。开始只是一片，每年增加一片，你猜现在有多少片？”
金锁片哗哗地响着，五儿只觉得胸前如同万马奔腾，勉强说道：“民女猜不着。”
“那你想想它是什么意思。”王妃又问，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是代表着母亲的爱越来越多吗？”
平阳王妃站了起来，肃然道：“不，它代表着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永不忘却的爱恨情仇。有了它，就象凤凰涅磐一般，人也可以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五儿也连忙站了起来，颤声问道：“那，如果弄丢了呢？”
“如果丢了锁片，生命就会结束。”平阳王妃细长的手指已伸到了五儿的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