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不可思议之旅》疏雨楼

24、第二十四章

　　回到岸上，他迅速爬远几步，奋力抖动起来。啪啪，没有一丝防备的梵音再次被甩了一身的水。再看看那人，身上竟是一身干净清爽，毫无落水的痕迹。
　　梵音既羡慕又郁愤，为什么自己试了好几遍净身术才能达到的效果，别人只需抖两下就成？
　　她像模像样的抖动几下，徒劳无功。只能感慨：莫生攀比之心，人比人尚能气死人，何况人比妖？梵音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问道：“是阁下将我带到这水潭里来的吗？”
　　虽是这样问，但梵音有五成肯定是他。
　　梵音还记得自己当时体内若火焚般难受，体力不支才昏睡在树林中。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眼前之人，不是他带自己来的还会是谁？
　　木褐色衣裳的男子笑容灿烂的看着梵音，修长的食指指着自己，一声：“阁……阁下？”从他喉间卡出来话，奇怪的像母鸡下蛋后的咯咯声。那表情像是在询问梵音，阁下是自己的名字吗？
　　这样近距看他，他的举止倒不像是在作伪，难道他真的心智不全？
　　妖灵一般先通智，后修炼集大成者才能幻化成人形。但也不排除有个别的妖灵在还没有通智的情况下，因机缘点悟便幻化成形的。这类妖灵虽具人身，但灵识始终失其所守之位而游离，终身行尸走肉而不自知，又谓之为失神之形。
　　难道……眼前这人就是后者？
　　梵音半信半疑，再问道：“是你将我带到水潭里面来的吗？”
　　他笑容渐敛，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琉璃碧绿眼澄澈的看着她并没有理解。梵音暗自思索之余，手指指他，又指指水潭，一字一句又说一遍。
　　他终于露出恍然的表情，将梵音拎起来朝水潭走去。这般轻松，仿佛他拎起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活奔乱跳的兔子。
　　梵音大惊，赶紧抓住他的衣袖道：“阁下，男女授受不亲，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那人充耳不闻。
　　直至梵音被悬空在水潭上方，对于自己是如何坠入水潭这回事，她便是再笨如今也清楚了。
　　她一手紧紧握住那人的衣裳，一边急切道：“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知道了，你不用再重演一遍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听懂了梵音的话还是觉得有未尽明之处，既没有松手，也没将梵音放下来，仍将她半空悬着。
　　他一只手指着水潭中央，结结巴巴的说道：“去……去。”另一只抓着梵音的手便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作势要将梵音扔出去。
　　梵音忙不迭的摇头，“不去，不去。”手忙脚乱的挥手示意他，“后退，去那边，那边。别把我再扔进水里。”
　　他迟疑了一会儿后，略微明白了梵音的意思便后退回去了。
　　梵音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诽：这折腾的。她有气无力道：“阁下，快放我下来。”怕他不明白，梵音还用手指了指地面。
　　没等梵音反应过来，他已然松手，毫无防备梵音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所幸地面上没有什么尖锐石子，如今也算是皮糙肉厚了，倒也不打紧。
　　梵音起身活动活动，将身上的杂草拭去。看着那人苍绿的头发上掺杂了一片不合时宜的枯叶，梵音示意他道：“你头发这里有脏东西。”
　　他笨拙的学着她的样子将树叶摘下来，然后……放进了嘴里，囫囵吞下去。
　　梵音咋舌，本想道：这不能吃的，但却忍不住脱口一句：“好吃吗？”或许不同的种类有不同的饮食爱好，她暗自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说不定真的喜欢这类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枯叶好吃还是梵音吃惊咋舌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开心的笑了起来，又揽着自己的头发看里面是否还藏有。
　　梵音深觉自己的看法还是有一二道理的，果然妖的习性不能同人类比。
　　这一来二去，梵音对他的戒心也去了七八。还有的两三分戒心是因为：即便他现在的举动确然是失神之形，但他的灵识尚未全部离位，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回归正常的一天；二来，他毕竟是一只妖，妖性是根深蒂固的，难知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异常举动来。

　　被他天真的笑容感染，梵音也笑了。
　　这笑容倒映在那双琉璃碧绿眼中，丽若浩瀚繁星之炜煌。他禁不住双手捧起梵音的脸，以额抵额蹭了蹭。
　　梵音急忙退开，慌道：“阁下僭越了。”心里虽然知道他的举动无关风月，好比一只小猫小狗向人撒娇，但梵音还是得顾及人伦纲常，用手势打住他。
　　那人果然止住，指着自己，短暂而生脆的问：“阁下？”他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这算什么名字？梵音摇摇头，心里觉得倒是该同他取个正经的名字才是。想了想，她柔声说道：“洛珈，你叫洛珈好不好？你是洛珈，我是梵音。”
　　他格外认真的指着自己，“洛珈？”又指着梵音道：“梵音。”
　　梵音微笑的点点头，“是，我是梵音。” 梵音在他的手掌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他的名字，洛珈。阿摩洛珈，菩提树的梵语。梵音希望他日后有树的坚韧，菩提的智慧，行善因断恶果，做一个善恶分明，心怀慈悲的妖。
　　正式起名的洛珈显得异常兴奋，一边又一遍的重复着洛珈这个名字，并能在梵音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出来，不差分毫。
　　果然他学习能力不容小觑，梵音只教过他一遍他的名字，他就能准确无误的书写出来。而且接下来通过梵音又比又说的交流方式，他竟也能听懂不少其中意思，生涩的做出反应。
　　梵音试探的问他：“洛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凡间的吗？”
　　“凡间？”洛珈反问。
　　梵音向他解释道：“这里是凡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西山界。你是怎么从西山界出来的？”
　　这句话有些长，洛珈露出琢磨的表情，梵音也比划着，复述着。“西山界，你和我在水潭。对，就是这样的水潭。”
　　洛珈抓住梵音的僧袍敞袖，探头往里钻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最终肯定道：“这里，出来的。”
　　轰然，梵音犹如先被天惩击中一般，头皮发麻的紧。她嘴角抽了抽，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你听错了，是你听错了。
　　她讪讪的将袖子拉了回来，“洛珈，你不要乱说，你这么大个怎么可能是从我袖子里出来的。”洛珈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看她摆手的意思就是不认可他的话，便蛮扭地拽着梵音袖子继续道：“这里，这里。”用手比划着，自己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梵音又气又郁将袖子夺回来：“怎么又是我？”先是郝意，再有洛珈。你们当我这是收容所吗？
　　意识到她的过激举动吓住了洛珈，她平缓声音道：“洛珈，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应该回西山界去。”
　　洛珈很聪明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她在赶他走。这可不行，他当即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梵音佯走，洛珈亦步亦趋。
　　倒是不能小瞧了妖的定力，翻过了一座山，涉过了一道水，梵音头疼的看着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洛珈，一脸无奈。只得认命：他果真是黏上她了，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