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不可思议之旅》疏雨楼

2、第二章

　　我看清时已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面前，头上插着几根绿色的羽毛，如凡人十五、六岁，嘴角上扬，黑圆的眼睛看着我。
　　树妖皱眉：“七羽，你不要胡闹！”
　　那少年笑道：“树伯，不过送她进去罢了。她要死要活，我可管不着！”
　　树妖道：“她已属难得修了佛缘之人，只要好生修行，往后必成大器。你若强行送她入界生了什么事端，若降下天惩，你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我见少年只是笑没反驳树妖，心暗道怕是没戏了。
　　突一阵狂风起，唰啦啦将地上的层层树叶吹起，我赶忙用手挡了挡，又觉身边的木桩好像也悉数退去了。
　　听着少年好听的声音说道，“那倒是去也无妨。”
　　感觉一只纤长的手拉住我，说了一声：“跟我走”，我便被甩力向半空中扔出，一张口便含了一嘴的树叶和泥土。
　　当我以为会落空着地时，却稳稳的落在一个毛绒背上，我赶忙抓紧，同随他一头栽进界门内。
　　身后是树伯恼怒的回响，“七羽，你给我回来！”
　　我惊魂未定的坐在这只叫七羽的青鸟背上，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他转过头的样子，吓了我一跳。他说道：“竟真是个凡人也敢来闯西山界？你可知道这西山界都是大妖怪待的地方。我带你进来也不竟然是为了帮你，说不定就是带你进来给妖怪们下酒的。”
　　我抿抿嘴，“即使如此，我也谢你将我带进来。”扯散发髻，拿下上面的干枯叶子和树杈子。
　　他转过头不耐再看我，嗤道：“瞧你这样，原来你竟是想进来求死的。”
　　我不由抓紧手下，“我还未能集齐佛物七件，我不能死。”
　　“那你集齐之后呢？”
　　闻言手中一松，“集齐之后…”我迷顿一停，苦笑，“我真的能集齐吗？若不是你帮我，我连这西山界都进不到。就算现在进来了，或许我刚落地就可能葬身妖腹。”
　　七羽觑我一眼，“若此番我助你取得太时之银，你拿什么来谢我。”
　　我一喜，未料还有这等好事，但又踌躇，“我身无一物价值可与你做交换。”
　　七羽笑道：“我也没稀罕到管你一个凡人要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见你是一个女和尚又修得了佛缘，有些奇了。想我助你后亦是功德一件！等事了后，你亲手抄誊一部经书给我便可。”
　　我又惊又喜道：“就这样？”
　　七羽道：“瞧你这干瘪的身材，真吃了你，我还怕毁了我的修行。抓紧了。”一个猛坠下俯冲后，停在一处山泉汤下。
　　“这里的水对你身上的伤有疗养作用，你现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他刚落地幻化回人形，嘱咐一句便转身大步离开。
　　看他走远后，我放下包袱，轻轻退去僧袍，露出受伤的肩膀，用水擦拭，果然清凉镇痛。我想：既是有治疗效果，不如索性除了衣物，将全身浸泡在泉水中好。
　　我慢慢让自己下沉，过了好一会儿感觉空气稀薄后才渐渐露出水面，一阵酣畅淋漓之感。我正安逸之时，忽觉一晃，不远一处一棵树突然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个绿衫男子，当即吓了我一跳，赶紧沉下露出一双眼睛偷瞧。
　　但看他似乎有些更吃惊，摊手一动不动似在思索着什么。我游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人？弄出的水声惊扰了他，绿衣男子猛然抬头，我直直对上那双流转的绿色丹凤眼。
　　瞧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我不由浮出水面，扯出一个笑来算是打了个照面。
　　他一愣，随后也笑了出来，身上的白衫绿衣也飘荡起来。
　　我心里哪顾得上其他，只是一个劲儿的直叹：真真又是一副好容貌！人间有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果然在皮囊上，妖是佼佼者。如寺院香火鼎盛，也不乏多少书生、文人墨士。但就论儒雅温润，还不及这随地一棵树幻化的妖。
　　这正是笑得灿烂欢的时候，听到七羽走近的声音，“这草对你的伤有……帮助。”
　　他见到我，脸色一红，赶紧背转过去，“你怎么这一小会儿就开始脱衣服。佛门没有教过你男女有别吗？”
　　我闻声回头看他一眼，再回头那树妖已不见踪影。我只得游回来说道：“你不是说这水有治疗效果吗？我这身上那么多的伤口，可不是都要泡在水里吗？哪知你这么快就回来。”
　　他声音别扭道，“你还是赶紧起来，把衣服穿上。”
　　我讪讪的伸手在他脚下抅到衣服赶紧穿上，将头发全散着披在脑后。
　　七羽转过身来，捡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扫了扫坐下。我没他那么多讲究，盘腿就坐在地上听他说道：“你即是我带到西山界来的，不得已要嘱咐你几句。第一，西山界本若非西山主君亲肯，一般凡人是进不来的，传闻九千八百年前有一西天取经的和尚他算是一个例外。”瞥了我一眼，“你算另一个例外。”
　　我了然点点头，那和尚也是传闻中的佛陀座下弟子转世。这大概是西方佛陀的一个喜好，隔上一段时间就让弟子们依次转世下凡去历练一番。
　　他继续说道：“再则，西山界至上古起就颇受神祗庇护，虽为妖乡但修仙成神者不计其数。但这里并不代表没有吃人的蠢妖，妄想走旁门左道来增益修行。你来这里凡事都不可轻举妄动，皆要以我眼色行事。”
　　我继续点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还有，你这打扮。” 他嫌弃我一番，“啧啧啧，太难看了。”
　　我回看周身一眼，“我自小就是这样的打扮了，再没有别的衣服了。”
　　七羽踌躇一会儿，一扫列出诸多五彩斑斓的衣物来，“就这里的几件，你选一件吧。”
　　我虽没穿过锦衣华服但也看的出这里的件件皆非俗物，我慌的摆手摇头道，“你能将我带进来已是感激不尽，更没再要你的衣服的道理了。”
　　七羽亦无可奈何：“我羽族向来由男子收藏珍宝以备后娶妻生子所用。就你一穷二白的，当我乐意白送？你再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带着你，合着不是告诉全西山的妖我带了一个凡人进来吗？”
　　我不好意思的捏捏衣角，惭愧。“要不，我再多写几篇经书给你，你放在中厅或者卧室都是极好的。”
　　“赶紧选一件，去换上。再啰嗦，我就不管你。”
　　我麻溜的捡起最近的一件，藏在一簇花木后面换上。这一身浅葱黄缕金彩绣蝶恋花绫裙，好看是好看，只是我身量不及，不如旧衣穿着合适。怕脚踩上，我索性挽了对袖子，提了裙子走出来。
　　七羽阴着半张脸，一副我糟蹋了他宝贝的样子。他随手施了一法，将一身绫裙合合适适穿在我了身上，连带头发也挽成了一个少女的发髻。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做这般打扮。我欢喜的很，美滋滋的看了又看，连带转了好几个圈。
　　“把这个扔了。”
　　我忙护住包袱，摇摇头，虽然包袱有些旧了，但是在外有个还是方便的多。“不能，我的衣服还放里面的。出了西山，我还得穿回去”。
　　于是，他另一张脸也阴沉下来。
　　他大步走开，深深呼吸几口，又大步走回来，“我真是疯了才把你带进来。这是藏物戒，只是先借你用一下，出了西山，立刻还我。”
　　我点头如捣蒜，接过来，按他所述在里面放好包袱，戴在手上追上他的脚步。
　　天渐渐阴下来，我跟着他来到一处洞门前。洞口上插着一根了不得长的绿色羽毛，这么长的羽毛是翅膀上的还是尾巴上的呢？我不由看向他的背，目光又顺势下移停住了。该不会是在这吧？又看看那洞门上的羽毛，不然，哪会有这么长的羽毛。
　　“楞这在干什么，进来！”收齐好奇的目光，小跑着随他进去。七倒八拐的洞道中，我又忍不住问道：“不是说鸟儿都要住树上的吗？”
　　他笑道：“谁说不是呢。”
　　等转到有光亮处，只见一颗粗壮的树耸在中间，贯底穿顶而过，足足三个人围绕开来粗，斜架起通向不同的房间。再看向脚踏处竟是用错落的枝条拼接而成的木板，我惊道：“原来真的在树上！”
　　七羽很是满意我的反应，“我在西山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作为我的洞府，自然是要别具匠心才能配的上我。”
　　七羽指给我一处房间，叫我好生休息，明天一早便动身去往太时之山。我乐颠住下，当晚便用随带笔墨抄录的一部经书。
　　至第二天早上，我递给他：“这是我亲手抄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就当见面礼，你且先收下。往后别说一篇，就是十篇也能双手奉上！”
　　他面色一顿，迟疑不接，我又往往他怀中一送，他措不及防接了下来。看了看，一扫紧张神色，笑着收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将这页经书放在里袖内，他说道：“既然我收了你的礼，人间说礼尚往来，作为回礼我稍你一程也是应当的。稳妥起见，你把这个放在这个带上，这上面有我留下的一缕精气，能很好地掩盖你凡人的气息。”是一根食指长的绿色羽毛，我妥帖的放好在胸前。
　　七羽放心化出原型说道：“你毕竟是骨肉凡胎，我若是驾云带你，堪比背负泰山之重，如今还需得我用真身托你，上来吧。”
　　此番我已有经验，很是利落的爬上背去，引来他低低一笑，振翅飞去太时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