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哉》落鸿惊升

3、鹤卧雾漫迷踪地

　　李剑神嗅嗅鼻子，脸色变得凛然，他低声对许掌教说道：“是楚家的人，他身上有他们家特有的五月桂的味道，许掌教，如果正如我想的，莫非这两家……”
　　“没错，各自都颁布了必杀令，就算是其余江湖人不知道五月桂是何物，但修真人士可个个都知晓这一化气期奇物，这可难办。”见多识广的许宏儒点点头，沉声开口。
　　“这……那岂不是秦家的捕头和那些他们雇佣的镖客，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李秋圣大惊失色，但不久眼神就变得毅然起来，沉声说道：“必须斩了此婴，否则必定会联害山中其余弟子！”
　　说着，李剑神便拔出木剑无痕，他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将无助的胎婴劈成两半。
　　但就在此时，李剑神的右手感到万斤沉重，如同被群山压顶，他被迫放下右手，手中的木剑叮当落地，而许宏儒只是将手中的钓竿一甩，那无痕便被细线缠住送到了掌教手中，李剑神一看，只见自己右手血肉翻绽，鲜血淋漓，全是被钢线刮伤的痕迹，他大怒，问道：
　　“许宏儒，你他娘的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保护这样一个婴儿？他又不是你亲生骨肉，凭什么护着他？”
　　“他从小没爹没娘，跟我挺像的。”许宏儒拍拍手上的莫须有的雪花，然后负手而行，随即轻轻抱起男人怀中的孩子，那小孩竟然呵呵嘻笑了一声，似乎很享受许宏儒的怀抱。
　　许宏儒笑骂道：“臭小子，你爹都没了还在那里笑，可真是个孝子，不准笑啊！”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李秋圣冷声问道，“五月桂的气息可瞒不住秦家的狗鼻子，他们迟早都会找到这里来的。”
　　“无恙，皆在计谋之中。”许掌教将婴儿托付给李秋圣，随即从行囊中掏出一块精致的仙鹤玉牌，发布命令：
　　“我以雾鹤令发布我此生最后一个命令，要求李秋圣一直保护他怀中此婴，直到我重新回到山上，并将婴儿托付给我为止！”
　　话音未落，一只只头带嫣红的仙鹤便腾空而起，扶摇直上九重天，发出一声声高鸣，这边是十三任掌教发布的最后一令，此后，便是十四任掌教的活了。
　　李秋圣看着许掌教拖着鱼竿一步步走下山，而临走时，许掌教只是问道：
　　“喂，这娃儿你给他取什么名字？”
　　“这家伙刚刚一直在笑，这太引人注目了。”李秋圣平静开口道，“别这么张扬，这样才活得久，就取名为‘不笑’吧。”
　　许宏儒沉吟一会儿，随后自言自语道：
　　“许不笑，许不笑……好名字，好名字啊……”
　　许宏儒再一次下山，而李剑神则是将自己身上一直背着的布条翻开，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露出里面十八把利剑，他取出其中九把，一根根插在地上，随后席地而坐，冷眼看着下一个即将上山的不速之客。
　　而此时，他背上的胎婴却咯咯笑到，这让李剑神想起许掌教的话语：
　　“许不笑，许不笑，好名字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位面戴白色狰狞面具的儒衫修士骑着一匹健壮白马从山脚踏来，李秋圣手握一把锈铜剑，他肃然起立，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名捕快或者是几位镖客前来，但没想到秦家居然如此大的手笔，竟然可痛下心来派出一名死士前来追杀这父子二人？
　　看来，是场大战。
　　李秋圣静待此人前来，到了离李剑神只有三步远之处，此人才停马下车，嘶哑开口：
　　“交出婴孩，饶你不死。”
　　“做你的美梦。”李剑神话音未落，就只见他眼前闪过一暇白光，他赶忙举剑格挡，只听叮当二声，薄如蝉翼的亮刀便与铜迹斑斑的剑刃交缠在一起，李剑神冷哼一声，全身上下被自己炼化的无上罡气爆发出阵阵紫异的剑气，紫异剑气将狰狞刀客冲飞，而后者却借力丢出蝉翼亮刀，刺向胎婴；自己也卸力躲过剑气。
　　“我的目标，只是胎婴。”刀客从纳物袋中取出一把黑铁刀，上面青色的蟒蛇花纹若隐若现，李剑神也不甘示弱，拔出那把破木剑，只见剑刃上刻着两行十四个字：
　　“此剑无愧天下人，
　　此招皆斩心中魔。”
　　“抱歉，我的目标是你。”李剑神长叹一声，他闭上双眸，浑身散发出妖异剑气，随后，他自顾自说道：“这把剑，名为无痕，何意？”
　　刀客自然没有回答，作为死士，他只需要去完成主子颁布的任务而已，他趁着李剑神闭眼之际，迅疾向前。
　　“名为无痕，只因它从不伤人。”
　　刀客横握黑铁刀，只求一刀毙命。
　　“因为……”
　　李剑神将木剑一横，只是侧身避过刀客的劈砍，而浑身上下的妖异紫气幻化为了清澈罡气，当刀客从他身旁冲过的那一刻，只见白光一闪，刀客便停滞不前，只是丢下了黑铁刀，噗通一声卧倒在地。
　　“此剑，只斩心中魔，只杀身中鬼！”
　　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此时老翁才拖着鱼竿，手拿一个香火囊缓缓上山，见李剑神还背着胎婴，雪中一个凸起的雪堆格外耀眼，便不禁问道：
　　“剑神，您这里面埋着些什么？”
　　李剑神摇摇头，他指了指刚醒睡眼朦胧的胎婴。
　　许掌教若有所思，他只是点点头，说道：“我悟了，把孩婴给我吧。”
　　李剑神默然不语，将那棉衣包裹着的孩婴托付给了许宏儒，说来也怪，这孩子这些时候不哭也不闹，他只是一味地笑，醒了就笑，天生就是弥勒像。
　　“你这香火囊里装的是什么？”李剑神问道。
　　“千年人芝，百年灵参熬制而成的汤药融入了内藏的青蟒胆里，百年不腐，可散发清幽香气，能掩盖不笑身上的五月桂的味道。”
　　而孩子看见许宏儒苍老的容颜，他又咯咯笑着去摸许掌教那白花花的长须，许掌教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只是重复着：
　　“许不笑，许不笑，好名字，好名字啊……云夜，你看见了吗？你也有孩子了啊……”
　　许宏儒抱着孩子一步步踏入莲鹤门，众修士看见许掌教，无不感到惊奇：这当撒手掌柜一当就是五十几年的许掌教终于回来了？其中更有甚者，他牵着两个小孩，指着许掌教怀中的婴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娃娃，师尊，娃娃！”
　　“嗯嗯，娃娃娃娃……”那剑眉星目，被那俩小孩唤作师尊的青衫剑客愁眉苦脸地点点头，然后苦着脸对许掌教打拱道：
　　“师……师傅……您老人家回来了？”
　　许掌教点点头，然后不再理会那些好奇的人群，只是进了青鸾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山腰的破旧茅草屋内。
　　“剑无锋，这小娃叫许不笑，年过垂髫就跟着你学剑，而你嘛，给我好好管理这破地。”许宏儒带着许不笑走了，临走时除了留下此番话语外，还将那个刻着栩栩如生的丹顶鹤玉牌丢给了剑无锋，剑无锋和那两个小道士先是愣了会儿，随后欣喜若狂：
　　“师尊师尊，你成掌教了诶！”
　　“师尊师尊，我们有弟弟了诶！”
　　“师尊师尊……”
　　“好啦好啦，师尊知道啦……”剑无锋叹了口气，眺望了一下远处老人的背影，便转过身去，对他的小徒弟说道：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青鸾殿。”
　　而许宏儒把许不笑带回去后，日子也不好过。
　　“该死，这娃儿怎么只喝羊奶？”
　　“哎哟……眼看楚家都要反败为胜了，怎么这不胜将军叛变到秦家那边去了？笑儿你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哦……不要笑不要笑，怎么你动不动就笑哦……”
　　“嗨呀，笑儿你又撒欢撒在我道袍上了啊！”
　　“这西洋的床怎么这么软？还有这枕头，真是一点都不习惯！……但是笑儿看来很喜欢，以后我也习惯下吧。”
　　“许不笑！你给你爷我站住！”
　　光阴似箭，此时已是大暑时节，唇红齿白的小道士闷闷不乐，他拖着腮帮子看着面前一大堆鹤群，一脸茫然，而他身旁的鹤群可不怕他，甚至还有些年幼的雏鹤亲昵地蹭了蹭他那娇嫩的脸颊，这更是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这正是朱莲剑君许不笑，他不知怎么回事，只感觉自己一觉梦醒便回到了自己孩提时分，他自然惊讶万分，一股脑儿地便跑出了茅草屋，往鹤群那边奔去，刚刚许老头儿唤他的声音也视为耳边风，跑到鹤群里，跟跟如同雪片一样洁白的鹤群融入一体后，才渐渐从懵懂变为欣喜，他又咧开了嘴角，躺在了地上。
　　白鹤绕过他继续前行，一缕缕阳光直射他的脸颊，这让他全身感觉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不笑轻笑起来，眼中晶莹的泪光忽闪忽闪，这自然不是笑出来的泪光，而是一种庆幸，庆幸老天又一次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一次重新来过，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