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套》心知杜明

2、袁野

　　30岁以前的金石川都是短发，不戴眼镜，一双桃花眼，迷人也吓人。他十八岁空手跟人合伙做生意，三个月之内就帮合伙人赚到了一千万。他出了名的什么赚钱做什么，哪里有利可图就往哪儿钻，不管大钱小钱他都要。他就没做过不赚钱的生意。很多人都羡慕他的好眼光和好手段，想跟他攀点关系分到点好处。外界谣传他男女不忌。

　　这是金石川第一次到武夷山，当地负责接待的有政府官员也有几个茶企老板，桐木关一日游、乡下野味大餐、观看大红袍印象表演……招待项目排得很满。官员和老板们很热情，都想从金石川嘴里套点有用的东西，可金石川什么都跟他们聊，就是不聊生意。
　　离开武夷山的前一个晚上，有茶企老板坐东，邀请金石川去他的会所玩。会所据说请名家设计，走进去跟到了日本似的，茶艺表演也颇有日风。
　　金石川看了一会儿便兴味索然，好在后续还有别的项目。漂亮姑娘一波接一波的进来跟选秀似的，表演才艺，据说都是隔壁武夷学院的，一张张嫩面庞，配上一双双藏着野心与欲望的眼睛，一开始倒是新鲜，看多了也乏味。金石川一边喝茶一边打哈欠。
　　茶企老板越看越慌，出去打电话找对策。
　　“都不行，眼皮都没撩一下。你再想想办法，今晚怎么也得留个人！”
　　过了半小时，漂亮姑娘都走了，门口吵吵闹闹推进来一人，嘴里嚷嚷着本地的方言，语气听着甚是激烈。金石川撩眼看热闹。
　　脏兮兮的小男孩，衣服脏，脸脏，压抑的愤怒和倔强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跟身后戴着粗金链的中年男人拉拉扯扯，像头没长大的小狮子。
　　金石川小声地“欧吼”，被茶企老板听到，赶紧冲中年男人使眼色。中年男人把男孩拖到金石川面前，按着他的头问好。
　　“喊哥。”
　　男孩一开始没动口，拧着头看金石川。金石川冲他微笑，和善的，让人放下戒备的，狩猎的。
　　男孩小声地喊：“哥。”
　　“多大？”金石川晃着宋朝古盏里的茶汤问得不紧不慢。
　　“18。”中年男人抢答。
　　金石川继续晃盏，一言不发地看着男孩，眼神从男孩嘴角逡巡到他的下颌、喉结脖颈。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轮廓与气息，让他口渴。他喝掉了盏中余茶，盯着男孩眼睛再问了一遍：“多大？”
　　“18。”男孩也不躲他。
　　中年男人补充：“身份证就是十八，上个月刚过生日。”
　　金石川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男人马上闭嘴，茶企老板问男孩：“叫什么名字？”
　　男孩扭头不看他也不回答，嘴角抿得紧紧的。中年男人拼命用眼神威胁男孩，他干脆咬牙。茶企老板用咳嗽掩饰尴尬。金石川放下手中宋盏，拍拍腿上不知道哪里沾上的灰，起身站起走到男孩身前。
　　“金石川，你呢？”
　　“袁野。”
　　“很高兴认识你。”
　　金石川向袁野伸出手，袁野低头，放在身侧的手默默握成了拳头。金石川没有错过他脏兮兮的手背上的伤痕，以及黑色的指甲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