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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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肃真靠在榻上坐着，眼睑微垂，懒于看一眼跪在脚踏边，闪烁着晶亮眸子的纤瘦少女。
“所以，所以老祖，您能收留奴家吗？”自称宁儿的少女攥了攥藕色的裙子，粉嫩的鼻头上蒙着一层薄汗，脸蛋粉扑扑得。
白肃真抬了抬眼，冷白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茶盏边缘，手臂撑着坐直了些，没有说话。
白肃真的默不作声令宁儿大喜过望。
她最怕的是传闻中狠厉疏离的青城老祖直接将她杀了，或是立即赶她走。只要不是，只要有一点点接触的机会，她都有信心攻下青城老祖的心，最不济，至少她能留在他身侧，再从长计议。
“老祖，您就收留奴家吧，奴家什么都会做的。”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轻轻用指尖落在白肃真躺着的软榻边缘。
她是不敢随意碰触白肃真，有关他的传闻她从小听到大，她知道白肃真不什么，她不敢一开始就触这个霉头。
只是，她要尽可能去触碰那个界限，显露自己柔软可人的一面。她按照心中预演得，准确地演绎出最楚楚可怜的模样，从下而上抬眼仰望着对方，矮着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从头发丝儿到足尖，没有一处不透着可爱。
“谁……”白肃真低低的声音撞在她的耳膜上，让宁儿激动极了。
她仰慕他已久，这是他第一次同自己说话。
“奴家，奴家叫鹿宁儿，是，是六百年年的梅花鹿。”她激动得双眼潮润，声音都带上了轻微的喘息。
白肃真坐起身，稍稍躬身，将剩下半句，淡淡地说完，就像是在轻叹，啊原来下雪了：“准你跪礼手背不贴于地面的？”
刹那间倾轧而至的威压，让鹿宁儿直挺挺，咣得一下跌跪在地上，面上的怯弱温软尚来不及转为恐惧，她的身体就被压得匍匐在地。
她是凝魄期的妖，被威势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身体颤栗着，双手掌心朝上，手背贴地伏着，整个头皮都麻得失去了知觉。
她的婢女修为不过妖丹期，自然比她更惨。暴露在白肃真随意露出的威压下，只觉周身□□，坠入森寒冰窟之中，皮肤呼吸都被冻结，当即七窍出血，喘息不得。
鹿宁儿从未真切感受到这种，极寒入髓的恐惧。
仿佛她正被巨大的掠食动物注视，随时会被扭断、绞杀、拆吃入腹。
她太冷了，自灵魂经脉之中生出的冷，脊髓指尖脑髓血脉，仿佛都被冻结。
她不甘地咬牙，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足够好，是表情不够清纯柔软，还是声音不够甜美羞怯。
“咚咚咚。”
敲门声轻而缓，随后门吱一声被推开了。
“哥哥，我进来啦。”
几乎是瞬间，鹿宁儿被一道白光从地上拽起，她只觉得眼前一闪，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软榻上，与白肃真隔着个小几相望。
“管好嘴。”传音在脑中响起，冷得让鹿宁儿生理性哆嗦。
她的婢女同样被拽了起来，可是因为太过惊惧，吓得腿哆嗦站不稳，竟直接被一阵风，嗖地掀出了窗外！
叶青青绕过绣屏进入屋子的时候，就看见白肃真正手持茶筅，脊背挺直，正快速搅拌着茶碗之中逐渐变得乳白的茶汤。
“青青。”白肃真停下手中的动作，语调温缓，“陆姑娘来找你。”
鹿宁儿还没从惊恐茫然中回过神来，眼角残留着红晕，眸光水润，看起来倒是有点儿旖旎的错觉。
叶青青的目光在她的面色上停顿了一会儿，心里莫名生出点儿不舒服，但稍稍一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便笑道：“原来宁儿姓陆，怎么了，有事吗？衣服还合身吗？若是不喜欢，就告诉我啊。”
鹿宁儿咬了咬唇，轻轻蹙眉，偷瞟了一眼端坐着分茶的白肃真，胸中一阵怒火无名而起。她狠狠望向叶青青，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了情绪，一瞬之间藏住了眸中狠色，软软道：“是呢，宁儿想谢谢叶姐姐，所以来请叶姐姐和令兄一同用晚膳。”
叶青青虽然有些粗线条，从前做人时总是孤身一人，穿越后又长期缺乏社交，但她毕竟是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活过一遭的人，对绿茶的直觉，让她在毫无自觉的情形下，再一次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她仔细去看鹿宁儿眸底的神色，发现对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似乎方才一闪而逝的敌意只是幻觉。叶青青疑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这样抵触人家小姑娘，难道是嫉妒人家可爱？
叶青青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白肃真，见他转动着手中的茶筅，目光落在茶碗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青青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白肃真绷着背，避开叶青青的目光打量，佯装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抿了抿乳白的茶汤。
“那、那咱们这就动身吧？”鹿宁儿开口打破诡异的气氛，偷瞄了一眼仙姿卓绝的白肃真，心中又活络起来。
叶青青点点头，心猜莫非刚才自己没来的时候这小姑娘被自家哥哥吓到了，不至于吧，还是说，这个小姑娘，对自家哥哥一见钟情了！
突然，她觉得拨开云雾，柳暗花明，恍然大悟！
了然地看向自家长身玉立，清贵无双的哥哥，叶青青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嗯，一见钟情，没问题！
再看看娇小可人，柔软粉嫩的小丫头，噫！配！
叶青青只觉自己突然真相，一种难以言说的老母亲喜悦袭上心头。
曾经一闪而过，如今再次出现的念头，令她激动得想跳脚——任务只说助白肃真成为真仙，可没限定白肃真必须爱许仙啊！她完全可以陪他报恩，报恩有很多种形式嘛！
再转头，叶青青眼里，这个鹿宁儿一下子像蒙上了恋爱水光滤镜，整个人儿都像是在吥噜吥噜向外冒着粉色小光圈。
然而一种不合时宜，极其微弱的莫名情绪，打断了她的好心情。
她无意识地深深吸了口气，缓解有些憋闷的喉腔。
鹿宁儿率先出了屋子，站在走廊中等着叶青青他们跟上，就见到方才森冷可怖的掠食者，此刻平静温和，牵着那个扎眼的小妖，从屋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鹿宁儿气得胸口发疼，方才受到的惊吓和恐怖转化成了浓浓的憎恶，她压着心中无法抑制的气恨，别开眼，在叶青青看不见的地方咬紧了牙根。
叶青青本习惯自然地被白肃真牵着手，出门一看到鹿宁儿的瘦小背影，突然下意识缩了缩手，挣脱了白肃真的掌心。
三妖各怀心思站在走廊里，一时间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祖宗哎！！！”一个高声的呼喊从楼梯拐角处传来，随后是快而大步的脚步声。
“老道的白祖宗哎！”
来人是一个长着山羊胡子，鹤发童颜，身着棕红色道袍，束发佩剑，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
他声音洪亮，步伐稳健，一步跨三四阶，眨眼间就跑到了白肃真身边，挡住了白肃真正冷冷垂头注视叶青青缩在袖中的目光。
“祖宗，您都到了怎么不来找老道啊！”他的呼喊带着夸张的哭腔，“祖宗，您老人家从青城到这用得了半日吗？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您再不来人要吊不住了啊啊！”
被这老道一打扰，方才怪异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道知道白肃真的脾气，不敢动手拉他，只能半躬腰，摆出请的姿势，满脸可怜地哀求：“白祖宗，老道这承诺了一百二十五年，可是用了老道我的道运做赌，眼看这就剩十九年就解脱了，这要砸了，老道我的道运就完蛋了啊！祖宗，祖宗哎！您老人家移个驾，行不？”
“今日不便与姑娘用膳了。”白肃真的目光隔着老道，依然定定地看着叶青青的方向，他的目光冷得让人脊骨发寒，若是叶青青此刻抬头，必会因白肃真气质与平日的截然不同而惊讶。
老道熟悉的白肃真本就是这个模样，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怜兮兮地又催促：“祖宗，用膳？您老人家还吃什么东西？！您老人家逗老道玩儿吗？怎么？”
老道士这才注意到白肃真在对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说话，心念急转之下赶紧接话：“姑娘，祖宗，哎不对，白公子今日有要事，恐怕不能和您一同用晚膳了，不如你看这样好不好，您改日来国师府找白公子好不好？”
他太着急了，国师府床上躺着的少年今天又恶化了，眼看就只剩下半口气儿了。
“没关系的，宁儿可以回头再去找叶姐姐和白公子。”鹿宁儿礼貌得体地欠了欠身，告辞后先行离开。
那姿态那背影，得体又大方。
叶青青看着宁儿回了屋子，微微蹙了蹙眉。
“青青，过来。”白肃真绕开还在聒噪的老道士，对着看着鹿宁儿离开方向发怔的叶青青低声道。
叶青青下意识，竟然退了半步。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有些惊讶于自己对白肃真莫名其妙生出的一丝抵触。
“过，来。”白肃真再一次出声，几乎一字一顿。
这时，就连粗线条跳脱的老道士都意识到了白肃真的不对劲。他停下颠来颠去的小碎步，揣着手，疑惑地看向白肃真，目光在白肃真与叶青青两妖脸上来回转。
“哦！好的哥哥。”叶青青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帮白肃真善后搞得自己有点儿老妈子心态，所以才会脑抽风，她把心里乱七八糟，完全不知所谓的心情随手一掐一按，朝着白肃真跟前凑过去。
白肃真重新牵过她的广袖，拨开袖口，拉起她的手，这才转头对老道说：“走吧，小子，带路。”
一路无话，老道士引着两妖，后面跟着两列侍卫，入了国师府。
侍卫留在外院，老道士颠着小碎步，揣着手，急吼吼引着两妖绕过回廊，入了内院，终于进了主屋。
“祖宗，您老人家看看吧，老道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想请您帮忙啊！”
老道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满脸苦相，指了指遮蔽得严严实实的窗幔，随后快步走过去，撩起了两边窗幔，露出了躺在床榻里，盖着厚厚被褥的少年。
那是一个，长得颇有异域风情，五官极其立体的少年人。
只是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活人。
叶青青跟着白肃真走到床边，低头去看。
少年皮肤灰败，毫无生气，唇色发紫，呼吸几乎微弱得近似没有，神识探看之下，脉搏亦若有若无，似乎随时可能停止。
他看起来瘦削而脆弱，本就立体的五官在阴影中显得锋利且可怜。
叶青青心中莫名出现怜惜之情，情绪几乎无法自控地满溢出来，驱使她上前查看。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疑惑地看向白肃真，而白肃真，恰好看完床上的人，微微回头撞上了叶青青完全无法掩饰怜惜与担忧的目光。
叶青青心里乱得厉害，四撞的心绪让她烦躁不安，她避开白肃真的目光，又看向床上阴影中沉沉睡着的少年，仿佛看见自己珍视了许久许久的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衰竭消亡，走向毁灭。
那种感觉，几乎瞬间挖空了叶青青的心。
她无法抑制地心疼，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床边，矮身去看。
白肃真眸底的暗火随着叶青青一步步靠近床榻而愈燃愈烈，终于在她躬身时蔓延至全无法抑制，他垂下眼睫，袖中的指尖捏着，面上维持着淡色。
“祖宗，您看您有办法吗？”老道看着这奇怪的场面，试探地问道。
“我可以救他。”叶青青的嘴完全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先她大脑一步自动回答。
话刚脱口，她完全呆住了——她在胡说什么？
她一脸茫然，像是怕什么似的回头看白肃真，却看见他垂着眼根本没看向自己，心里莫名一阵慌乱。
“叮，自动触发天降金莲第二世任务，任务目标，拯救金莲第二世。”
4407机械音，冷冰冰地响起。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