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折南枝》述凰

36、红颜缚，一

　　禹翦现在是打死的不配合，怀景对此也没有办法。

　　只能先在营帐中休息，稍后再想。

　　傍晚时分。

　　境外的天际格外的黑，篝火风鸣，一簇簇火焰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猝然升起，像是长夜中璀璨且带着温暖的烛。

　　夜里有些阴凉，苏折楠被自己二哥推搡着，走向黑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不看那张脸，那广阔的背影她很是熟悉。

　　在确保她是否真的见过对方的背影之前，她还是打算不深入了解的，可明显，她的二哥不是这么想的。

　　缓缓徐徐地脚步声停了，苏折邶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见拖来的人没有了动静，偏过头去看，眼中还带着笑。

　　苏折邶道:“三妹来坐吧。”他拍着自己与怀景之间，空着的地方示意着。

　　这是一方土丘，算是广袤千里的平地中的一个特殊。

　　怀景一直没有回头看她，谁会对一个丑女子生有好感？

　　苏折楠觉得心中有些无名火在腾腾地燃烧着，对方是个只看脸的花花公子！

　　她坐下的时候，刚巧怀景回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睛在寒夜长空之下闪着点点星光。

　　三人良久无言，像极了寂静只有冷风存在的境外。

　　不远处的襄骑军该怎样都与他们无关，整个驻守的军队并没有因为怀王的到来而有所不同。

　　“王爷准备如何解决此事？”苏折邶出声将此刻的沉静打破。

　　“禹翦已经解决了，我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怀景道，“他找替罪羊，本王不能拆穿，他胡编乱造的原因，本王也不能多问。不然，你觉得我们能活着走出此地吗？”

　　苏折邶声音带着惊诧:“他敢动手？！”

　　若有若无的笑声回荡在风中，怀景道:“他敢。此处与襄南遥不可及，我们死在半路，也不能马上就有人知晓，消息传到襄南怎么也要四五日，这段时间足够他毁尸灭迹了。”

　　“或者，他直接在营帐中暗杀，这样还能快一些呢。”怀景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对着满天繁星，“本王突然发现，我们尽力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去梨花镇求军调令，求无所获；去九嗔楼求见骁定王爷，被拒门外；营帐中谋逼章江，时不待我。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顺心的。

　　苏折楠听着身旁人连连叹气，只好不耐烦地侧头看，茫茫夜幕下，隐在夜空下的侧脸，格外的分明，也格外的熟悉。

　　见人一直盯着他望，怀景出声问:“美人儿转性了？”

　　吊儿郎当的声音，苏折楠心中咯噔一声，觉得自己可能遭了一锤重击。

　　“你是勾越楼那个？！”当时对方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何名，她也不知如何称呼。

　　苏折邶看着两人一脸迷茫:“那个是哪个？”

　　“勾越楼？”现在绝对不是可以摊出身份的时机，若是对方一怒之下，更不待见他了怎么办？怀景佯装好奇地对苏折邶问道:“听闻梨花有勾越。苏二公子可曾去过？”

　　苏折邶淡淡笑道:“去过。”

　　“那……”怀景笑的狡黠，他顿了顿，问:“那王妃也是去过的吗？勾越楼三字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可是个好地方，下次本王带你去啊？！”

　　苏折楠尴尬地看着对方不怀好意地脸，笑了两声:“嘿嘿。”

　　可不是嘛，不仅去过，还看了魁选呢。

　　·

　　翌日天空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灰白的鱼肚成了万里虚空的一道景。

　　没到落雨时，苏折楠的心情就格外的好，身体却是相反，有些相比寻常的羸弱。

　　因为襄骑军中只有她和莺语二人身为女子，所以得镇南王格外的照顾，当晚就架起了一座全新的营帐，供她二人休息。

　　莺语将帐中床榻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手中拿着厚厚的东西，雀跃着脚步到苏折楠身旁，“今日阴冷，小姐披上吧。”

　　苏折楠神采奕奕地看着对方笑:“事儿多！”手动作不停，顺着对方的动作，将披风的带子一丝不苟地系紧。

　　莺语哪管嫌不嫌弃，将披风理好后，才若有所思:“小姐，奴婢说一句，您别生气。”

　　营帐之外细雨斜飞，湿了橙黄沟裂的泥土，飞在营帐上又顺着趋势流下，没有浸透，隐隐约约可见，细雨朦胧处，营帐之上泛着油光，那是涂抹了一层油脂。

　　苏折楠赏着转季的细雨，兴致勃勃地应着:“说罢，你有什么好让我生气的？”

　　“是这样啊。”莺语将近几日所见所感，如数倾吐出来，在这么憋着，那她心中必会越积越多，她道:“奴婢觉得近日怀王对您的态度略微好转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总觉得怀王对您好像很是钟意。”

　　莺语边说边急:“哎呀，就是这样，小姐您不看他，他就一直心焦气躁，心急难耐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她掰着手指头数，“梨花镇，酒楼前，上马车时，我替小姐您掀帘子，怀王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一直盯着您。昨日营帐中，怀王那双迷情夺魄的桃花眼可不就是时时往您那边瞄！还有！”

　　莺语眉飞色舞地兴奋着:“不怪奴婢昨日偷看啊！二公子拉您去帐外赏星星的时候，您看着万里星河，怀王看着仰首的您。”苏折楠看着对方双手合十握拳，缓缓放在自己心口，一脸陶醉的神情，有些无言以对。

　　“你在泛着花痴吗？”不过正常的侧头紧盯，有什么好做幻想的？苏折楠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内心纠结了一会之后，她点着这只鸟的脑袋，“莺语，我发现你的想法是越发地危险了。”

　　“怀王不过虚有其表，是你这只鸟儿的脑袋聪明，还是本小姐天资卓绝？”

　　莺语被修长莹玉的指尖戳的频频不满，心中更是忍不住嘀咕。

　　小姐您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姐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姐您是明明白白地嫌弃怀王丑。

　　她道:“好的，小姐，您聪明，您绝顶！”

　　苏折楠就算再傻，也能听出这只鸟是在暗中讽刺她，“莺语，我发现你的胆子是越发地大了。”

　　莺语在对方怒形于色的面色之下，熄了火，装死了。

　　两人复又闲聊几句，原本想着今日一早起来就去苏折邶哪儿瞧瞧，顺便可以询问一下，何时才能回梨花镇，不料天际飘了雨，将她们的脚步硬生生地阻止了。

　　外面有身着玄甲的将士，冒雨巡逻，除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就只有细雨声了。

　　“昨夜还星光漫天，怎么今日就下起小雨了呢？”苏折楠将此情此景看进眼中。

　　天外有影朦胧处 , 飞雨过境往帐来。
　　不问凡间扰人事，一帘幽梦烟雨台。

　　“小姐。”莺语突然往自己小姐莹白如玉的耳边凑了凑，“因为有人念你了啊。”

　　苏折楠霎时毛骨悚然，她偏过头将口无遮拦地鸟儿瞪到噤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莺语苦笑道:“奴婢不过随便猜测的，您别生气嘛，奴婢给您解释！”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莺语差点将她气个半死。

　　这只口不择言的鸟儿是这么跟她说的。

　　“小姐啊，月思星而圆月移，才有了弦月。昨日怀王想你念你，都恸感上苍了，昨夜长夜星河今日不可能下雨，可今日偏偏就下了。想必怀王对您的思念如绵绵细雨，春草丛生啊！”

　　苏折楠非常想将这只活蹦乱跳的鸟儿，揍个体无完肤。什么乱七八糟，驴头不对马嘴的东西你居然能说得出口？！莺语你的良心呢？！

　　“快！如实招来。怀景给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替他说话？！”苏折楠掐住这只鸟儿的手腕，“我出十倍！你去给我骂他一通！”

　　说完还真就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对方手中。

　　莺语眨巴着大眼睛，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的亮。

　　“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

　　“真！”不真我给你作甚？苏折楠有怅然，莺语不算是个安安分分地人，性子多少有些叛逆，跟她二哥差不多。

　　银两的的确确是给了，但是说什么她还真就猜不准。

　　遥见对方身轻如燕，顶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就没入了朦胧细雨中，苏折楠面无表情地继续欣赏着雨丝斜飞，有些冰冰凉凉地落在脸上，很是舒服。

　　不过一会，去授命骂怀景的鸟儿，双手攥着头上的薄裳，顶着雨丝，跑到了她的面前。

　　苏折楠接过莺语手中湿透了的衣裳，兴趣盎然地问:“你骂得如何了？”

　　莺语将身上淋着的水珠掸掉之后，喜笑颜开地回道:“怀王让奴婢带两句话给你。”

　　苏折楠心中咯噔一下，她心中还是大为震惊，因为骂的那人是个王爷！虽然心中知道对方是个王爷，但是她好像从不将对方当个王爷对待！索性对方不计较，若是计较起来，她还真是罪大恶极了。

　　她抖着嗓音问:“你不会真骂了吧！”

　　“骂了呀。”莺语嬉皮笑脸你道，“所以怀王让奴婢带话给小姐您。”

　　“什么话？”

　　“王爷说，小姐您还是留着脑子干些正事吧！别整天胡思乱想地！”

　　苏折楠有些不可置信:“你究竟骂了什么？！”

　　莺语道:“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楼月？！

　　“还有呢？！”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

　　苏折楠算是明白了，呵呵——莺语这只鸟，不是替她骂人的！是替她传情的！

　　“我二哥是不是也在？！”
　　“小姐。您还真是料事如神！”

　　脸丢了个干净！
　　苏折楠但见莺语那张如获黄金万两的脸，想杀人的心是愈发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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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感情线，提上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