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久安》七两生姜

13、第十三章

　　九州愁苦，被山峦隔断，飘渺云雾间彩霞交映，云气汹汹，留仙客千万。

　　万峰之间，白雪覆盖住了景物，幽深的池水似一面偌大的镜子镶嵌于此，池面毫无波澜，静得出奇。
　　仙童搂着衣袖半蹲在池边，手上的竹筒浸入水中 ，随着咕嘟咕嘟的泡泡渐渐没了踪影后，竹筒就盛满了池中的水。起身小心的离开的池边，兴冲冲地向着半山腰处的山亭而去。

　　亭中二人对坐，一侧是刚取了水回来的小仙童。净水煎茶，活火生香，亭中众人衣袖乘风而起，熏染茶香，婉转尘花。

　　是邀友相聚，别无它意。

　　池暝目光紧盯着凝聚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两人身影，繁华街市如此瞧去皆是无声，只是如图画静默，随即带走时光。

　　“这茶是好，但却不比酒那般畅饮痛快。”

　　九寅抬手点破了浮影的云雾，随后也将手中无茶的杯盏落下，敲响了石桌。池暝见状倒也不急不躁，面上表情淡漠，执杯品茗沉默不语。

　　瞧着老友无言，九寅倒是也耐得住性子。不问不语，二人便是听着仙童煮水的细响，嗅着茶香静静坐了片刻。

　　“可是全忘了？”

　　池暝强忍后终是趋于妥协，心中柔软敞开，脑海中续想的是方才雾气映画中女孩的无邪笑颜。

　　“那是自然。花坞的药，用上便是忘却三世纠葛，难再寻回。”

　　默认友人话语，饮茶涤醒混昧，池暝言语再归正题。

　　“九州纷乱，七年不止……”

　　“也都是柳烟那家伙心不死，霍乱三界却不敢身居期间，躲去混沌中算什么本事。”

　　还未等池暝将话语表述完全，九寅便是将话抢了去，无休止的讲着心中不满。

　　“前些日子我是点了徒儿去各地相帮的，今日得了书信，报是各地皆是生灵涂炭，与那云观顾家相同的厉鬼也是不少。人世疾苦，神庙都挤满了求福的人。唉，可真是祸福不并行啊。”

　　是静听着九寅念叨全了心中事，池暝才随后缓些开口。

　　“时机尚未成熟。”

　　简短言语却是似乎激怒了九寅心中无处宣泄的怒火，接上的话语便是提升了音调，久久不能全熄，一旁煮茶的仙童观此景更是怕的没拿稳手中的茶具，任其掉落在了滚水中，掀起一股清泉飞溅。。

　　“何时才是成熟？前日子花坞刚死了的弟子可知自己为何而去？都是她柳烟那奸诈计量，送了多少亡魂？那顾家姑娘不也是如此？好端端的往生路不走，偏是逗留世间寻仇！若是那日柳烟小儿再从那混沌中出来，看我不亲手了解了她！”

　　连珠词语不给听着半分喘息的机会，待音全落下，九寅拿起面前刚被仙童填满的茶杯，一饮而尽，似是这杯中盛着的非茶水而是烈酒。

　　九寅愤怒难平，池暝亦是如此，只不过百年孤寂让他不愿再将心绪写在面上，只是藏在心间，顾自神伤。念世间万难，他高居神位却不能相助，也是自责的很。他何曾不想同九寅一般，亲手结果了躲身混沌中的恶人。

　　风帘绕翠幕，山空不应鸟语花落。

　　两人闲谈蒸发在茶香中，不为外人所知，揉进氤氲仙气中不见。

　　转眼再观世间人，无人知是冷暖。

　　韩识与陆祈在整修了一日后，走出了云观镇。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陆祈总算是碰上了愿听她不住念叨的人，自然是没完没了的说着她的过往见闻。韩识自然是不扫兴的听着，时不时还插上一嘴，逗得陆祈欢心。

　　笑语退散了长途的寂寥，白日里不停歇的走着，云观镇与桃花坞渐渐被陆祈抛在了身后。

　　当天时渐晚，陆祈的思念情绪翻涌而来。身置密林间，两人围坐在篝火旁侧，融融火光映暖了寒凉的空气。

　　“韩识，我有些想花坞了。”

　　火光下，少女蜷着身子坐在少年身侧，低垂了眼眸道出心中思念。不过是离开了三日，便是难控制的思念情绪复生。胸口堵得发闷，霜寒濡湿袖边，方才离家的少女被困在了思乡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陆姑娘，你且瞧着那空中皓月。”

　　听同伴言语，陆祈缓缓抬头，仰面瞧着夜空。

　　广寒落霜，星子闪烁其侧，照亮夜空。偶有薄云飘过，也是未能过多停留，转瞬便被夜风吹去了其他地方。

　　“从花坞所见的，也是这轮月亮。”

　　随语而起的是陆祈的安心，或许在她心里，此刻同在一轮满月下的桃花坞似乎便在脚下。

　　忽然，夜空升起黑云，遮蔽闪烁其间的星子，圆月也藏匿了些光源。嫦娥孤栖无邻，树影遮密火光，‘仙人’垂两足坐在树梢上。

　　“呀，原来在这里呢。”

　　是昨日在宅院中的鬼魅，伴音而落的几滴液体滴在了陆祈的脸上。冰凉间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她抬手摸上面颊，鲜红染上了指尖。再回神时，韩识早便拽着她离了原地。

　　“这两个人抓哪个！”

　　暴躁的声音忽起，随之而来的是陆祈与韩识被怪力提到了半空中。双脚离地，衣衫紧勒着脖颈，惹的两人呼吸困难。

　　“蠢货，自然是都捉回去，一个送去那边邀功，另一个……弥补一下顾家空缺的位子吧。”

　　“好！”

　　提着两人的鬼影接受了同伴的意见，并将陆祈与韩识举得更高了些。随之抬高了举着两人的动作，陆祈看清了这鬼的容貌。

　　漆黑的面上布满了骇人的刀痕，连五官都被划上了刀疤。挣扎中无助的思考，忽然只觉被拎着的衣领一轻，紧勒感消失，身体自由下落。回神时向前翻滚两圈停下，只留身后凄厉声起。

　　叫嚷惊动了林子中栖身的鸟兽，皆是奔走相告危险到来。

　　陆祈回身瞧上那被刺出黑血的鬼神，它捂着眼，怒目圆睁，盯着手握匕首的韩识。韩识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气，随即在未被陆祈注意时又盖了下去。

　　“这两人非鬼，你我联手也未必是他二人的对手。”

　　“不是鬼？那是什么？”

　　询问间，陆祈也是抽出了长剑，预备攻击。

　　“身无怨鬼戾气，应是妖物入了魔。不易恋战，找机会脱身。”

　　陆祈点头应下了韩识的话语，而将两人夹在期间的精怪也是来了兴致。毕竟摆在面前的可是立功的机会，被这样白白捡到，任谁也是会兴奋的。

　　“小子到是还懂的不少，那便看看是你懂得多，还是我的弄死你的速度快了？”

　　讽刺的言语伴随着尖利的笑声过后，是两人招架困难的连击。陆祈对上了力大如牛的魔物，心有余而力不足，被紧逼着的步子不得不加快速度，而另一边的韩识则也是拼近全力与另一只魔物周旋着。

　　今日碰上的这两个，可是要比顾家的怨灵强了不知多少倍的。

　　“嘶。”

　　韩识的步子慢了些，被身后追逐的魔族抢了先，一击出手，划开了韩识的大腿。血瞬间流出，染上了衣料，模糊的伤口外翻着，疼痛袭来，韩识倒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住了，未做停顿继续与其交战。

　　而比韩识弱了些的陆祈自然也是受了伤的。

　　接下了一击后的陆祈身体向后弹出，直直的装在树干上随后落地。手撑着地艰难站起，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大块头，陆祈也是给予了对方狠狠一击。这一剑，划开了敌人的左臂。

　　“小女娃娃，下手还挺狠的。”

　　被击伤的人明显更为愤怒了，攻击陆祈的频率也更快了。陆祈撑开‘轻云蔽’连连接下猛击，双手被攻击震的酸疼。韩识也是招招被压制的无力反击，两人被逼的相距越来越远。

　　终是韩识忍不住了，再下一击到来的空挡，韩识侧身翻到了敌人侧面，手中握着的短匕狠狠的刺向来者。陆祈这边自然也不例外，瞅准的时机，闪身就是一刺。

　　可结果确实不同的。

　　韩识的匕首斩断了敌人的手掌，而陆祈则被敌方一击震碎了双臂，弹飞出去，口中震出鲜血，染红手中剑刃，并在撞上了树干后瞬间昏迷失去了知觉。

　　这一幕落在了韩识的眼里，他疯了似的冲向陆祈的方向，不再顾及身后穷追不舍的对手。再替陆祈挡下了致命一击后，韩识也是半跪在地，被疼痛模糊着意识的他却护在陆祈身前，压着牙，□□的站起。

　　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抬手抹去嘴边血迹，利刃紧对着面前狞笑的两人。

　　“别撑着了，打不过便要认，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别硬撑了，今晚你们都活不了！”

　　面对着占据上风的敌人，韩识没有怯懦，护在陆祈身前的他没有动摇半分。此时的韩识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只是一心想着拼尽全力也要互住身后昏迷的少女。

　　“啊——!”

　　韩识还未看清面前状况时，对面身形较大的身影在一声惨叫过后应声倒地。白衣飘飘，面具遮了容颜，看不出是悲是喜，流露出的杀气逼人。

　　残存下的魔族人无力的抵抗着，最终也是伴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后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中。

　　这一切来的是那样的突然，且毫无征兆可言。

　　顷刻间，方才气焰嚣张的两人没了身影。韩识握在手中的匕首垂落，直插进了泥土中。鲜血混着泥土的腥气味道难闻，韩识的目光对上了突然解救两人于危难之中的人。

　　“谢救命之恩。敢问名号为何？”

　　遮住面容的池暝如往常一般，情感淡漠，不留痕迹的瞧着韩识身后昏迷的陆祈，简单看去应是伤势不足致命。舒心之后，方才回应少年。

　　“你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