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猎犬》灼夜晨

12、镜中猎犬谜题

　　舒阳被医生招手叫进门时四下打量，隐隐散发出提防的气息。那样子到像是提溜到试验场的幼犬，谁能想到他的精神体是蛇呢？陆野摩挲着下巴观望着小白蛇接下来的举动。

　　“您好，我是方沫。很荣幸为您服务，我的新病人。”

　　伴随着男人上扬轻快的语调，方沫单脚为轴，像圆规划过半圈的轨迹，轻盈地像是飞舞中的羽毛，而有些孩子气动作和半分钟前的斯文医生简直判若两人。

　　医生落足到了舒阳面前，凑上前歪过头打量着对方的脸。

　　舒阳显然被他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半步，不觉间后背发了冷汗，他在对方近在咫尺的黑曜石似的双眸中，看到了慌乱又紧绷的自己。

　　“放轻松，男孩儿，我只想和你随意聊聊。”

　　方沫双手投降状置于胸前，表达自己并无恶意，他和舒阳都是向导，理论上讲不存在相斥的应激反应。可他莫名感觉到了对方不断增强的“精神壁”，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情绪，他刚想抓住那东西的尾巴，就遁形无踪。

　　此时在他注视下的舒阳，心跳的异常剧烈，为什么身体会颤抖，恐惧和紧张被他死死压制在心中。对方是陆野的医生，自己明明不该如此排斥的……到底是为什么？内心有种力量要突破牢笼般，叫嚣着，扼住他的咽喉，让他离那人越远越好。

　　陆野默默将舒阳的反应记下，脑海中不断编织的线索，然而未到最后一刻，都无法被证实的。无疑，他下了一步险棋，潜在幽暗尼斯湖下的生物会不会浮出还是未知数。

　　“坐下来说吧，他是我曾经的同学，不会伤害你的。”陆野说完，默默地深呼吸，拍了拍所坐沙发椅的另一边示意舒阳坐下。舒阳有些得救了的感觉，立刻挪步坐到陆野旁边。

　　“你在害怕吗？”方沫试探地问了一句，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侧写片段。
　　他更喜欢精确描绘一幅作品。

　　“我不确定，可能您的气场太强大，让我本能害怕吧，我挺怂的其实。”舒阳咬破了下唇同时耸了下肩膀。

　　“不要自卑啊，听说你之前见义勇为，面对人贩子还是挺勇猛的一个人。”方沫笑的一脸人畜无害，虽然那笑连陆野看了都心里发毛。

　　“谢谢……”舒阳不想和对方多说，低头揪着裤子，心乱如麻，难倒陆野是派医生来试探他吗？他不值得相信吗？

　　“听陆野的描述，你之前在拘留所挺有趣健谈的，不过见到真人后，有点打破想象。”

　　方沫再次推了推眼镜，拿出笔在本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薄纸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大概两分钟过去了他还在纸上画着什么。

　　“诶，他在干什么？”舒阳用胳膊肘捅捅陆野，手背遮掩着悄声问。

　　“画画……职业病。”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他不是医生吗？”

　　医生和绘画？

　　“听说心理侧写师吗？”

　　舒阳不安的预感得到应验了，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窥视内心，结果还是发生了。

　　男孩不由得双目血红睁大，反应有些激烈。那个男孩一股脑冲向桌台前的医生，夺下他手中的肖像画随后拽开窗户，疯狂又凶狠地将其撕得稀碎，扬手抛向空中，看着那纷飞如雪随风飘远，笑得放肆。

　　回过神，刚才那些画面却只是不受控制的幻想。舒阳只是僵直着背，保持一个坐姿坐在原位，侧过头神情复杂地望向陆野。
　　 2号病人总会时不时有那些可怕的错觉，无意识地想象自己做一些不合理的荒唐事，大脑自导自演着病态的傀儡戏。

　　他不受欢迎的……

　　他早就知道。

　　陆野并不知道对方此时波澜起伏的心理活动，他看到方沫停下笔后，凑上去一看，一面镜子倒影着一个……小狗？

　　“方沫，你认真的？”

　　“不，在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作品。”

　　“我是说推测受害者和逃犯，不是个体。”陆野眉头紧锁，拿过侧写画来回看，这太匪夷所思了，以至于他都怀疑是方沫浪漫主义人格的自我陶醉。

　　“陆野，你看过《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吗？”

　　福尔摩斯探案集，那是陆野中学时最喜欢书，他又怎会不记得那个充斥着诅咒的家族，族长的继承人相继离奇死亡，联系15年前案发后的一系列事件，确有相似之处，可是镜子又是怎么回事？

　　并非个体，群体之下，也是镜像中的猎犬。

　　他不敢继续猜想下去，简直令人细思恐极，方沫一向只负责侧写，不负责后续追凶工作，而且对方看样子是知道什么却不能明说的样子，陆野想，这个老同学大概有自己的顾虑，也不好追问下去了。

　　白恶魔的心理服务宗旨是点到为止，比起心理医生倒更像情报贩子。

　　陆野收好侧写画后带着舒阳离开了，听着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沫倒掉了桌上放凉了的美式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