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社长危险又迷人》秋木叶

9、第九张卡

　　这个系统有时候还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呢。
　　星泽津纪眯起眼睛，原本搭在桌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轻轻抬了起来。

　　一面给她制造困难的打卡任务，一面又提供各种便利，为她拜托眼前的困境制造筹码。
　　——是的，从理论上来说，系统通过盲盒提供的这个技能当然可以帮助她解决眼前的困境。

　　说到底，案件之所以无法解决，她之所以无法洗清身上的嫌疑，除了那些无法被证明的证据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现场所有的摄像头都无法正常运转，这也就导致她无法证明另一个“真正的嫌疑人”的存在。
　　那么如果监控被修复了呢？如果那些证据重新浮出水面，那么她身上的嫌疑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星泽津纪其实不太清楚系统到底要怎么让她拥有足以修复监控的高端技术，事实上，她本人在这方面的涉猎非常少，比起代码，她更擅长做的是硬件材料。
　　不过既然系统已经这样说了，她完全不介意把这当成实验的先决条件。

　　至于这样做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她完全不会深入思考这样的问题。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过度的揣测只会让自己产生先入为主的概念，这会破坏思维的客观性。
　　比起空想，作为一个研究者，她当然更乐于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实践上。

　　指尖轻轻落下，指腹敲打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皮肤与桌面的碰撞原本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动静，可此刻室内实在太过安静，以至于只是这样轻微的声音，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样的动作仿佛在风见裕也的身体上按下了开关，待回过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这样的动静刺激到几乎本能地抖动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试图让自己过分紧绷的神经变得缓和一些。

　　不管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既然是降谷先生分派给他的任务，那么他就一定不能输给这家伙——至少不能让她轻易地离开这个房间。
　　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从眼前这个女人的口中得到什么。

　　事实上，有一点她说得或许并没有错，从根本上来说，公安其实并不是为了解决杀人案而存在的。
　　比起追究案件的真相，他们需要考虑的是更复杂的东西，就好比现在，她会被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而是因为她可能与降谷先生正在调查的组织有关。

　　当然，如果她真的曾在警视厅的审讯室里犯下那样一起案件，身为警察，他也不会轻易让她逃脱就是了。
　　只是与那个组织有关的人，真的会露出那么明显的破绽吗？

　　风见裕也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发生变化，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直到——

　　“警官先生。”
　　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风见裕也陡然挺直了脊背，才刚因为走神而有些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紧张或许并不必要，或者该说，至少身为一个公安警察，他不应该在一个嫌犯面前出现这样的反应，于是他抬起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办法解决这起案子了。”
　　她说，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的平常的事，却平白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投下一颗惊雷。

　　“什……”
　　风见裕也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张大，幽黑的瞳孔却在一瞬间收紧。
　　短暂的滞涩之后，大脑本能的思考终于让他理解女人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解决……案件？

　　怎么解决？
　　不，等一下，她竟然有能力解决这样的案件？

　　那为什么她最开始没有提起这回事？
　　是不想在最开始的时候暴露自己拥有的底牌？还是……想要看他们警方焦头烂额的样子，好藏在幕后偷偷发笑？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她有解决案件的筹码，而是，他应该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能解决这样一起案件，如果她真的能洗脱自己的嫌疑，那么他也就再没有理由将她留在这间狭小的审讯室里，这样一来，降谷先生分派给他的任务不就要被算作失败了吗？

　　更重要的是——

　　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丢出这样一颗惊雷，不正好可以证明，这家伙远远比看起来的更不简单了吗？
　　她的身上一定藏着秘密，那是远远比一起案件的真相更重要的东西。

　　“我可以修复失效的监控录像。”
　　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隔着镜片，风见裕也对上了那道近乎灼热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话音出口之前，星泽津纪却是歪了歪脑袋：

　　“你应该不会拒绝让我尝试一下吧？如果你真的想要解决这起案件的话。”
　　“我觉得能解决案件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双赢的？”

　　“说真的，我实在想不通除了案件之外，你还有什么理由把我留在这里。我们原本也不熟，对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应该没做过什么值得你们在意的事。”
　　“还是说……你，或者你的同事，其实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关注到我的？”

　　风见裕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女人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但他生生在那样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她发现了什么？难道说她发现了公安对她的调查吗？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面对他的盘问？

　　情况显然比想象当中的更加麻烦，因为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平素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会泡在实验室里，几乎不会与除了员工之外的人接触，而非常不巧的是，他的上司降谷零今天才刚刚和她见过面。
　　有这样的前提条件在，如果在对方已经有所察觉的情况下继续试探未免太过冒险。一个不注意，他说不定会直接连累自家上司的卧底工作功亏一篑。

　　到了这样的程度，他已经不可以轻易做主了。
　　他需要整理一下眼下的情形，完整汇报给降谷先生，然后等待接下来的指示。

　　风见裕也沉着一张面孔，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不过这次也不算毫无收获。

　　他清楚地记得星泽津纪的履历书上从未提及过与电子技术有关的内容，按照他所掌握的信息，星泽津纪应该并不具备修复破损录像的能力——毕竟那是网络犯罪课的精英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
　　但此刻的她却自信满满地提出了这样的方案。

　　也就是说，为了能从这起案件当中脱身，她也选择动用了从前不为人知的底牌。
　　但愿这张牌能让降谷先生不会太苛责他的无能吧。

　　“如你所说。”风见裕也的声音响了起来：“解决眼下这起案件对于我们来说是双赢的。”
　　“我会帮你安排，你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
　　星泽津纪不假思索地回答。

　　在IT技术方面并无建树的她当然也无法推算具体的时间，但是系统给的技能限定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她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一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
　　“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你很着急？”
　　风见裕也扬了扬眉毛。
　　“让嫌疑人接触证物无论如何也需要向上报批，这点时间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星泽津纪的呼吸一滞。
　　不，她当然在意。

　　如果现在不开始的话，情况会变得相当麻烦，毕竟倒计时从她抽取到这个技能之后就已经开始跳动，这也意味着，即使她什么都不做，这个限时体验技能也会在倒计时清零的瞬间消失。
　　难得获得可以突破困境的筹码，她当然不可能容许自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我没有太多时间。”
　　星泽津纪说。

　　风见裕也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星泽津纪继续说：
　　“我不敢保证一个小时之后我还能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一下：
　　“当然，其实就算监控无法修复，案件当时的情况大概也很清楚吧。”

　　“比起我，那个在楼梯里撞到我的家伙显然有更大的嫌疑，考虑到撞击的位置几乎与我身上那块迷之血迹重合，我身上的那块血迹很有可能就是撞到他的时候沾上的。”
　　“一个身上沾血的家伙行色匆匆地在应急通道里跑动，还肇事逃逸，那家伙绝对不正常。”

　　“监控只是用来支撑结论的论据而已，同样可以用作支撑的论据一定还有。可事实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论据的缺失而发生改变。”
　　“只是现在，我有这样的条件可以尽快解决问题，你们也可以尽早抓到那个逃跑的可疑分子，这对于谁都没有坏处。”

　　“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星泽津纪这样说的，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她无法理解那些繁复到让人头大的流程，无法理解为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事，还要花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获取一个根本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的“许可”。
　　社会被分割成了条条框框，而那些规矩框架，在她的眼里看起来就好像是隔在她和这个世界之间的一道又一道无形的墙。

　　她能看到另一侧的风景，却触碰不到，不仅如此，她还会因为横冲直撞而头破血流。
　　由“人”构成的世界，由“人”掌控的世界，一向如此复杂又麻烦，而她讨厌麻烦，也连带着并不喜欢带来那些麻烦的“人”。

　　眼镜警官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这让星泽津纪几乎以为他或许是并不想要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还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就像是一场没有前例的实验，在做过全部前期工作之后，接下来就只能耐下性子，等待着结果的宣判。

　　“我知道了。”
　　风见裕也终于开口，声音像是夹带着某种近乎疲惫的叹息。

　　他的目光依然直直地锁在星泽津纪的身上，交叠的双手指端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平静，但作为公安，他必须保持表面的平静，也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出判断。

　　战术既然已经发生了调整，那么比起顶着风险把她留在审讯室里，或许他的确应该顺着她的意思，看看她会采取行动——这样一来，他也能获取更多与她有关的信息，也好和降谷先生交差。

　　连接监控的硬盘被存放在了单独的解析室里，因为涉及公安，在带着星泽津纪过去处理数据的时候，风见裕也支开了原本在那边忙碌的网犯课的同僚。
　　星泽津纪坐到电脑前的时候，系统的倒计时还剩下将近四十分钟。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接着，原本应该并不了解IT技术的大脑神经元自发地运作了起来，那些知识与代码仿佛成了呼吸一样的本能，让她立刻清楚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操作。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星泽津纪甚至并没有被、操控的感觉，而更像是经过了漫长的积累，在一瞬间把所学融会贯通。

　　她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系统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窥探更多知识和原理，因为在看到硬盘源代码的时候，大脑当中就有了大致的估算——
　　四十分钟对于眼前这个问题来说实在不算宽裕，她必须全神贯注地把精力都用在这上面。

　　星泽津纪抿起嘴，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了起来。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地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实验，一旦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她就会彻底忽略掉周围的一切动静。

　　泛着荧光的屏幕，滚动的代码，在脑内不断翻涌的知识，这些东西占据着她此刻的全部，以至于连呼吸也变得分外轻缓。
　　她听不到自己愈发兴奋的心跳，听不到键盘滚动发出的咔嗒声，听不到风见裕也在背后的轻叹，也没能听到那个悄然靠近的，不怀好意的脚步声，直到——

　　“砰。”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原本滚动着代码的屏幕陡然黑了下去，星泽津纪的瞳孔在一瞬间缩紧，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颗子弹，自门口的气窗，猝不及防地集中了正在运行的主机。
　　是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