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社长危险又迷人》灼东云

29、第二十九张卡

　　星泽津纪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越过了三点的那条线。
　　这着实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折腾到了这个时间，想要把今天的八小时睡眠时间凑齐，保守估计得睡到中午。

　　但看现在这个情况，星泽津纪并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空闲。

　　看着系统界面里未完成的任务，星泽津纪叹了口气。
　　所幸她现在已经积攒下了不少的能量值，区区一天没有达成目标大概也没有多大问题。

　　在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的时候，星泽津纪大多数时间里都会让自己处在节能的状态，放空思绪，不去注意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一来，面对重要事情的时候，她就能长时间地保持充沛的精力和专注的状态。
　　过去的她即使连轴工作几十个小时，也很少会感觉到疲惫或者力不从心。

　　但是现在——

　　星泽津纪将身体摔在宽大而柔软的床铺上。
　　就着尚未叠起的被子，她在床上打了个滚，仰头看着天。

　　今天她难得地感觉到有一点累了。
　　并不是身体上的疲累，事实上，直到跟警察从那家牛郎俱乐部里出来，一路去警视厅做笔录，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都相当好。
　　倒是离开警视厅之后，特别是在送走了小川和子之后，那种莫名疲惫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缠上了她的身体。

　　和人相处对于她来说是一件远比解决任何问题都要困难的学问，她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在这条看不见亮的路上蜗行摸索。
　　【星泽酱，会觉得害怕吗？在和别人相处这件事上。】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乍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星泽津纪本能地想要反驳，但略一思考之后，她却是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她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星泽津纪并不否认，她有些害怕这些事情。
　　或者说，她会害怕接触所有她并不了解的领域。

　　那并不是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也不是因为害怕失败或害怕因为不了解而丢脸。
　　她只是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太过辽阔，害怕所有的这一切领域背后都藏着很多值得她探寻和研究的东西，有无数值得思索与解决的问题。
　　而她的精力有限，在同一个时间，她只能全神贯注地解决一个问题。

　　【我能做到的东西有限，所以我会有意识地放弃掉不重要的东西。】
　　【值得在意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每一样都想去抓住，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也得不到。】

　　【但只要我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那么至少在这个点上，我可以确实地有所收获。】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

　　可是她发现，那样是不行的。
　　只是自欺欺人地将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是不行的。

　　她以为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其他人替她负重前行。
　　星泽津纪不会去想如果她过去多在意一点那些事情，旧星川的结局会不会更好，小川和子会不会不必那么疲惫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比起念头，更重要的是行动。

　　——从今天晚上看，她的和大家好好相处的念头大概算得上是圆满失败了。
　　虽然在离开之前，她也做出了相当的努力，但和人相处这件事显然并不是如蓄水箱一样的简单问题，不是刷一波好感度之后放在一边，过段时间还可以接着之前的数值刷好感度的RPG游戏。
　　人是很复杂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经历和想法，遇到同一件事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感想和反应，所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因为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发生改变。

　　所以冲矢昴会选择追出来，小川和子会因为她的消失而感到担心。

　　还真是麻烦。
　　星泽津纪这样想。

　　这些改变出现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有什么影响，最糟糕的情况下，接下来她可能还要想一些办法来消除这次事情的影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果然还是稍微把其他人也纳入考虑范围比较好吧。

　　想要协调同事关系可真不容易。
　　当一个正经的社长可真不容易。

　　不过——
　　偶尔思考一下这样的问题好像也挺有趣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星泽津纪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夜她睡得并不算很安生，混混乱乱地，似乎做了很多梦，但在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梦境的内容却是一个也记不清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她的眼皮上。
　　她抬手，用手背搭在了自己的额前，挡住阳光，另一只手很顺手地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聊天的界面，对象是萩原研二。
　　最后一条是对方发来的一个表情包，是一只很可爱的猫，身上盖着被子，上面打了晚安。

　　星泽津纪的动作顿了顿，盯着那只猫看了一会儿，才退出了聊天界面。
　　接着，她点开了昨天刚刚建起的新星川科技的工作群聊。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前一天的疲惫也算一扫而空，星泽津纪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非常适合解决一些重大的问题。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她在群里敲下一行字。
　　【早上好。昨天发生了一点事，关于收购林友材化这件事，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了。今天下午一点，在办公室再开一次会吧。】

　　想了想，她又将同样的内容编辑成了邮件，发送给了三个员工的工作邮箱，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床去洗漱。

　　收到短信的诸伏景光正在一处据点里整理关于前一天晚上的资料。
　　他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

　　前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虽然组织犯罪对策课能够精准打击一个储存违禁药品的仓库，顺便拘捕到了不少涉案人员姑且算是一件好事，但问题是，这个据点和组织有关，被捕的人员里甚至有两个组织内的低级代号成员。
　　针对组织的调查，一向是由公安方面秘密进行的，因为组织实在太过特殊，组织的眼线众多，甚至在警察系统内部也有所渗透。
　　糟糕的是，他们并不能确定对方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在眼下这个时候，一旦针对组织的调查从暗处转到明处，反而容易让他们陷入被动。
　　所以他们只能连夜封锁消息，并将直接与组织相关内容有所接触的刑警同事逐一叫到公安问话，或是签署保密协议，或是干脆直接调职到公安方面，加入特别行动组。

　　这样折腾了一夜，才算姑且将这场风波彻底平息了下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保拉纳和嘉士伯两个代号写进笔录里的人，正是星泽津纪。

　　诸伏景光靠在了椅子上，有些无力地抬手揉了揉山根。
　　星泽这家伙啊……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他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那通电话。
　　他其实早就知道萩原研二和她有交集，毕竟三年前他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她联系了萩原研二出警。

　　而她的档案里显示，她的社交关系几乎趋近于没有——根据通讯公司提供的记录，这么多年来，由她主动发出的信息不超过五条，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向小川和子提一些要求。
　　萩原研二居然算是和她关系最近密的人之一了。

　　该说不愧是萩原吗？
　　诸伏景光的脑海里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作为警校的同期，他很清楚萩原在社交场上有多受女孩子的欢迎。
　　他甚至想，如果负责调查的人是萩原，说不定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在脑海当中出现了一瞬。
　　他当然不可能将一切都交给萩原研二，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职责。

　　不过既然和她有这样的交集，萩原研二恐怕也很难在这趟浑水里独善其身了。
　　尽管他并不希望同期卷入，尽管怀着很多忌惮与担忧，但——

　　“我也是警察嘛。”
　　萩原是这样说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我想，我们依然还都是可以依靠的，对吧。”

　　他们是可以依靠的。
　　五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听到萩原研二这样说的时候，诸伏景光的心情忽然明亮了很多。
　　“萩原，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他说。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她的。”

　　那是近乎于朋友之间的闲聊一样的问题。
　　或者说，这原本也很像是一场朋友之间的闲聊。

　　因为萩原研二的语气很轻快，像是在警校的时候闲聊时聊起喜欢的类型一样。
　　“如果说这个的话，我可有很多话想说呢——嘛，不过你的时间很宝贵吧，那么我就长话短说好了。”
　　“先说结论吧，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好姑娘。”

　　“头脑灵活，执行力强，专注，执拗，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将自己的全身心毫无保留地投注进去，认真起来就会完全无视掉身边所有的一切。”
　　“说实话，我完全不清楚她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很多时候，她做事的动机都让人费解。”
　　“不过，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吧。”

　　“——如果她没有让你们陷入困扰的话。”
　　说到这里，萩原研二的语气忽然变得正经了起来。

　　他的嗓音原本就带着种特别的磁性，在深沉的时候，有种让人格外安心的力量。
　　“我无法给你们提供有用的情报，因为我也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确定。”

　　“但如果要我来评价的话，那么我会说，我愿意尝试去接纳她的一切，这是一场赌博，她带给过我很多惊喜，而我会期待未来更多的惊喜。”
　　“你们或许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或许还得采取更多的行动。”

　　“但是到了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吧。”
　　萩原研二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停顿。

　　“她并不属于你们正在调查的那个组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