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案牍》跬步涉川

44、钟馗嫁妹难·再

　　“嗯，哈哈哈哈，咱们本来是找他联诗的呀！”鬼王接书大笑，“我看你就烹茶去吧！拿几首以前作的给天尊看。”
　　“是！”小酒化出一沓诗来放在榻桌上，因为爷爷已经拿起之前他和温易写的那首看了。
　　“故园遥念几成空，应怜鬼木成枯骨。
　　无边落暮戚戚鬼，不尽阴阳转转回。”
　　爷爷念出了这首诗，指着鬼王笑道：“这后两句的出处我可知道，你带着他不教他好的！”
　　鬼王奇道：“难道这也是天尊尘笔？”
　　“这可不是，”爷爷笑着摇头，“这是文曲那老儿尘笔，嗯，也还行吧。”
　　行了，我大约知道这两句诗是天上大神下凡历练写得，然后被小鬼借鉴了……
　　“天尊，怎么样呀？”爷爷看了半晌，鬼王问他。
　　爷爷不置可否还在看，温易凑上去坐在他旁边。
　　“天尊，殿下，请用！”小酒端着茶来了，他倒茶，我端茶，一会儿茶就送进几位大神仙嘴了。
　　“怎么样？”温易问爷爷，爷爷点头对小酒说：
　　“哎呀，你这小鬼真是不错，假以时日定可成为第二个鬼王！”
　　嗯？这夸奖也太重了吧？爷爷是不是话里有话呀？
　　“小酒不敢！”小酒对爷爷和鬼王作揖。
　　爷爷说：“你诗风平实，鬼王却是恣意奇妙，你的笔力尚浅，不能跟他学着乱抄，若无佳句大可搁笔，等胸有成竹再写。”
　　“谢天尊指教！”小酒恭恭敬敬低头拱手。
　　“他还小，谢媒兄指点他，我也不是胡抄，你别学了啊！”鬼王侧躺在榻上指小酒。
　　爷爷继续说：“你的诗虽然还比不上鬼王，可你的心性确是一等一的好，茶能看人，鬼域花植稀有，你能拿粗茶和绿豆煮成此汤奉上，说明你不但通晓药理，还生性朴素，不慕权贵，诗品即人品，人如此，诗还能差吗？”
　　鬼王听了这话大喜：“天尊当真？”
　　爷爷没理他继续问小酒：“烹茶的水是什么？”
　　小酒躬身回道：“天尊见谅，这是小酒用来酿酒的黄泉水，小酒陋室寒庐只好酿酒，为了培育几种冥界能长的植物入酒煞费苦心，冥禄都拿去改良土壤和引地火照明了，所以没有好茶。”
　　“无妨！”爷爷站起来拍他肩膀，“水乃茶魂，你懂得重好水轻名茶，想来酒道一定更好，鬼王，咱们喝的酒是不是他酿的呀？”
　　“正是他送我的。”鬼王笑道。
　　“难怪，”爷爷仔细端详他，“你一定还有珍酿，改日我再来请教！”
　　“谢媒尊！小酒婚事也多亏媒尊成全！”小酒怎么被爷爷看得脸红了？
　　“哈哈哈哈！是呀，媒兄，圣君的门第不是你的面子，他是攀不上的，这孩子我很喜欢，既然您也赞他，不如我就把他收为义子，给他抬抬身份，今日就请天尊替我见证！来人！”
　　“是！”两个鬼卫从门口化出来，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得马面。
　　天哪，我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鬼王要收小酒当义子，小酒要跟圣君结亲家，那这鬼域最有权势的鬼王和鬼相不就成了姻亲了吗？鬼相是天帝的督军，目的是要看着鬼王的，督军和守军结了亲家，这至主君于何地呀？这钟花的婚事天帝根本不在意，也不想拿来挟制圣君，才能让爷爷跟平常活一样派给小龙了。可要是这义子一认，这婚事的意义可就大了，就是陛下再信任圣君，可让圣君如何自处呀！这亲事连庚帖都没换，可没板上钉钉，变数可大着呢，怎么爷爷喝上酒就都跟鬼王说了？
　　“传我旨意，封酒鬼好酒为卞城王，领十万鬼兵替本王镇守一方！三日后正典告天，收好酒为本王义子！请媒神见证，并向天帝上禀，本王年事已高，情缘断绝，不觅良偶，待本王灵散后，若好酒能当一面，可委以重任！”
　　我们都没反应过来，鬼王的笔跳上天就写，纸飞到天上接字，眼看着鬼王一指纸张，鬼旨银玺印要落下了，温易站起来一把把纸抽下来拿在手上。
　　“此事不妥！”爷爷酒也醒了，反应过来鬼王这是有备而来。
　　“此事有何不妥啊，媒兄？”鬼王一脸真诚地望着爷爷，“天尊不也说他确实好吗？”
　　“这……我不是那个意思……”爷爷和温易都被塞住了。
　　陛下怕你有二心所以让钟馗下地镇着你，你装作不知道，还要把人家的妹夫认成义子，你动动嘴皮子就有了儿子不算，还一箭穿雕破了陛下对冥界的部署，这简直相当于长长久久地贿赂圣君，陛下就是再信任圣君，还能对他放心吗？
　　“这新娘子进门了，好像得喊您公公吧？”我从很俗的角度破局，“圣君也得喊您亲家伯把？可是您跟圣君好像是平辈吧？”
　　“呃对呀！”爷爷也接上了，“钟馗圣君虽然是你的下属，可原来是陛下封的镇宅赐福圣君，入这冥府当鬼相其实是低就了，你还要当他长辈？这不是折辱他吗？”
　　温易点头：“正是如此！圣君之妹要是不愿意叫你这便宜公公，你该如何自处呀？”
　　小酒也跪下：“请鬼王三思。”
　　牛头马面也跪着看鬼王，鬼王低着头道：“各位说得有道理呀！可我已经在底下人面前写旨了啊！这要收回来让他们怎么看我？镇邪圣君德高望重，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我早说让圣君当鬼王更合适，我看我把这旨收回来，不如就退位让贤吧！”
　　？？？鬼王居然耍上无赖了，至此鬼王一心向诗，不问鬼事的假面是彻底被揭下了，鬼王的九曲回肠连爷爷和温易都能耍了，带着牛头马面来作证，以让位钟馗威逼着要小酒给他当儿子。他可是土生土长的鬼王，在冥界根深蒂固，镇邪圣君怎么可能接他的王位，这不是给冥界反叛以口实吗？所以此事再怎么不妥，小酒也只能当儿子了……
　　我们都在不知所措，鬼王自己说话了：
　　“这样好像更不好啊！这该让陛下怎么想圣君呀？何况圣君也不是那吃剩食的人！让位这话不好，我收回来！”
　　……您就自说自话吧，您真是能收能放，话全让你说了！
　　“这个辈分问题嘛，刚刚也是我欠考量，不过这冥界选贤任能，就该重用有才之人啊！小酒还是该封，不过可以不当我义子了……”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鬼王还是识相的！
　　“就当我义弟吧！以后鬼域内外跟我幼弟转轮王等同待之！昭告鬼界！钦此！”
　　噗——我们三个一口血吐出来，鬼王能屈能伸，当不成人爹还可以当大哥呀！人家不计较名分，只要事能办成，怎么着都行……
　　“此事万万不可，请鬼王收回旨意！”小酒边磕头边说。
　　“玺印已经落了，不能收回了。”鬼王很有深意地笑道。
　　“嗯？什么时候落的？”这是温易拿着纸瞪眼惊奇，御凶顺着他手臂爬到他肩上。
　　“媒神天尊公务繁忙，婚事以后我来帮你操办，你就放心吧！牛头马面，送卞城王回宫！准备典礼！”
　　“是！”牛头马面从地上拖起小酒就要走，那情景就跟带犯人一样。
　　“且慢！”爷爷制止了他，“一婚不托两媒，何况这婚是我宫人说成的！鬼王怎么好跟小丫头片子抢功劳？”
　　“就是！镇邪圣君说三日后亲见我才给庚帖，您这么样可不大好！”我赶紧说瞎话。
　　“对呀，圣君还让我要当副媒呢！”温易帮腔，怎么你又是副媒了？这婚真是难了！
　　“哦，这样呀！那是我考虑不周，让媒仙见怪了，”鬼王让牛头马面停下，“这样就请媒神瘟神还有媒仙跟我们一起回宫吧，咱们一起把酒言欢写诗助兴！哈哈！”
　　“……”爷爷和我都词穷了。
　　小酒开口了：“恳请鬼王让小酒留在酒庐，小酒母亲早亡，想向她祷告，她冥冥有感，也会知道小酒多了个大哥的。”
　　小酒说得已经很委婉了，你开口要人家当儿子当弟弟，也得问问人家爹娘愿不愿意！
　　“嗯……”鬼王沉吟道，“随你吧，好好侍候两位天尊！”说罢转身而去，都没等牛头马面。
　　我们几个被这正宗鬼王给摆了一道，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