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案牍》跬步涉川

41、冥冥添作酒·再

　　我们来到了鬼相钟馗的宅邸，这里是冥界第二处比较正常的地方，朱漆大门上有黑底朱漆匾额，上面用鬼文和天书分别写着：镇邪圣君府。
　　我们由鬼侍引着走进了宅邸，府内亭台楼阁，花园廊榭，除了没有植物，跟凡间官员的宅院没什么两样，圣君家所用的鬼侍也都是善男童女模样的小鬼，没有一个像鬼王喽啰那样奇形怪状的。
　　管家鬼侍将我们引入正堂：“请两位稍侯片刻，圣君在前边镇邪殿公务，有鬼已经去请了！”
　　“无妨，”温易坐下喝茶，“我来是这儿是温易，不是瘟神，这次来一为感谢圣君，二为给圣君道喜。”
　　“敢问殿下何喜可道？”温易话音刚落镇邪圣君居然就一阵风来了！
　　温易立马站起来对钟馗拱手：“哎呀，圣君真是行如风，坐如钟，面如铁来声如雷，心有秤砣量法度，怀抱利剑量短长！哈哈，圣君洪福！温易给您道喜了！”
　　？？？温易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提前写好了词要唱戏吗？？？
　　我很惊恐地看着温易，怕一会儿他抛我上天我还要配合他。
　　镇邪圣君生得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这乍一看有点吓人，这一皱眉头就更吓人了……圣君皱着眉头撩袍坐下说：“瘟神这是干什么？写不好诗也不能学那下油锅的小鬼编顺口溜呀！”
　　“……”我是第一次见温易被噎得瞪眼。
　　“吁！”我可算松了口气，温易唱戏对圣君没用！
　　“小姑娘救回来了？”圣君瞪眼看了看我，也可能是他眼睛太大了，看谁都像瞪眼……“天地符写得不错，以后别动鬼门了。我还要回去公务，就不留你们了！找鬼王玩去吧！”圣君说着就站起来要走。
　　“哎哎哎，”温易赶紧挡在穿着大红袍子的圣君面前，“我们刚从鬼王那儿出来，是找你有事！”
　　“哦，有事说吧！刚刚怎么不说？磨磨蹭蹭的！”圣君停下了脚步，瞪眼等他说话。
　　“呃……这……”温易竟然结巴了。
　　圣君声如洪雷劈头就问：“到底有事没有！十六把自己关屋里写诗，还招了个不知道什么媒神下来要出去采风，鬼事全堆我头上了，你要没事找他玩吧，我忙着呢！”
　　我算知道了，这天上地下加上海里估计只有这镇邪钟馗治得了温易了！镇邪圣君真是名不虚传。
　　温易终于说出话来了，指着我说：“这个就是媒神门下，那个令妹可还好吗？”。
　　“媒神门下？哦，对不住了，改天我再和他们一起切磋吧！今天实在不行！”圣君对我说，然后转头瞪温易，这次是真瞪了，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不过这好像是温易的独门绝技，虽然没什么用处，也没听说哪个神仙也可以……“想见钟花？没门！我走了！”
　　“别走！”我和温易一起拽他已经起风要走的袍边，他被我们拽回来了……
　　“哎呀！干什么！”钟馗很无奈，“我就不愿意和你打交道！黏黏糊糊得腻歪人！”钟馗对着温易说。
　　温易：“……”
　　……我真是佩服这辟邪圣君！虽然很多神仙都有同感，但圣君是唯一当面把这话说出来的。
　　我赶紧说：“我是领媒神之命来圣君府上做媒的！”
　　圣君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珠大胡子冲上天：“做媒？哈！不可能！我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会嫁给瘟神呢？”
　　我：“……”
　　圣君：“让媒神跟天帝说，嫁去天界可以，找个像样的神仙再来！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给他在地府看着，这么点要求不过分！我上次看那个榆郎好像可以，那个四象也不错，是吧！”
　　“停停停！您只想让妹妹嫁大官啊？”我先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她这不是嫁得我够不着嘛，可不得找个一眼能看见的好神仙，你是媒神门下，你说天宫还有什么稳重的好人选吗？”圣君很真诚地问我。
　　我算明白为什么镇邪圣君能威震六界了，这不但人能干，性格爽快，脑子聪明，眼睛也毒，这眼光都跟天帝天后有一拼了，这俩人选可是帝后分别给天凤公主相得啊……
　　我有了主意赶紧说：“能让妹妹嫁在自己身边近一点，想必圣君妹妹会生活得更好呀！”
　　“那是当然了，探亲方便是其次，在冥界谁敢惹我钟馗的妹妹！”钟馗说着化出一把威风凛凛的战鬼剑冲温易比划。
　　“所以啊，我们媒神给尊妹在冥界寻了个上佳人选，不是这瘟神！”我赶紧对圣君说。
　　圣君松了口气把剑收回去：“哦，不是啊？那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瘟神别介意啊！”圣君揉了揉温易的肩膀。
　　“咳！”力道好像重了……
　　“圣君哪里的话，你妹妹想嫁我，我还不干呢！”温易对他笑。
　　“什么？！”圣君怒了。
　　“圣君，圣君！”我赶紧灭火，“我们天尊让我来就是不给这种凶神可乘之机！您司职也算镇邪惩戒，想跟您攀亲的神仙多此徒尔！我天尊为尊妹寻了一位贤良端方的君子，保证成婚后会体贴尊妹，和谐美满！您就放心吧！”
　　钟馗松开了温易：“哎呀，若真能如此，媒神可是完了我心事呀！我就说合婚联姻天尊文有大才，成全好事，和瘟神为伍全是无稽之谈！敢问尊使，这人选是谁呀？”
　　……咳咳，也不算无稽之谈了。
　　我对圣君一番耳语，他点头：“是他啊，可以可以，可他是不是相貌太……啊？”
　　“啊？”长得太好了怕不放心？
　　我正要劝他放心，圣君突然对我传音：“别的还在其次，我相信镇得住他，只是他跟这瘟神交好，脑子和精神没太有问题吧？”
　　圣君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也对他传音：“不会！您在地府见过酒鬼，您会看人，他没问题吧？”
　　“哈哈哈哈！莫怪莫怪！关心则乱！”圣君张嘴笑开了，“这婚事我很满意，难得陛下信任！替我多谢媒神！”
　　“谢圣君许婚，还有一事。”我对温易使眼色。
　　温易凑近圣君：“我们去内室说吧。”

　　圣君看了看温易，带我们去了内书房。
　　温易先跟圣君说了鬼王请花植去山鬼荒山的事，又问此事圣君知不知情。
　　圣君点头：“此事我已知道了，他提前没告诉我，自己写了折子递上去了。我也不知他是喝酒听了山鬼来求失策了，还是暗含试探，他不是真的昏庸，陛下知道。”
　　“那圣君有何看法呢？”温易问。
　　“我已写了密折准备上报天帝，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山鬼归冥界管辖后一直不服，若此事真能办成可使山鬼归心。此事办也可不办也可，不办是魔族惩罚，自古有之，没有因为罪民让花民受苦的道理；办嘛是安抚山鬼，你也知道，西边魔兽异动频频，而且我进来感到有势力在拉拢山鬼，是不是西海那边？”
　　温易点头：“确实如此，圣君也知道了。”
　　“那这样就应该办了，但是此事跟冥界没有关系，要让山鬼直接向天庭请愿，再让天帝找花神再三要求。让花植入山嘛，也不能一下就给，要让花神勉强同意，先派一两种耐寒草植去试验一下，再做计较。这样主动全在天庭手中，花植就是入山冥界也不会做大。”
　　温易弯腰作揖：“圣君果然一心向天！温易敬服！”
　　圣君扶温易：“你常来鬼域为了也是这个嘛！其实我也探过鬼王的底，可他对花入冥界似乎不是很热衷。他说旱魃荒山早已废弃万年，杂草入山可能容易一点，但冥界要长花草却资耗颇费，还不如推广鬼文教化群鬼便罢了。”
　　温易叹气，“看来昏庸还是贤明也是随境遇变化的，对陛下来说冥界有能干贤明的鬼王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能鬼王也是想藏惠守拙只求安稳吧？”
　　圣君摇头：“这不好，是怎样就怎样，有话直说好过猜来猜去。”
　　嗯，圣君确实是有话直说，不希望妹妹嫁去天界就说出来了，自己的功劳要求也都直说，反而是这样能得陛下信任。
　　但圣君接着又叹气：“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没在那个位置上，岂能以己度人尔？”
　　温易又问他先花神的事，圣君说他早知此事，查了万年也无线索，早就放弃了，说不定先花神华荣就是因情衰弱而亡的。
　　“敢问圣君，您是何时入地府当鬼相的？”我插话。
　　“当时先花神寂灭，传出与鬼界有关，西虺继位龙王，陛下派我下冥界的。”
　　“那就是圣君入地府时华荣花神已经寂灭了，如果有先花神寂灭真和冥界有关，应该在圣君入地府前就做了完全准备，自然是不容易查出来了。牡丹芳主说当时花庭日日有鬼乌鸦传信，圣君可知鬼域有何人能使鬼乌鸦吗？”
　　温易抢着说：“鬼乌鸦传讯是冥界特色，鬼乌鸦乃鬼气所化，能使的鬼上至鬼王下至狱卒，从这方面入手太难了。但是鬼乌鸦的存留时间与修为高低，鬼气深厚有关，能挡阳气上天的鬼乌鸦，主人肯定修为高深，圣君可知吗？”
　　圣君点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查过，花界以为是花神与鬼相好是丑事，对这些都讳莫如深，我辗转打听才知道的。鬼域修为高深的不但有十殿阎王，还有一些上古留存的鬼怪和被鬼王收服的异兽，甚至精魅魍魉中修为也不乏高深者，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类的冥官也不是没可能。冥界不见天日，所以见不得光的事也多，我是真的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温易：“圣君莫怪，只是因为此事新花神榆郎出走了，我们要把他找回来，所以才要重提旧事。”
　　圣君：“什么？！要不要紧？这个节骨眼上花神竟出走了？不会是与山鬼有关系吧？或者是与冥界有关？”
　　温易：“圣君别慌，花神已为上神，真身又为榆树，还有自保之力，此事我还未对陛下说呢，此事说不定是我和芳主逼迫太过，让他为了守誓而归隐了，请圣君先为花界保密。”
　　“哦，好。”圣君点头，“花界没有魂魄，修炼只修内精，想灭榆木上神，地火焚烧也要七日不停，你们刚从天上来，天火还没有异动吧？”
　　哇，跟聪明人谈话真是有区别，心领神会什么都不用多说，鬼知道我在花神殿说了多少废话，都没让榆郎那根木头转过弯来！
　　“圣君放心，牡丹芳主已经拜托火神严管天火，”我说，“地火掌管也能加严吗？”
　　圣君摇头：“地火用处甚广，烧油锅，照光亮，偶尔几处地裂还有，不好管呀，可我看这花神除非是自己跳火坑，否则别人是烧不了他的，花界还无异相出现，证明主位未有寻死之心，若他真要自寻死路，就证明不配为神，花界正可另寻明主！愚懦之人何能掌管花植？”
　　……嗯，您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花界可不像您一样个个是明白人，那是一帮花精和木头！跟他们是绝说不通让他们另寻明主的……所以我们就得把榆郎找回来！
　　“请圣君尽力而为，我们找到榆郎后一定绑他来向您赔罪！”温易说道。
　　“嗯！”一定要赔罪，还要向我赔罪，向小桑赔罪，向芳主们赔罪，赔一圈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