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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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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滴滴答答地敲着瓦沿,雨水顺着瓦片汇集,最后似雨帘滑落。
并不是每一日都会有晴日。
雨往往来得急,来得巧,来得出乎预料。
雪娘撑着油纸伞,独自从雨中穿过,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廊洞,青衣似柳叶,轻飘飘,摇晃晃。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豆大的雨,砰砰地砸在伞面上,发出闷响。
在她即将走入长廊前,忽地吹过一道冷冽的寒风,风吹动她的发丝,吹得她手里的油伞飞落。
寒气,杀意,正如细雨,悄无声息,又明目张胆的直直朝着她额前袭去。
碎石路被雨水浸湿,泛着油亮亮的暗光,直至一轮弯月悬映在其中。
刀刃相见,铮鸣刺耳。
来人被击退,飘后几尺才堪堪定住身,跪倒在地,啐了口血痰,余光扫过手上的刀,目光一瞬间浮现惧意。
他的刀。
他的刀刃,碎了一道口子。
不是说长凤楼都是些娘们守着了吗?
凤薛人好色,天下皆知,喜好收留花坊里的女子。这些买皮肉的莺燕,不过是笼中玩物,没有凤薛人守着,就是任人摆弄的玩具。
“今日下着雨,本不想动手。”
虞兮望着来人,蒙面锦衣,嗤笑道:“我以为做偷鸡摸狗的事,一身黑才是职业,大白天虽显眼了些,但也算亮明身份。”
蒙面人心道难怪那些人依旧在外看着,倒是把他推出来做探路鬼。
刀锋在雨水泛着寒光,那人眼底升腾起杀气,如果败逃回去,免不得会被取笑,日后江湖上那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呸。
不就是娘们吗?拼力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在短短几息间。
蒙面人调整好心态,刀刃处的缺口给他敲醒了警钟,不过他忽视了那瞬间袭来的冷意。
等他再抬眼看去跟自己对上的女子,被璀璨似明珠的双眸定得一时失神。她垂着眼睫,两把弯月似的怪刀,刀尖儿不断有雨珠凝结而成的冰渣往地上滴落,她的唇色胭红,微微抿着,素衣穿在她身上清冷绝俗。
蒙面人见过女人,见过美丽的女人,但都与眼前这女人的美不同。
她的美,正如那两把刀,冷,绝,仿佛与这场细雨融为一身。
危险。
蒙面人脑海里猛地跳出两字,这种危险濒临,死亡将至的感觉,连呼吸都快被冻住。
“你说,杀了你,暗处看着的人会怎样?”
虞兮提着刀,缓缓走近,每一步都格外从容,垂在身两侧的弯月刀尖儿从雨路上带起两条冰渣。
跑!
必须立刻撤走,什么江湖名声,此刻对蒙面人而言不再重要。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穿透了他,这种恐惧蒙面人曾经历过,在一次偷看凤薛人与他人对战时,他从凤薛人身上感受到过。
凤薛人。
根本不什么□□,色鬼。
他这长凤楼里还有这样的人物在,他们就无法从长凤楼里讨得任何好处。
莫名的,刀自蒙面人手里脱落,他几乎瘫倒在雨地里。
虞兮走到蒙面人身旁,弯月刀隔着那人的面罩,勾着他的脖间,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淡淡诡香,浓烈,窜入蒙面人的鼻息内,明明是温暖的花香,闻在他的鼻翼里却是血的味道。
虞兮未料到蒙面人如此不禁吓,他的面罩上涌出两团圆湿润,挑眉道:“滚。”
蒙面人如蒙大赦,刚要捡起刀,连滚带爬的离开。
“呔!何人闯楼!”
石块比人声更快,重重的砸在蒙面人脑后,砸得人踉跄倒向地面,砸出巨响。
这时。
雪娘寻回油伞,来到虞兮身旁为她撑伞,两人相视一眼,看向趴在廊脊上的少年。
王小石抹了把额头的雨水,一跃而下,快步到虞兮身边,踢开打晕了的蒙面人后,立刻关切地看向虞兮,上下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
“好险,好险!辛亏我回来的及时,”王小石舒了一口气,皱眉严肃道:“这些人真是猖狂,光天化日还敢来,我就说该住下,以免他们来犯。”
雪娘见这娃娃年的少年,故作深沉,觉着好笑。
虞兮问:“王小石,事情办妥了?”
王小石微微一笑,轻声道:“那边已妥当,来接的人客气极了,说想邀请我一起去楼里。我挂念着你这儿,怕那些宵小之辈冒犯你们,就立刻赶了回来。”
“小石头!小石头!”
王小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虞兮,忽闻有人唤自己,寻声望去,随后热情回应,“唐姑娘,唤我何事?”
“阿飞如何,他伤势如何,”不知隔得多远,听声音不近,唐然不得不把手作喇叭状,大声问着。
王小石:“放心吧,有人照顾阿飞兄弟,虽然伤得不轻,但养养就能恢复。”
唐然得到准确的信息才确定心里的石头落地,她身后跟着萧十一郎,虞兮本是和唐然形影不离,两人在亭能时停唐然说有人闯楼,萧十一郎自告奋勇负责唐然的安全,虞兮才能空出手去收拾对方。
“别再雨里淋着,去厅里,我让人给你那身干净的衣服。”
听虞兮关心自己,王小石笑着露出大白牙,“没关系,我这身子骨强壮着呢。”
这话让雪娘和虞兮齐齐笑出声,她们扫了眼王小石,娃娃脸,身子虽是算得上健壮,但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小雨磨人,现在说自己强壮,万一病了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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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就是你说的医师?”
风四娘绕着换了身干净衣物的王小石,不信邪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好嫩的孩子。
她怀疑虞兮忽悠自己,便问:“青瓜一个,他能看得出小公子下了什么毒?”
莫名其妙被捏了把脸,指甲留着浅浅的印子,也亏是王小石性子好,
他脸皮薄,红着脸,挠着头,不在的时候楼里又多了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先道: “这位大……。”
“大什么!”风四娘瞪大眼睛似同龄,拽着王小石领子,像拎小鸡仔似提起来,脸贴脸的恶狠狠问:“叫我什么?”
萧十一郎早背过身去笑。
虞兮则是摇头,选择为自己和唐然满上一杯茶。雪娘觉得像王小石这样皮薄,不该叫王小石,哪有石头皮薄的,应该叫王小花。
王小石被风四娘拽得脚尖离地,满脸通红,“姑、姑娘,您先让我下来……。”
萧十一郎闷笑着:“放过他吧。她是风四娘,别介意,她性子如此,凶起来连我的打。”
风四娘松开小石头,摸出腰间的刀,往桌面一拍,“臭小子,别怪我发怒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收拾你。”
萧十一郎立刻闭嘴。
他甚至往唐然身后躲了躲,气得风四娘牙痒痒。
风四娘看人都在,不依不饶,凑近王小石,先把话撂下:“别以为嘴巴甜,我就会信你。小公子为人毒辣,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要是看不好……!”
小心地看向品茶的虞兮,她又不好说自己掀摊子的话,忍了忍道:“反正我就一条命,真没法子,你老实说,我不怪你。”
王小石脚尖落地,连忙先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风姑娘,您先别急,我自幼跟在师傅身边,毒的话我不敢打包票能解。”
刚说完就见风四娘红了眼眶,王小石想风四娘与传闻实在不同,她像是怕极了,才会勉强自己表现得凶恶,秉着医者仁心,连忙安慰道:“小鱼儿说她手里有解药,如果症状对的话,不就可以解了吗?不必忧心。”
风四娘怕死,她怕自己人死了,钱没花完。
看王小石生得稚气,说话却是有一套,下巴一抬,侧头摸了把鼻子,才道:“好啊,你瞧吧!要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我可不饶你哦!”
王小石示意风四娘把手伸出来,风四娘心底咚咚咚直跳,再怕也还是乖乖伸手。
千万。
千万不要有问题啊,如果解药对咯,她风四娘保证回去在不做恶事,最多惩奸除恶,劫富济贫!
王小石仔细地把着脉,片刻过后,一本正经地说:“风姑娘,您身体无恙,没有被下毒。”
风四娘一听,满脸不信,伸出手让王小石再给她看看:“不可能,小公子亲自喂了我药,我吃下后真气尽散,腹部绞痛。”
王小石清了清嗓子,“她给你的应该是乱气的药,所以才会有这些症状。”
风四娘嗤笑:“你这小娃娃,说话倒挺像回事。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糊弄我?”
王小石挠了挠头,无奈地转头看向虞兮,见她点头让他实话实说即可,“风姑娘,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您要是真中了毒,我肯定能看出来。”
风四娘见他一脸认真,但小公子给她的药,折腾了她一宿,实在让风四娘放心不下。
忽地,她想到一个方法,也好测下王小石的那本事,“好,既然你如此坚信,我倒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说完,风四娘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当着所有人的面塞进嘴里,之后开始夸张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大声喊道:“不好了,我中了毒!快救我!”
不止王小石吓了一跳,连萧十一郎也被吓到,两人一左一右扑过去。
虞兮倒是冷静,唐然听着动静,只觉刺激,睁着湖泊似的眼睛,接着虞兮剥的瓜子,心道真是精彩啊,要是自己能看见就好了。
王小石蹲在风四娘身边,看她口吐白沫,双眼发红,急切问:“风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我。”
风四娘躺在地上,故意虚弱地说:“我……我好像中了毒,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王小石急忙把脉,然而脉象依旧平稳如初。
顿时松了口气,不认同的皱眉,无奈地说:“风姑娘,您还是别闹了,我是医生,难道真看不出来您中没中毒。”
风四娘一听,知道王小石是真能看出来,她那丸子的补气血用的。
于是,算是彻底放心,哈哈大笑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哈哈,我就想看看你到底看得出来不,谁让你生得太年轻,让人不放心。万一,小公子的毒刁钻,你是个半吊子,那我就完了。”
王小石哭笑不得,“风姑娘,您……您这也太……”
萧十一郎才是无语,直接用力拍了把风四娘,拉着人给王小石道歉:“王兄弟,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性子,爱闹着玩。”
得知自己无恙后,风四娘一想到长凤楼的情况,狼窝虎穴的。
立刻敛了笑容,眨眼向萧十一郎发送暗号,可他是半点儿没收到,只能由她开口道:“既然我没事儿,没有中毒。总不好打扰下去,我也该走了。多谢各位款待,改日再回请。”
说罢还要拉起萧十一郎离开,然而这人是木桩子,怎么拉都拉不动。
虞兮笑着:“风姑娘,要不先等雨停了再走?”
风四娘摆了摆手,顺手拧了把萧十一郎,看着人脸色朱红,才假笑道::“不了,我这人闲不住,雨再大也淋不倒我们,你们放心好了。”
虞兮看风四娘去意已决,再未开口挽留,好整以暇的看向萧十一郎:“萧公子?”
萧十一郎揉着被风四娘拧过的地方,顾不得她眨得飞快的眼睛,想了想:“我想留下来,虞娘子楼里该是需要些人手吧。我喃,要求不高,包吃包住,不知娘子是否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