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男二手撕白莲花舅母》远方无城

5、第 5 章

　　且说那日早膳后楚舟瑞随了金福来了书房，刚踏进门便闻见楚谨笑着对屋中立的另一位锦衣华缎的老爷语了句：“这是瑞儿的文章，葛兄且看他一看，到底中不中葛兄的意？”。
　　楚舟瑞细细瞧着那被唤作“葛兄”的老爷接过楚谨手中的竹简，见他略翻了一翻。
　　遂上前揖了一揖，恭敬道：“父亲、葛叔”。
　　葛鹤然手持着竹简，略瞥了眼楚舟瑞，面上泄露出满意的色彩。
　　旁儿的楚谨细细地把一切收入眼底，心中窃喜，咳嗽了声，笑了一笑，向葛鹤然指着楚舟瑞道：“这正是犬子，名作楚舟瑞的，亦是我适才和葛兄提的那个。”。
　　葛鹤然将楚舟瑞仔细视了一番，缓说道：“倒是位器宇不凡的公子”。
　　那日他们便在屋内论起了儒家思想、黄老之术的各自优劣。日尽末了，楚谨忽然岔了个话题，凭空生出，甚显突兀。
　　“闻说葛兄的嫡女知书达礼，懂人情知事故的，翌年便是及笄之岁了，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楚舟瑞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一面吃着茶，手往烧得猩红的炭火上过了一过，一面静静听着他父亲的话头。
　　心里有些恍然，两字“中意”倒在此时仿有了照应。
　　“左瞧右瞧，总是觉着没有哪个能像楚兄府中这些个哥儿般兰芝玉树的”葛鹤然说着，瞧了楚舟瑞一眼。
　　楚舟瑞且笑笑，两人又谈了几句朝政上的是，孔礼忽然在门外报：“葛老爷府上遣人来请了，说是有急事。”。
　　葛鹤然闻了，便要辞去。楚谨也不再留，只说日后再要来吃酒，又差楚舟瑞伴着孔礼送了葛鹤然出了府。一时再无话。
　　又说这日傍晚，宋碧晚送礼本送到了楚成玉处，不过略待一时片刻的就要走，谁知楚成玦非要留了宋碧晚一起吃酒吃肉，宋碧晚直推不过，遂留了下来，吩咐如酥带了烟柳几个去楚砚芷两姐儿处送完礼便径直回去了罢。
　　亭外一时起了风，宋碧晚拿手在胸前紧了紧猩红刺草纹雪白绒边的披风领口，又抬起手背搓了一搓些些发痒的鼻子，抬头时，瞧见楚成玉的目光正注着她，她脖颈一冷，抖了一抖。
　　“再添盆火炉来”楚成玉向一旁侍立的丫头道了声。
　　饭罢，宋碧晚吃酒吃得有些晕晃晃的，起身的时候步子趔趄，还是楚成玉忽地伸出手掌托住她的手，她才立稳。
　　楚成玦也是吃得晕睡了过去，楚成玦唤了个小子将楚成玦搀回了屋子里。
　　一时亭内只有几个丫头忙着撤桌席上的杯盘，楚成玉盯着宋碧晚红涨的脸，轻轻说了句：“今晚就留在我和玦儿这院中，腾块地方给你寝了罢，明早再回。”。
　　宋碧晚虽是酒高了，心里还有六七分的清明，仍惦着早上和楚舟瑞约好了的，只吃吃笑看着楚成玉。
　　一面又拿手指指着楚成玉笑嘻嘻“想我留下来陪你顽呀”，笑完把手一摇了摇：“嘿嘿，做你娘的梦去”。
　　末了吵吵嚷着：“如酥，如酥，快搀了我回去，我还得回去吃我的枣泥糕呢。”。
　　“如酥早早儿教你遣回了去，哪里还有个如酥的！这儿也有枣泥糕的”楚成玉过来牵扯着宋碧晚，口内熨帖地哄着。
　　可宋碧晚不依，赖皮着吵吵嚷嚷：“我要回、要回！”。
　　楚成玦在一旁瞧着，拿眼睛把楚成玉揶揄一笑。
　　楚成玉瞪一眼楚成玦，这面他终拗不过宋碧晚，只从腰间卸下腰佩，别在宋碧晚的腰上，摸了一模宋碧晚的脸，柔声哄：“那回吧”。
　　宋碧晚身体一僵，忙着退了一两步，她见楚成玉直盯着她，她心下咯噔，被看出装醉了。
　　急中生智，装傻一面摸着脸一面伸出手指着楚成玉：“你捏痛我了”。
　　回了偏院，宋碧晚站在院门口的屋檐下，正要推门又想起身后的楚成玉来，顾了他一眼，笑到：“我已经清醒了，你快回了去了罢。”。
　　“就回，”楚成玉说，“你先进去吧”。
　　宋碧晚点了一点头，便推门进了去了。
　　阖门时见楚成玉仍注视着门，宋碧晚顿了一下，五脏中烧了一刻，嘭地撞上门，转身跑回了自己屋里。
　　溶溶打了盆水，如酥绞来白帕，宋碧晚接过帕子，盖脸抹了一帕。
　　坐在桌子旁，烟柳倒来茶，宋碧晚一面吃一面听着如酥在旁问：“姐儿怎的吃这么多酒，脸都红透了。”。
　　有些怨意的语气，宋碧晚知如酥是担心自己，摆两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已醒了酒了，你们且去睡了罢”。
　　“姐儿何时将给瑞少爷的礼物送过去？”烟柳推开木窗板，瞧见对面窗户上还晕着红色的烛光，回过头来对宋碧晚道，“瑞少爷好像还在等姐儿呢。”。
　　一旁立着的蓉儿同疏雨闻听谈起瑞少爷，便凑了上来，凑趣道：“这瑞少爷如今算是找了个靠山了。”。
　　宋碧晚听闻这话，狐疑地“噢”了一声，遂问道：“这怎么说？”。
　　“因瑞少爷是老爷还未结亲之前同通房丫头生下的，本来说是提通房丫头为姨奶奶的，可谁知这通房丫头命薄，竟难产死了，幸得了个哥儿。死后也给了通房丫头个虚名头，可终是不受用的！遂此瑞少爷的地位其实甚低下的，比不得玉少爷玦少爷的，幸得老太太收到手里养着。”溶溶兴致勃勃讲着，一面抬眼看了另外几个，见他们皆好奇给自己望着，痴痴地听，溶溶心里愈发高兴。
　　随即说得更是很多，“所以瑞少爷虽是长子，老爷的家产爵位他也是得不了袭不了的。可是今儿个不同了，闻听老爷见瑞哥儿懂事，便替他找了家不错的亲事，好像是葛郡侯家的嫡女，从此算是真的翻身了。”。
　　宋碧晚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心中有一层灰凉，有什么凋零了。
　　宋碧晚绞着手里的手绢，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心头凄寒，怅怅然。
　　“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宋碧晚愣完，淡淡笑，看向溶溶。
　　“她母亲是王夫人贴身的李嬷嬷。”疏雨在一旁抢道。
　　“原是这样，”宋碧晚看了眼溶溶，语气些冷了下来，“溶溶你可知白云溶溶状才好看的，却又要收得住自己的嘴，可懂？”。
　　溶溶立一旁，愣了些愣，屋内几人闻了也是心头一震，半晌疏雨才在溶溶身侧攘了她一下，溶溶方回过神，不悦地冷“嗯”了一声。
　　“便各自去歇了罢！”宋碧晚似是有股无名火，微怒道。
　　溶溶先冲了出去，嘴里咕唧着什么。疏雨和烟柳也退了出去。
　　只如酥愁容立在宋碧晚身旁，宋碧晚沉静了一沉静，抬头看了如酥一眼，轻轻语：“何故不去歇了？”。
　　半晌，如酥才吞吞吐吐，蹙着眉儿，些些琢磨不透地掷了句：“姐儿这是生谁的气？！明明是姐儿自个儿故意引纵着溶丫头说出来的，何苦又恼她？！”。
　　如酥一顿了顿，迟疑着发问，“不成姐儿是为了瑞哥儿动气？这更引人不解了，瑞哥儿结上一门好亲事是好事，合该高兴的，姐儿又有何恼的？！难不成姐儿起了那样心……”。
　　宋碧晚摇摇头，只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却又没说出个所以然的。
　　如酥心中积着气儿，立了一会儿，瞧着宋碧晚如个痴人般只作摇头，心内只是一股儿郁结气，摔了手出了去了。

　　门推开的时候，几案上的油灯芯子长的豆火光儿晃了一晃。楚舟瑞抬起头来，见到宋碧晚端着一黑漆长盒子立在门口。
　　“还在看书啊”宋碧晚行至几案旁，将盒子放下。
　　“正打算歇了”，把毛笔放了笔山上，起身正对着宋碧晚。
　　宋碧晚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竟只对着楚舟瑞的衣襟口子处。许是适才寒气的室外入来屋里，自觉他衣裳的热气扑面来。
　　“你早上不是有话同我讲吗？”宋碧晚退了一退，远了楚舟瑞一截。
　　“只想说，”楚舟瑞顿一顿，把眼睛望上宋碧晚的眼睛，两个人对望一眼，宋碧晚倏然掉开眼睛。
　　楚舟瑞叹了口气“现下不值得提了……妹妹断会有好亲事，祖母这样疼爱，不会亏待你……”。
　　楚舟瑞转身走了两步，笑了一声，话头忽转“我房里的书籍晚妹妹都可来拿了看，权作解解闷儿……”。
　　“够了！”宋碧晚忽然厉声打断，楚舟瑞给唬了一跳，扭头来看，见宋碧晚偏过头抬起袖子擦眼睛，他心里很一震。
　　“如此甚好的，”宋碧晚转过脸望着楚舟瑞笑了一笑，“整日倒是无聊，便是谢了瑞哥哥的了”。
　　“自家兄妹的，”楚舟瑞也笑，“有何好谢的”。
　　两个人寂寂的对立着，皆是无语凝噎。
　　宋碧晚一时没了话，看了看楚舟瑞一眼，冷落地走到窗前掌起窗板，外头泠泠的月光，梧桐树的枯枝，地上倒没了雪的踪迹。
　　宋碧晚淡淡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花落知多少？”楚舟瑞步了过来，站在月光照在她身后的影子前。
　　楚舟瑞盯着影子，痴心地笑。
　　“只觉得此刻是这样的心情，时间过得快，冬日就过了去了，也可以如此作首诗。”，宋碧晚想着，一只手托住红腮，慢慢吟：“寒声凋木人不归，东风不闻残冬泪，君忍别。”。
　　“倒是个四不像的句子，”楚舟瑞盯着她的背影。
　　“端哥哥，我不懂，”宋碧晚仍靠在窗前，把背对着楚舟瑞，“百花竟开，短短时日，也要枝头挣个灿烂的名头儿，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总有个活法的！”楚舟瑞看着那影子跟着宋碧晚扭头也一动。
　　临出门，楚舟瑞忽然叫住宋碧晚。宋碧晚疑惑扭头，却见到他欲言又止。
　　宋碧晚转身走远了，庭院里清冷的月光，她抬手拨了耳发，身后一声：“君住长江头。”。

　　只说这夜太过分的沉重，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夜里宋碧晚做了个梦。
　　她梦见外祖母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初时，她无可无不可，觉得倒可以拖一拖。可是梦里一切都仓仓促促，不知怎的，忽然到了结亲那日。
　　她竟逃了婚，捉住之后还是嫁了那人，因着逃婚，那人再不待见她。
　　翌日早晨醒来，后背汗涔涔，竟吓得发了高烧，浑身糊糊涂涂的，连过年也是在病榻上过了去了的。
　　等好过来，已是春日的天色，花光浓烂柳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