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异闻之护法大神的日常》麻辣烫多醋

10、【痴心为谁】孔雀王

　　那人后来怎样了？

　　杀心观音当然也看得一清二楚，那只傻鸟受外间的江湖术士诓骗，听说万里之外的昆仑山有一条通天大道，只要找到那条路，就可以上到九重天，去见云上的天神。

　　“杀心，你可知道，他这一世的命格原本应当是什么。”

　　观音回过神来，面前棋局已成死局，案上轻烟袅袅，殿外云雾如潮，天帝臂弯里的娃娃自顾自翻了个身，睡得正香。

　　三眼神将接替摩罗，成为天军之首，这些年天众与阿修罗之间的战事虽然从未间断，但规模并不大，神将一力担当，从未让人失望，天宫也算有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持国天王收了新的弟子，朱雀的事情成为过去，学舍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往昔的热闹。

　　杀心观音知道天帝已经清楚他私自前往人界，干扰如来修行的事情，他的确也很好奇，同僚的这一世究竟因他的无心之失，发生了怎样的改变，“请天帝明示。”

　　帝释天望着对座神色迷惘的爱徒，“他这一世天赋异禀，少年之时虽颇多舛恶，但用不了多久两国交战，他便会凭借自己的天赋在战场中立下大功，自此在人界平步青云。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悉有交集，一生观遍世情，老来当有所悟。”

　　“是我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引他走上歧路，背离人世，枉送性命？”

　　“杀心，你心中亦有痴念未除。”

　　杀心观音心中有悔，但已悔之不及，的确是他一念之差，累好友一世苦厄，“是我的过错。”

　　帝释天笑道，“你若真想帮他，不如同他去走一遭。”

　　观音面露不解，天帝掐指算来，“如来空度轮回五百世，历经八万四千劫，依旧未逢涅槃的机缘，症结所在我至今不得而知。”他慨叹一声，“你扰乱他的命格，虽然不妥，但此番竟轻而易举化解了他心中的物欲，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杀心观音起身，“我明白了，我愿与之共入轮回，助我天界护法大神早日证道归来。”

　　尔时有王，英姿俊伟，容色昳丽，湛然若神明降世，仁德令国人安居。

　　“还不见起色么？”

　　回宫复命的医官面面相觑，无不摇头，眼看婚期将近，准王后却身染重疾，药石无果。

　　年轻的王亦是连日寝食难安，王后乃先王钦定，婚期也已经昭告天下，纵使不考虑这些，他与王后自小熟识，亲如兄妹，眼见她病入沉疴，岂能不忧心。

　　国王正焦急无措之际，忽闻宫中卫士前来禀报，“启禀我王，府中管事来说，方才王后苏醒，道梦中见南山孔雀王，可医她顽疾，拜请我王招募能人异士将它寻来！”

　　王下意识看向殿中医官，见众医官着实束手无策，虽感梦中之事，不可尽信，但此际看来也别无他法。

　　年轻的王当机立断，下旨招募猎手入山，猎取孔雀王，有能得者，赏赐百金。

　　一时间，国中猎师纷纷响应，揭榜入山。

　　多日过去，山中毫无进展，王后的病情却日益加重。

　　这天，国中一位法师要求面见国王，声称有得孔雀王之法。

　　王急召见，“法师有何妙法，但请言说。”

　　来人合掌一拜，“王请先恕我不敬之罪。”

　　“无妨，请讲。”

　　法师点头说道，“王，那孔雀王是山中灵禽，身后有孔雀一族五百从属，旬日更得山神土地庇护，普通猎师恐怕拿它不得，若当真要将它擒至王宫，只怕王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法师但说无妨。”

　　法师注视着年轻英俊，尊贵无匹的王，“敢问我王，可愿为王后做些牺牲。”

　　王不假思索，“莫说王后，便是国中任一普通百姓，若我做些牺牲，便可救他性命，为何不做？这本就是国王的职责，无可推卸。”

　　“好，不愧我王。”

　　山中一片晴好，草木葱茏，暖风和煦。

　　本是外出游历的好时候，孔雀族中却吵得不可开交，先是山里莫名其妙来了许多猎手，四处挖坑，布置陷阱，搅得满山飞禽走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猎手退去，还未过几天安生日子，它们的王竟然鬼迷心窍，放弃高贵的同族，追着一只青雀满山跑。

　　“长老，你要给我们做主啊！王它太过分了！”

　　上了年纪的老孔雀尾巴已不似年轻时那般丰茂绚丽，孔雀长老听着四周子辈七嘴八舌聒噪不停，烦闷地在石面上来回踱着步子，“哎呀呀，又怎么了！”

　　“长老，你快做主赶走那只青雀！”

　　“嚯，我赶走人家，人家又没来咱们的地盘，是你们不成器的王追着人家跑了！”

　　“哼，定是它施了什么妖术，迷惑了王。”

　　“就是，一只雀鸟，凭什么与孔雀争锋？我们才禽鸟之王！”

　　老人家呵呵笑道，“可现在咱们的禽鸟之王被一只雀鸟拐走啦！”

　　“大长老，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快想办法把王弄回来呀！”

　　“它是我族之王，爱上哪儿上哪儿，爱撵谁撵谁，我这头老孔雀可管不了，要弄你们弄去，别来烦我。”

　　“哎……大长老！”

　　那只青雀的确没什么好，甚至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谁都横眉冷目，爱答不理，但身为山禽之长的孔雀王，还是第一眼就被它迷住了。

　　它明亮的眼睛高贵之中透着坚定，它青色的羽毛比草色还温柔，比山色更美丽，它有力的趾爪抓它从不留情。

　　它飞翔的姿态比所有山鸟都优雅，它行走的步伐沉稳中透着矫健，它站立时永远昂首挺胸矜持庄重，甚至连吃东西也慢条斯理，透着雍容华贵。

　　一眼过后，自此山花绿树不及它，灵芝仙草不及它，明月清风不及它，万紫千红不及它。

　　任性的王，孔雀族中五百从属前呼后拥它不爱，千依百顺它不爱，偏爱青雀白眼相向，冷若冰霜，五谷杂粮它不要，百鸟奉食它不睬，偏要亲自为挑嘴的雀儿四处寻找好果甘露，采集蜜糖。

　　体贴的王，白日陪它满山游历，为它开屏舞蹈，夜来张开羽翼为它取暖做窝，风来为它挡风，雨来为它遮雨，晴空万里时带它去看山中最美的风景，月下无眠就对它说一千句温柔的蠢话。

　　猎人的陷阱设得并不巧妙，但最终还是成功抓住了离群的孔雀王，方法无他，唯独陷阱里布置了许多青雀爱吃的蜜糖。

　　王宫之中再度相见，孔雀王已成为猎师拿来请赏的猎物，朝夕相处的青雀也变回了人族的国王。

　　解救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任百官刀斧相逼，或珍宝利诱，甚至以杀尽山中禽鸟做威胁，孔雀王自始至终不为所动。

　　固执冷酷的山禽之王究竟缘何回心转意，答应救人，没有人知晓，但它所具灵通却实实在在令王宫所有人大开眼见，不过清水一瓮，略施法术，即刻药到病除。

　　不仅王后的病，宫中但凡患病之人，饮了这水，悉数痊愈。

　　或传，王答应下令禁捕，令山中飞禽来去自由；或传，王允诺划赠国土一半，以为谢礼；或传，王请法师摄了孔雀王的神魂，逼它就范。

　　只有某只孔雀自己清楚，因为它听到了一句话，王亲口对法师说的话，他说话时的语气认真中带着茫然，严肃中透着惶惑，赤诚中满载惆怅，他说，甘露蜜糖，远胜王宫珍馐美馔。

　　那之后，有人说，国王贪图孔雀王的灵通，造了一座黄金牢笼将它囚在王宫；有人说，国王命人铸了一副锁链，锁了它的趾爪将它系花园；有人说，国王斩断了它的双翼强迫它留在国中，永远不能飞回山林。

　　可王宫内人人知晓，王后痊愈，国王再未提及“大婚”二字。

　　朝臣相劝，王则百般推脱，朝臣再劝，王即下旨敕罪，朝臣仍劝，王不复听。

　　准王后另寻新欢，下嫁他人的那天，朝臣跪在殿前哭倒一片，宫苑内悠闲自在的孔雀王却抖开华丽俊俏的大尾巴，啄着下人剥皮去籽捧上的时令鲜果，在花园里蹦跶了一天。

　　嚣张的孔雀高兴时就跳上书案，将大臣的奏章踩得七零八落，不高兴时就卧在王座上理毛，逼得国王只能坐在脚踏上办公。

　　一日三餐，放着配好的鸟食不吃，非要将脑袋伸进国王的玉碗里啄食，闹得王宫御膳从此一应清素，再无荤腥半点。

　　夜来更甚，恶鸟奉它金窝不睡，反倒理直气壮向国王摆理，“我在山中，亦是百鸟之王，到了王宫，自然也要睡国王的大床。”

　　王只好挪出一半，供它睡眠。

　　国中百姓听闻孔雀王的神通，纷纷前来求药，神鸟不吝布施，请王择一清池允他作法，令国人自取。

　　王依言照办，国人饮了池中水，聋者复听，盲者复明，跛足之人健步如飞，佝偻之人挺胸直背。

　　宫人常常看见孔雀美丽的顶冠掠过王英俊的脸颊，看见王伸开修长的五指为孔雀梳理丰美的翎羽，只要花孔雀抖开尾屏，王便展眉露笑，只要王露出笑容，孔雀绚丽的羽毛就会逸出更美的辉光。

　　英俊的国王一生未娶，被缚的孔雀也再没飞回山林。

　　王有一颗慈悲心，赏罚分明，持正不阿，治下国人如在乐土天堂，孔雀以大神通广布恩泽，令国人不受百病侵袭，终其一世，国无乱事，万民安康，四方归附。

　　王离世的那天，孔雀在他怀中长眠。

　　一世情钟，一生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