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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旧事难忘狂犹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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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搭理戚少商的调侃,匆匆端起茶碗喝下一口清茶,缓缓体味那样甘冽里的苦涩,心里慢慢的静下来,才有勇气把目光凝聚,回望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
“大当家料的不错,余润新体内虽然经络堵塞,但是真气流转之象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最重要的,是打伤余润新的,正是你的手法。”
戚少商知道顾惜朝对于自己的剑法内力都很了解,两人交手数次,彼此的内力招式都了然于胸,自己发力的习惯和力度,如果世间还有一个人能了如指掌的话,那就是顾惜朝了。
因此,顾惜朝这样一说,戚少商就知道,这所谓的杀手应该可以肯定就是他和铁手一路护送过来的新任安抚使大人余润新了。
戚少商皱眉:“老实说,这事真的古怪!”
顾惜朝轻轻敲击茶碗的盖子,沉吟道:“的确古怪,倘若余润新就是控制铁手的人,也是刺杀你的人,他为何要这么做呢?眼下最紧要的是收回高阳,即使有什么私怨也可放在一边,还有仰仗你们的地方,为何不惜自己受伤倒下,也要兵行险招呢?一定有什么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吧??”
戚少商对此也是不解:“最令我想不透的也是这点,为何要迫不及待地对我们下手呢?而且看武功,余润新也非绝顶,何必如此冒险?”
顾惜朝闲闲地道:“你确定不是和你有仇?”
戚少商苦笑:“真的不曾见过此人,要是我以前行走江湖时得罪过此人亲友,武功路数上也该有些端倪?”
两人具陷入沉思,良久,顾惜朝道:“反正你暂时不能对余大人做什么,不如静观其变,看他伤势好转之后会有什么行动,你那日的一肘,打得够狠。”
戚少商叹气:“当时我要是手下留情,早就去黄泉投胎了!”
顾惜朝不接他的话茬,却道:“还是要和无情说一声,铁手目前的状况,留在此地绝非良策,好在当时铁手虽然受控,却未曾弄出人性命来,凭借六扇门的权威还是可以压下去的了!”
戚少商点头同意:“说得对,先让铁手离开献县才是。顾惜朝,你此刻医术高明,铁手中的禁制,能解开吗?”
“难,我当日遇见铁手,已发现铁手有走火入魔的征兆,那人似乎用了秘法和药物双管齐下,要解开,只怕还要下手的人来解才行,待我们弄清余润新的目的再说吧,反正只要不激发诱因,铁手应该没事!”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都觉得还是以静制动的好,说完了,顾惜朝站起来准备离开。
戚少商忽然叫住他:“顾惜朝!”
顾惜朝侧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戚少商道:“或者因你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有人会报以疑虑,但是此刻你是真的想帮我们,对吗?”
顾惜朝微微扯动嘴角:“我只是心血来潮,也可以说是想看看这庸碌大宋能挨到几时,那天我不乐意了,也许就抽身走人了!”
戚少商看着那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人嘴巴真坏,心里明明愿意插手,却偏偏死不认账……
屋内那人离开前喝的茶尚有余温,戚少商却忽然发觉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些冷清……
路边的树木不同于数月前的苍凉模样,早已翠盖亭亭,浓荫蔽日,在风里居然传来一两声早来的蝉鸣。
两旁的田野里,麦花雪白,沿路的杏树挂满了金黄色的果实;田间的沟渠里数只鸭子悠闲地游动,偶尔有乡农挑着担子路过,原本是宁馨的风景,却被急促的马蹄声惊动,几只野雀被马匹惊动,都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追命策马疾奔,风划过脸颊,丝丝的微疼,却有着御风而去的愉悦,眼看遥遥在前的已是扬州,疲倦的感觉也似乎随风而去了。
数日前,追命略微好些了以后,李坏就催着启程。
追命虽然不拘小节,但是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楚,给诸葛先生和师兄分别传了信息后,就和李坏安抚好依依不舍的甘小豆,辞别刘一壶,离开岐黄殿,一路向南,往南海而去。
两人轻装简骑,不几日已经到了扬州地界,这里过长江就是江南了。
梅子黄时雨,正是江南独有的黄梅天气,这里气温也有点高了,有些江南特有的闷热的意味。
高阳之乱至今已经是三个多月了,从初春到初夏,时事种种,变化无端,原来与这事毫无关联的李坏此刻也牵扯进来,真是教李坏也很有些感触。
正心思飘移之际,忽然听见前面追命的咋呼声,李坏一怔,抬眼看了过去,却是追命在城门口给人拦住了。
李坏策马过去一看,却是扬州城门前的军士,挡住了追命,那军士手里拿着的纸张,正是一个多月前自高阳流传出来的通缉告示,那上面的画像虽然不如真人这样眉眼灵动,但是发型服饰倒是画得八九不离十,的的确确,就是追命。
追命显然很是火大,但是居然没有动手,这倒令李坏有些意外。
右边的军士年纪有些大了,虽然拦着追命,说话间倒还客气:“这位公子,这画上的人和公子分明有七八分像,公子要辩解,我看还是去知州府和大人分说清楚吧,我们也是按律捉拿人犯,放过了嫌犯,我们可不好交代!”
追命额上青筋绽出:“居然说我是嫌犯?!!你没看见我的平乱珏吗??”说着将早已擎在手里的平乱珏对着那军士又晃了晃。
谁知左边的军士居然说道:“谁能证明这是平乱珏啊?我又没看见过,再说了,就算你真的是御前捕头,就不会知法犯法啦?”
一句话噎地追命睁大眼睛,险些要拔拳相向。
李坏惊讶地看见追命身形一动,居然还是硬生生握住了拳,停住了行动,只是“哼”了一声,道:“没见识的家伙,三爷不和你们计较,去知州府就去知州府,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那两个军士互望一眼,年长的军士说:“既然公子你愿意去,又有什么平乱珏,那我们就不给你上链子了……”
追命气得脸都红了:“倒好像我占了你们便宜似的啊?!!”说归说,倒还是跟着军士向扬州城内的府衙而去。
李坏牵过马,快步跟了上去:“怎么?平时动手挺快的,今天倒是好脾气??”
追命睨他一眼,道:“跟普通人较个什么劲儿?何况他们的确奉命行事,忠于职守而已!”说着头一扭,跟着那几个军士就走,一头黑发在风里飞扬。
李坏看着那颀长潇洒的背影,笑意盈满双眼:总是能给人惊喜的追三爷呢,看着冲动易激,却出乎意料地温和,即使明明不必受的委屈,却也不恃强凌弱啊……
一拨人穿过繁华的街市,眼看扬州地界的知州府就在眼前,从一侧喧闹的人流里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李坏?!”声音十分动听,带着几分不确定和不可置信。
李坏的身子在这一霎那似乎被点了穴道似的,僵硬了,
缓缓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很久未曾见到故人,李坏呆了片刻,才道:“采……月!”
薛采月和当年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秀美清丽,但是李坏在那一刹那却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在周围的小贩的叫卖声和不远处酒楼上传来的喧闹声中,李坏忽然觉得迷惘:自己至今仍不时牵念的,午夜梦回时想起来就心间抽痛的,就是眼前这显得陌生的女子吗?可是曾经占据了自己所有目光,寄托了自己对家的无限思念的女子,为何让自己觉得如此遥远?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相隔天涯的感觉??心被剖开后,情感也都随着心头血一起流尽了吗??
薛采月却显得有些惊喜,情不自禁的泪盈于睫:“李坏!原来,原来你真的没死!!我……”
李坏向来口舌便给,却在此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嗫喏片刻,才道:“是,我没死!”
薛采月一向冷清的面容也绽开一个欢喜的笑容,如春花初放,娇艳可人:“我知道你不会死!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不会就这样死了!”说着穿过人群,向李坏走了过来。
李坏的脸色却忽然沉静下来,似乎从一个做得太久的梦里醒来。
李坏轻轻地退了一步,这小小一步却令薛采月的脸色变了。
李坏轻轻地问:“我们的孩子很大了吧?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薛采月已经从初见的喜悦和惊讶中回过神来,看见李坏的举动,已想起两人之间那深刻的鸿沟。
薛采月的声音慢慢变冷:“是的,孩子很大了,都能跑能跳了……可是,却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李坏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孩子,离开你!采月,这是你的选择!!”
薛采月的面色更冷却又带着隐晦的情怀,忽然道:“李坏,我和你有解不开的仇恨,可是为了孩子,我愿意忘记那仇恨,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听道“仇恨”两字,李坏眼里的痛苦更深,眼底原有的一星温暖也渐渐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