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活了全人类》油盐不进

22、卫庆

　　上次来赶集只是从邮局门口路过，这还是柳巧儿第一次踏入这个绿色的大门。柜台上摆着各类信件，按照地址进行区分，方便邮差拿取。
　　“寄哪？”听到柳生说的地名，工作人员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拿出抽屉中的邮票，“要哪种？”
　　这可是1978年的邮票，柳巧儿使劲探着头想看清它们的全貌，柳生注意到她的动作，将她一把抱起来，“巧儿来选。”
　　柳巧儿已经忘记邮票具体长什么样子了，这会看到实物才稍微回想起一些课本上的内容。不过一寸大小的邮票，面额由几分到几角不等。现在有谁能想到，再过二三十年这些小纸片会身价暴涨呢？
　　其实更大面额的也有，只是他们用不上，工作人员没有拿出来。
　　“这个。”柳巧儿不是邮票收藏家，对各种邮票的升值率并不了解，也没那个把这些邮票全部买下来的财力，便随着自己的喜好选择了一张印有小猫图像的，面额正好是十分。
　　“麻烦给我两张。”柳生掏出两毛钱，将其中一张撕下来放到女儿的手心里，“这张是你的。”
　　“谢谢爸爸！”邮票上黑白相间的小猫栩栩如生，作为爱猫人士，柳巧儿自然爱不释手。
　　信已经寄出去了，接下来只能等待对方的回应。柳生跟人打听了一下，准备去废品收购站给女儿寻摸一些启蒙书。
　　“大生哥。”
　　柳巧儿抬头，一个十八九岁的陌生青年从街对面跑过来，身上斜跨了一个八成新的绿色挎包。
　　“……卫庆，你怎么在这？”快三年没见，柳生差点没把他认出来，看到他眉角的一道疤才回忆起来。
　　卫庆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碰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满脸都是惊喜，“我在团结村做知青，大生哥这是要去哪？”
　　两人说了一会话，卫庆从包里抓了一把糖给柳巧儿，又把找启蒙书的活揽到自己身上。
　　“收购站那边都被人翻得差不多了，怕是找不到合适妹妹用的。正好我们知青点有个在学校当老师的，我帮你去她那问问。”
　　联想到他刚才说的高考，柳巧儿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这些人从头开始也从得太彻底了吧。
　　卫庆记下了柳生说的地址，没过两天，竟然真的送了全套的教材过来。不过说是全套，也只有语文和数学两科，一年级上下册各两本。
　　“小庆是哪的人，多大了？”柳生进山去了，家里只有祖孙两人。卫庆嘴甜，一看就是那种会讨老人家喜欢的那种长相，柳大娘才说了几句话，就进厨房给他煮了碗荷包蛋出来。
　　“谢谢大娘，我十九了，京市的。”荷包蛋里放了猪油和糖，吃起来又香又甜，卫庆虽然不缺钱，但是一直在知青点跟人一起吃大锅饭，想开小灶也难。
　　看他吃得香，柳大娘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看得懂吗？”卫庆把一碗荷包蛋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口汤都没剩。
　　柳巧儿正好奇的翻看着这个年代的语文课本，原本的语文课本里面有些什么内容她也忘得差不多了，被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我看得懂啊。”柳巧儿坐在小板凳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卫庆没想到会把人吓着，看她没哭才放下心里的紧张。他蹲下身，指着书页上的文字，“那你说这个字念什么？”
　　下乡三年，他开口还是字正腔圆的京腔，还挺好听。
　　“庆，卫庆的庆。”柳巧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我就说我看得懂。”
　　所以你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看会书吗？
　　乡下的小孩卫庆见得多了，尤其是他们那个知青点，每天都有小孩跑过来找他们要吃的。他刻意把自己往没钱装扮，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被突然拦住。
　　那些小孩一个个脏兮兮的不说，还不听话，看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垂涎。
　　就算是之前在京世，他也没见过像柳巧儿这般的。可爱、聪明、乖巧，还有那么一点小机灵。
　　“对，卫庆。”他拿出钢笔，在语文书的扉页写下一行字：卫庆赠柳巧儿，一九七八年冬。写完，他用笔尖虚点了几下两人的名字
　　“我知道了。”柳巧儿点点头，把小猫邮票拿出来朝他面前一递，“礼尚往来。”
　　刚捂热的邮票，她眼里透着不舍，指望着卫庆能客气一下。
　　“谢谢。”期望落空，卫庆当着他的面把邮票放到了外套的内侧口袋里。
　　柳巧儿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卫庆被她逗笑，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爸爸，我有书了”果然这个人是故意的，院子里柳生挑着一担柴回来，柳巧儿不再理他，拿着语文书跑了出去。
　　她手上的课本并不是全新的，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没有折痕和破损也十分难得。
　　“麻烦你了。”柳生跟他道谢，取了房梁上的一只风干兔下来。
　　“不用了，刚巧儿已经给过谢礼了。”卫庆摆摆手，“我拿回去也没地方做，还是大生哥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面对柳生疑惑的眼神，柳巧儿这才说她把邮票送出去了。
　　四本教材肯定不是一张邮票能比的，柳生问了卫庆的口味，把兔子提进厨房让柳大娘中午再加一道菜。
　　“吃饭了。”柳大娘招呼坐在屋檐下的两人，卫庆在给柳巧儿讲他在京市的一些见闻。他不太会讲故事，但柳巧儿还是听得十分认真。
　　因为她见过京市繁盛的样子，单凭卫庆的只言片语，便能在脑海中拼凑出大概的原貌。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是他下乡以来从未吃到过的丰盛席面。柳大娘不仅留人吃饭，临走的时候还给他装了一袋地瓜干。
　　这个地瓜干可跟别人家晒来充饥的不一样，不仅去了皮，还先在锅里蒸熟了，吃进嘴里又甜又糯。反正家里有柳生在，柳大娘用柴也不用抠着，地瓜条地瓜片晒了半柜子。
　　团结村也在上溪镇的范围内，不过是在另一头，卫庆紧赶慢赶，回到知青点天将将黑透。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知青点的人都还没睡，说话的是卫庆邻床的人。
　　“吃过了，你先看书吧，我去洗漱。”卫庆把包放好，收拾出自己的洗漱用品。
　　“行，我有几道题不懂，你等会给我讲讲。”
　　“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需要他帮忙的不止一个，卫庆点点头答应下来。他上次考试的分数是这个知青点最高的，但离他的第一志愿京大还差几分，所以他没走，准备再试一次。
　　卫庆走后，柳生把课本自己先过了一遍，他当过学生也当过老师，只是之前教的都是部队里那些大老爷们，教小学课本还是头一遭。
　　柳巧儿无疑是个好学生，但柳生肯定不是一个好老师。比如他教认字，便是指着一个字说，这念什么，柳巧儿跟着念一遍，写一遍，然后就继续下一个字。
　　教数学也是如此，多亏了是柳巧儿，要是换一个人，面对他这种教学方式，绝对以为自己是在听天书。
　　“我觉得我还有点教书的天赋。”柳生对着孙贵炫耀，瞧瞧这才多久，他们就上完第一个课时了。柳巧儿听到这话撇撇嘴没出声。
　　“真的？”孙贵将信将疑，“你打小就比我们聪明，巧儿也随你。”
　　“来，巧儿，给你孙叔叔数个数。”果然，又来了！柳巧儿悄悄叹了口气，认命开口。
　　“1，2，3，4，5，6……”
　　柳巧儿一次性从一数到了五十，她已经跟至少十个人数过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这么爱炫耀？
　　“还真是，巧儿真聪明。你怎么学的，回头教教你佳旺哥哥。”自己儿子还在认字的道路上艰难前进，巧儿就后来者居上了，“要不回头我把儿子送过去你一块帮我教教？”
　　“学校好几个老师，教书他们肯定比我专业。”柳生炫耀归炫耀，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这可不一定，教佳旺语文那个老师听说初中都没念完，你还比不过她？”
　　“不是说学校老师都是知青吗，怎么会没念完初中？”前进村的小学是几个村合办的，老师也是从知青们里面择优选取。
　　事关孩子们的教育，就算有人想徇私，也不可能让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坐上那个位置。
　　“你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人优秀的知青都准备考大学去了，还能安心在这穷乡僻壤给你带孩子？”孙贵想到他十月份才从部队里回来，不知道这个情况也很正常，于是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去年秋天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后，无疑是在平静的知青群体中炸响了一道惊雷。不过因为准备不充分，第一次考试整个上溪镇都没有人被录取，直到今年六七月份才有少许知青成功收到录取通知书。剩下的那些人虽然落榜，但反而被那几个人激起了更大的学习热情。
　　要不是还要吃饭，那些人肯定连门都不愿意出。不过这样一来，学校那些知青老师们的心思就很难集中在教学上了。
　　论用心程度，他们可能还比不上那个初中没毕业的。
　　柳生听完沉默了，内心有些动摇，“我回去想想。”
　　完了，柳巧儿心中浮现出这两个大字。如果柳生到时候真的教其他小学生了，她岂不是瞬间暴露？
　　柳巧儿虽然读到了博士，但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学神一类的人物，顶多算是一个努力的学霸。若是现在传出神童的名头，她以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巧儿苦着一张脸是在担心自己以后没有学上吗？放心，你爸肯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她就是怕她爸想办法！柳巧儿脸色更苦了，不知道现在装听不懂来不来得及？
　　明天又是逢七，孙贵过来本来是邀他们一起出门的。此刻心里装着事，柳巧儿连最喜欢的赶集活动都不想参与了。
　　仔细考虑了一番，她还是决定要去。不仅要去，她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柳生。
　　万一他突然决定教别人了，她还能第一时间想办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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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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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