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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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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2019年3月9日。
王珣死了。
连带她没有满月的女儿一起。
人们总是在饭后提起,带着惋惜,亦或是调侃,还有添油加醋。
倒不是饭后谈资,只是把摔成肉泥和着脑浆子的人在吃饭时当做趣事说出来实在倒胃口。
王珣不在乎了。任由怎么说都不会还嘴了。
叶蓝哭天抢地,跳骂着不给她留后,全然不顾及自己优雅的人设,一副吃人泼妇的嘴脸。
男人的母亲劝了几句,也终于是恼火了:“王珣怀孕的时候我们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生了个女儿我们也没说什么,她还好意思要死要活!”
场面混乱,最后男人摔了杯子才阻止这场闹剧。
双方自然都没有占到便宜:叶蓝的头发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血印子;前亲家母的项链被扯断,衣服也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闹闹闹,这么大年纪闹成这样好看吗?人人都在看我李家的笑话,看我刚死了老婆和女儿,现在我两个妈也打成一片!”
男人的脸色并不好,刚刚还斗志昂扬的两个女人瞬间没了气焰。
见她们安静,男人扭头回了房间,无意间按到枕头下面的硬块,是一块怀表。
打开来,赫然是两个女人的合照。
两个人搂着对方,笑得开心极了,阳光恰好落在二人眼底,一片蜜意。
男人猛然将怀表砸向墙面,他用了那么多手段娶到的女人居然是个同性恋!
目光悠悠落在床上,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让她怀孕逼着她不得不嫁给自己,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
他多爱她啊,可她对自己从来没有一丝浮动,要不是她那喜欢炫耀的妈说漏嘴,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接了盘。
还是女人的盘。
真让人恶心。
男人起身将衣柜里她的东西全部扔在床上,剪碎,犹如那一晚撕掉她的衣服。
陈简找到他的时候是三天后,男人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来。
“她在哪?”她的声音喑哑,三个字却用了极大的气力,她必须要死死掐住自己掌心才能保证不在这个男人面前有过多情绪。
只是,控制不了发抖的身体。
“你比照片好看。”
“我问你她在哪!”
男人冷笑一声,眼底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你一个小三也配来质问我我老婆?”
是了,他将老婆两个字咬得极重,就是想故意刺激她,恶心她,谁让她们两个给自己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
陈简反而很冷静,只是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起伏,曜黑的眸子平静得宛若死水,深不见底。
“我很想知道你们在床上……”男人盯着她,猥琐且厌恶,“说了我就告诉你她在哪。”见她表情依旧,继续说:“我和她结婚前托她妈的福成功给她下了药,没想到一次她就怀孕了……”
“闭嘴!”
“她怀孕期间我尽心尽力照顾她,她为你可真是守身如玉呢,连手都没让我碰过,要不是我丈母娘说漏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老婆是个同性恋!好笑吧,她三番五次想打掉孩子去找你,都被我丈母娘拦回来了,我也气不过打过她几次。”
陈简的瞳孔倏然放大:“她怀孕你打她?”
男人倒是大方,毫不避讳地承认,“想知道她为什么跳楼吗?因为那天我们做了。她觉得对不起你。”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刚失去妻女的人,反倒像报复得逞的野兽。
癫狂又刺激。
听完这些的陈简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出乎意料的冷静。
男人上前企图扶住她,下一秒却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下腹正源源不断向外冒血,衣服也是红色的一片,蜿蜒着侵蚀干净的地方。妖冶又致命。
陈简走近他:“是吗,我也想和你做。”
【四】
2019年7月24日。
我是杨子希,最后一次见到陈简是在精神病院,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头发柔顺地散在肩头,低头时有些许滑落,遮住了她半张脸。许是许久没见阳光,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惨白。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她一米七的身高瘦到了八十多斤,身上的骨头无一不在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好似有什么不情愿便会戳破皮肤出来。
因为暴瘦她看上去老了二十岁,或者王珣离开的时候她就跟着去了,只是躯壳还活着。
我问陈简后悔吗,她咧嘴一笑告诉我不后悔。
她说她现在或是看书或是浇浇花,日子无趣却也安逸,只有无尽头的绝望罢了。
绝望吗?我想也是,失去王珣的每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是绝望的,我突然想要给她的绝望画上一点色彩,让她即便是绝望也是美的。
“王珣找过我。”
果不其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在等我继续。
“她说‘告诉简,我不值得她这样,让她想想她难过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我在和那个男人亲亲我我!在和那个男人上床,在满心欢喜的想要给那个男人生孩子!’”
陈简笑了:“我就知道是她要你说的。”
是了,我知道瞒不过她的。
“杨子希。”
我抬头,陈简冲着我笑:“谢谢你。”
我耸耸肩,我知道她在说什么,“你听完再谢也不迟。”
“那天那个人强行和王珣做,叶蓝也是知道的,那天晚上王珣就离开了。”
陈简垂下眼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心疼王珣,甚至有可能的话,她原意代替王珣承受。
“我找过叶蓝,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用你控制王珣,说只要王珣生下那个人的孩子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威胁的话我没有说完,我想以陈简的聪明她知道后半句的。
陈简闭上眼,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良久,她开口了:“她怎么有错呢,王珣对她不过是附属品。不能控制那就毁掉吧。毁不了王珣那就毁了我。”
她懂。
说到底,叶蓝最爱的是自己,所以她不能接受附属品让自己丢脸。但凡能意识到王珣是独立的人,也不会为了“矫正”给自己的女儿下药,更不会利用女儿的软肋来控制她。
天沉下来,病房也不似刚才那般敞亮,暗暗的,让人有些烦躁。
我问陈简下次还能见吗,她笑着说不一定。
这个笑容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了,是有什么放下后的轻松。
“陈简再见。”
她没有理我,反而再次和我说了谢谢。
我也没有回话,拿着我的外套离开。
想想陈简的样子,我觉得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虽是夏季也还是有些凉啊。
我不顾旁人的眼光,裹紧了外套。
其实做一张精神病的诊断书也不是太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