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荼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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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是一颗头颅。
和乔倾一样被割裂的头颅，靳敛打开高二年级的资料页，部署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米荼的照片已经被换成了灰色。
与乔倾的情况相近，米荼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虽然她的长相普通远不及乔倾，却能和班上每一个人相处融洽，靳敛曾经好多次看见她在课间和同学谈天说笑。
至于她的天赋...靳敛不是个喜欢研究学生的人，他的班级上对数学敏感度高的学生也就只有两三个，米荼并不是其中之一。
但是接下来的资料却让他眼前一亮。
米荼的另一层身份，网络上名为“荼蘼花事”的作家，她擅长写一些小故事，文风细腻，真实感强烈，所以有一小部分粉丝支持。
“真是不管什么年代，幻想的恋爱总是这么受欢迎啊......”靳敛喃喃自语，他打开浏览器搜索荼蘼花事，果然在一个论坛找到了米荼的小说。
寥寥几个标题，他随手点开几篇，越看越哭笑不得。
米荼所写的内容竟然全部是以一所高中为背景的，其中存在的角色数量庞大，每一个角色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故事。
他选择的这一篇，主角是一位数学老师，这位数学老师在她的笔下拥有吸引人的独特气质并且与一位娃娃脸校医之间发生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靳敛看着小说中那位和数学老师在教学楼天台海誓山盟的校医先生，想起原素一贱兮兮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在卡布尔学院中，他的确和原素一关系相当不错，但他从没想到会被学生曲解成这样......
靳敛耐着性子往下看去，渐渐的，他发现了这个名叫“荼蘼花事”的账号下存在的违和感。
在班级上，米荼有着极大的存在感，大方善良，从不与人交恶，而在她的文章中，她眼中的班级，她眼中的同学却全然不是这样。
“沈衣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她向我炫耀着她校外的男友和年级检测报告，是啊......在她优秀的外壳下，有几个人知道她是靠着自己的身体维持虚假的一切呢......”
“陆心鸣总是在下课期间盯着女生看，他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外貌在别人眼里肮脏得像是一团排泄物，连同他那个自负的老女人一起，他们呼出的气息甚至污染了整个学校的环境......”
......
靳敛慢慢地往下翻着，除了铺天盖地的恶评以外，他也看见了几条好评和一些看不懂的描述。
“余绶星总是闷头闷脑地学习，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命运生来就是固定的，每次看到他笔记满满的书我都有些同情他了......”
“班长是个漂亮得像娃娃一样的女人，我想不论男人女人都会被她吸引吧......刚开始我以为她会成为沈衣茹那样在男人堆如鱼得水的角色，可是我错了，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人类......”
根本不是人类......
靳敛几乎可以肯定，这本小说是米荼眼中的世界。
那些名字在他的班级中都可以找到一一对应的角色，然而不论是沈一如还是陆新明，都不可能是她描述中这样的人——或许性格有相似之处，却绝对不会这样夸张。
米荼在她的小说中放大了或者说延伸他们的某些行为，比如他和原素一。
但他不能理解关于乔倾的评价，不是人类......
手臂上的留置针隐隐作痛，靳敛关闭了屏幕上那本名叫《荼蘼之夏》的小说，让家政机器人添了半杯咖啡。
他很清楚自己的权限在哪里，于是他给瞿之彧打了电话。
瞿之彧站在一尘不染的学生公寓中，面色阴沉地按下了接听键。
家政机器人穿着格纹毛衣，带着假发站在阳台上，失去指令后的他像一堆废铁，沮丧地注视着同样沮丧的陈冕。
“审判长？”靳敛抱着胳膊走到窗边，抬头就是中央医院硕大的广告屏幕，但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觉得这该死的中央医院也不那么恼人了。
靳敛心情很好，他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发现，“米荼的案件，你们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瞿之彧听见他的声音，没有作声，而是绕开机器人走到公寓的阳台上，眼前是卡布尔暗红的教学楼，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关于米荼的小说。”靳敛撑着窗沿，“搜索《荼蘼之夏》，调查它的所有阅读账号。”
瞿之彧面色平静，“她的小说有什么问题？”
靳敛回答他的问题，“审判庭和警务厅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找过她生前留下的资料信息了，你们有什么结论吗？”
“天马行空。”瞿之彧想起数学老师和校医的故事，皱了皱眉，生硬道，“卡布尔学院的管理体系不会出现这样荒谬的故事。”
当然，除了五年前他亲自做下的那些荒唐事......
“也是。”靳敛在这头点头表示赞同，“至少我没有见过，所以我认为米荼编造的故事激怒了凶手，对这个班级最了解的人，除了我就是另外几位老师，不过......他们应该不愿意看到自己在小说中被写成啤酒肚的杂毛火鸡和秃头的安格鲁貂。”
瞿之彧并没有被他逗笑，他理解靳敛的意思，冷淡地回道，“向蒲亚发送申请报告，明天下午跟他去米荼的家进行调查。”
“收到。”靳敛弯了弯眼睛，目的达成，他摩挲着棉质病号服的边缘缩在了沙发上，没有着急挂电话。
下午四点的暖阳穿过高层窗户照射在身上，这让他感觉很舒适。
瞿之彧也没有，出于礼貌，他向来习惯等那头的人先取消联络，然而靳敛没了动静。
他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靳敛也在等他结束对话，被冷不丁一问，环境太过安逸的他居然脑抽道，“瞿审判长是单身？”
家政机器人烧水完毕的指示灯突然发出了提示音。
通讯那头是仿佛半个世纪的沉默。
靳敛突然清醒地打了个哆嗦，周围没有活人，他还是下意识用沙发上的抱枕捂住了脸。
瞿之彧一定认为他是个疯子......
明天他要去的恐怕不是中央医院也不是米荼家，而是被那人扔到城市之外的隔离区......
靳敛恨不得时间回溯一分钟之前，闭上自己的嘴，他绝望地趴在了沙发上，然而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快就让他变得更绝望。
瞿之彧像是叙述案情那样气定神闲，他对着电话道，“我已婚。”
卡布尔学院的报时钟声响起，学生公寓里忙碌的警务厅人员，除了陈冕，全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瞿之彧挂断了电话，他将左手放进衣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顶着人类的凝重的目光拿起了一张鉴定报告。
陈冕看了他一眼，“是那个混蛋老师？”
瞿之彧仔细看着报告上的指纹信息，没有出声。
这在陈冕眼中是一种默认，她怒极反笑，“这个家伙，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把你逼上绝路不收手啊？”
瞿之彧“哗啦”一声翻过那张报告。
陈冕看着他那张情绪早已死亡的脸，突然一阵心悸，三年前，她身为警员代表入席审判庭旁听，桐木的宣讲台，头发花白的徐毅木和他对面身为被告的年轻人，年轻人仰着头，苍白的脸色和空空如也的左手放在身前，等待着审判。
她在旁听席上抱着自己的记录本，几欲捏断书脊，从那一刻起，这不是她熟悉的靳敛，这是违背社会秩序的“蜮”。
“今天，我在这里这里提出质疑。”靳敛垂了眉眼，睫毛下的眼神迷茫却坚毅，“曙光城所判定的蜮......究竟是什么？”
然后是“砰”地一声枪响，震动了整个城市。
陈冕不愿意回想那天的惨状，她忍不住质问道，“你不会还想......”
“涂守星没有来过这间房间。”瞿之彧打断她的疑问，“指纹大小与压力对应不上，有人复刻了他的指纹来这间房间操纵家政机器人，这个人知道，在涂守星再次犯案之前，警务厅不会在学校内分散太多精力。”
“看指纹大小，是个女人。”瞿之彧判断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监控一定也失效了。”
陈冕被堵了个没趣，她收起难看的脸色，回答道，“审判长低估了警务厅的能力，关于监控，我们是实时传导进入系统的。”
她打开了手臂上的警务系统，正色道，“这是涂守星回归社会后到米荼遇害的所有视频信息。”
屏幕投射在狭小的公寓内，来来往往的学生身影出现在这座大楼内，但很快，陈冕自信的神色褪去，她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怎么会？！”
瞿之彧则看着屏幕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和他们脑袋上莫名其妙出现的可爱的卡通头像遮挡物，一动不动。
另一边的隔离室内。
靳敛疯狂翻着瞿之彧过往的访谈记录，然而等他连瞿审判长的出生证明都查出来以后，还是没找到他关于婚姻的任何信息。
审判庭官员信息资料页上，都没有婚姻这一选项，这其实是个很巧妙的回避方式，但是不少官员的婚姻都会公布在主页上，可以让市民直观看到他们的家庭状况，以减少体系现象的发生。
瞿之彧说自己已婚，然而他的伴侣在庞大的信息系统中，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靳敛甚至怀疑这是瞿审判长长久以来拒绝别人的托词，但他又忽然想到瞿之彧左手那枚戒指，陈旧古朴，并不像是随意佩戴。
唯一的可能性，隐婚。
家政机器人给他送来了今天的第三杯咖啡，并友情提示道，“摄入咖啡因过多会损害您的神经系统，我们竭诚为您服务，牛奶与咖啡配比是3：1......”
靳敛突然有些嫉妒，因为他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会和那位瞿审判长注册婚姻，戴上戒指，他甚至无法想象瞿之彧会穿上代表婚礼而不是审判庭的黑色西装......
那杯咖啡顿在半空中，很久没有人接一把，家政机器人眨眨眼，“我们将为您更换温度更为适宜的......”
“你说怎么优质男性都英年早婚啊？”靳敛无奈地问家政机器人。
显然他又抛了一个它无法解答的问题，家政机器人转了两圈偌大的圆脑袋，重复道，“我们将......”
声音戛然而止，靳敛接过那杯还有余温的咖啡一饮而尽，顺便关闭了它的电源。
屋子里回归寂静，靳敛不会在已婚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将咖啡杯丢进水池，拉开了冰箱。
那只苹果安静地躺在其中，保持了尚且完好的形象。
靳敛伸手想将它取出来，却疼得一激灵，手臂上留置针的位置也瞬间泛出青色，他狐疑地抬起头看着苹果，冰箱周围雾气缭绕，苹果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他很确定刚才那不是冰感而是实实在在的痛觉，就像这东西长出了牙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靳敛再次伸手想将它拿出来，然而这一次，他还没能碰到冰霜凝结的红色外皮，就瞬间陷入了一团雾气裹挟着橙色的电流当中。
隔离室内，家政机器人失去活力，低头站着，一切都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任何生命体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荼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