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隔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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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敛的隔离住所离城市中心并不远，他打量着这间替他准备的病房。
三十七层，灰色建筑，米白色的沙发和一铺着焦糖色毛毯的木床。
透过玻璃窗可以一眼看到中央医院偌大的冷色招牌，电子屏正播放着最新研究出的情绪净化仪器和脏器移植广告。
除了每一个角落都安装的监视器外，审判庭显然并不想苛待这位需要隔离的病人，靳敛分析。
身后跟上来的瞿之彧替他将所有资料和换洗衣物放进橱柜隔间。
他回头观察着瞿之彧的动作，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然而瞿之彧却像是习惯一样自动做了，即便他脸上还是冷得像一只程式化的机器人。
另外，他似乎并不排斥将乔倾的资料信息展示给自己。
因为他抱着一堆数学办公室一堆废料上车的时候，瞿之彧的资料页上，乔润的公司资产及那张中年成功男士油腻的秃顶照正冲他自信地笑。
和乔倾没有半点相似。
这是靳敛的判断，他随意地坐到沙发上，“请问审判长，请问乔倾的案件什么时候能够解决？我的学生还在等我回去上课。”
瞿之彧已经安顿好一切，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警务厅的效率很高，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靳先生呆在这里确保安全就可以了。”
他打开了房间正中央唯一一台电脑，一张时间表映在白色的墙壁上。
密密麻麻的治疗计划以及隔离规则毫无遗漏地展现在靳敛眼前，他看了一眼，把头埋进手掌，“看来我还是逃不过针扎的命运。”
瞿之彧道，“如果靳老师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必须由审判庭人员陪同，你的通讯器已经加入了审判庭的联系方式，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专员回应你的需求。”
他给出的环境已经足够人性化，甚至允许靳敛出门增加感染风险。
靳敛却突然笑了，他抬起眼和瞿之彧讨价还价，“如果我想参与乔倾的案件调查呢？”
这是他原本的目的。
或者说，他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出生在这座城市，依靠着这座城市的保障，靳敛却从不信任曙光城的体系，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滋生出了对身边一切的怀疑。
当然，不论是在卡布尔学院还是别的社交场合，他从没有表现出这份怀疑，除了那些总是拆台的情绪测试仪。
他在迷雾中成长，成熟。
到最后，混乱，茫然，甚至愿意去配合原素一那些疯狂的实验。
这一切只是为了找到自己情绪的根源......
直到乔倾的出现，她一击击碎了看似平静的生活，用那只苹果。
靳敛看着瞿之彧，他想争取，虽然他还没有一点头绪。
意料之中，瞿之彧拒绝道，“这是警务厅的工作，不能让居民涉险。”
靳敛深深叹气，“不是涉险...乔倾生前是我最好的学生，我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没指望瞿之彧一下子答应，但是现在隔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与其在其他公共场合开口被理所当然拒绝，不如再赌一把。
赌一把瞿之彧会不会答应他。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瞿之彧很久没有说话，他看着靳敛，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日落黄的灯光照在笔挺的黑色西装上，靳敛对着他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他对人的心理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比如看破瞿之彧的慌张和现在的犹豫，而他所要做的，只是等。
眼前的黑色西装却只是突然转身，往公寓门那里离开。
靳敛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苦笑道，“真的不可以吗？”
瞿之彧似乎僵了一下，他没有再拒绝也没有再同意，“靳先生，这件事，还需要再做考量，现在请你在这里疗养，再等几天我会给你答复。”
他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带上了门，而在他离开的瞬间，靳敛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凝结。
怀中温度升高，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躺在他的卫衣口袋里，他抬起头看着这间公寓天花板中央的摄像头，然后揣着兜晃进了卫生间。
盥洗室的大理石洗手池上被放上了那只已经有些发皱的苹果，这是乔倾留给他的。
它从讲台里一路奔波到数学组办公室再到公寓里，已经有了微微腐败的迹象。
靳敛按下眼镜的放大功能，像揣摩一件艺术品一样揣摩那只苹果。
发黄的创口，红色油亮的外皮。
三分钟后，他直起身，遗憾地确认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苹果，与商场那些货架上的批发圣诞礼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靳敛靠在盥洗台上，抓着眼镜的手垂在一旁，他思考着究竟是什么带给他这么强烈的违和感？
凶手把乔倾塞进了讲台，又让她咬着一只苹果......
对于乔倾的死，他其实并不太伤心，他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大概有一半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可惜，另一半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低下头，重新审视着那颗圆滚滚的圣诞礼物，仿佛它也正在和靳敛沉默地对视。
乔倾是个柔弱的女学生，杀了她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但是凶手却刻意布置成仿佛恐怖电影中一样的场景，是因为仇恨？还是想要表达什么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能在卫生间停留太久。
靳敛抓起苹果装进衣兜，伸手按下马桶的冲水键，重新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空无一人，冷清地有些过分，但毫无疑问的是这里十分舒适，厨房中甚至有一台偌大的冰箱。
冰箱边上立着一只每家每户都拥有，目前正在充电的家政机器人。
能量条已满，靳敛替他拔了电源，自言自语道，“被监视的人难道还有心情自己做饭吗？”
家政机器人精力充沛地晃动着机械手臂，调式成提醒模式的女声响起，“现在是晚饭时间，您可以选择用餐模式，合理规划确保每一位居民健康是我们的职责。”
靳敛乐了，他叹气，“算了，不能辜负审判庭长官们的好意，我自己做饭。”
家政机器人听懂了他的指令，慢悠悠转走回答道，“那我将为您准备消毒的餐具。”
靳敛随手拉开了冰箱门，其实这些年他吃够了恒温恒味的健康食物，偶尔尝一尝高温烤炙的味道似乎也不错。
他将苹果塞进冷冻层，随手拉开了冷藏室想寻找一些食材，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三层垒高的玻璃食盒，一层水果奶油塔，一层龙虾意大利面还有一层古怪颜色的汤。
靳敛微微皱眉，他回头，那只家政机器人正端着瓷盘愣头愣脑地看着他。
“是你做的吗？”靳敛苦笑。
家政机器人转动圆脑袋，它显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毕竟它能选择的只有制造恒温食物和加热现有食物，于是它道，“请加热食物，合理规划确保每一位居民健康是......”
靳敛从它的“手中”接过盘子，苦笑一声，果断关闭了机器人的电源。
机器人停在冰箱前，他端着那只可疑的三层食盒坐到了窗前的高椅上，狐疑地打开，浓郁的酱汁气味和奶油的香甜瞬间溢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的确是他喜欢的味道，审判庭准备的隔离区拥有这样完善的设施他却属实没有想到。
靳敛盯着那些食物一会儿，他没有动餐具，而是把脸埋进臂弯里。
没有一丝杂质的玻璃外，是城市繁复瑰丽却到处透着森冷的夜景。
“呕——”
女人站在隐蔽的街巷一角，尖而长的指甲扣进嗓子，她满脸痛苦，却依然用力地刮着舌尾，直到吐出了胃里刚才吃下的酒精和发酵肉类。
恶心的味道很快在这个霓虹灯照不到的暗角散开。
这里本就堆满了垃圾和腐败物，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今晚有人又添了一滩。
女人仰起头，带着浮夸手环的手臂随意拂去嘴边残留的秽物，连同嘴唇上的高级唇彩一起，在脸颊上模糊成了玫红的色块，身上的黑色开叉长裙暴露着她大片雪白的大腿和并不丰满的胸部。
这条街道很幽暗，却能听到从头顶地下传来的吵闹的重金属音乐，城市的年轻人们在混沌中肆意沉沦，尖叫呐喊。
什么都是一团乱的......
女人抬起头，她面无表情地站着，雪白的脸上有一双充满红血丝的肿胀双眼，鼻子上的粉底早已在舞蹈热情的摩擦中消失。
她咳嗽了两声，呆愣愣地望着角落里的天空。
那些彩色的光线和夜晚的浓黑交杂在一起，在她眼中变成红蓝黑交织的漩涡，她正欣赏着自己眼里的混乱，肚子上突然传来“哧”地一声。
年轻的面孔陡然变得扭曲。
女人低头，在这个没有监控的角落里，自己的肚子已然被捅入了一把刀。
那把刀拔出来时带出来大量的喷溅血迹，如同恶作剧涂鸦一般喷洒在四周的墙壁上，女人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凶手，然后像是被抽去生命的木偶，滑倒在墙角。
拿刀的手在颤抖，黑色的身影缓缓跪下，像是冥想了片刻。
他突然开始用刀去割女人的头颅。
手法并不娴熟，不知道触碰到她带着的什么电子设备，刀尖迸出了火星，蛋白质烧焦的气味让他更加抑制不住地恐惧，他却依然坚持割着，从皮肤到椎骨，每一下都十分仔细。
身后是城市的死角，那些沉迷在酒精和音乐的人从不会注意到这里，更不会注意在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隔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