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NPC都在对我装瞎》边眠

2、菜鸡就是菜鸡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沉闷空灵的“咚咚”声戛然而止，众人僵硬转头。

　　一只巴掌大的血色绣花鞋缓慢而僵硬地迈进门槛，渐渐的，黑底红花的裙摆展现了出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身量多高，缠着同样黑底红花额带的花白头顶也展现在大家眼前。

　　终于踏稳了一只脚，她杵着木杖直愣愣地正了下身子，露出布满沟壑的脸，不知是额带的宽大还是岁月的皱纹过深，竟看不清她的眼睛是否还能睁开，深凹进去的颌骨，干瘪的唇早已包不住它，露出如同深渊的黑洞，那里面隐隐能看到整齐坚固的门牙，牙缝夹着看不清颜色的污渍。

　　这位颤颤巍巍，苍老到风一吹就要倒的老媪除了牙齿坚硬完整透出些许力量之外，还有那双干枯如树皮的手上的指甲还充满生机，又细又长，在这个昏暗漆黑的夜里反射出一点寒光，犹如一把带着冷锋的弯刀。

　　如果你靠近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指甲缝里也有和牙缝里一样看不清颜色的污渍。

　　她每走一步整个身子都会不自然地歪一下，待脚落地了，又利用木杖的支撑咔嚓歪回来。

　　这就是系统所说性格阴沉，爱吃生肉的——沈婆。

　　若是平时，大家会认为这种走路方式是顽皮的小朋友学机器人走路，可能觉得略显可爱，甚至还想去逗上两下，但此刻 ，他们只觉得格外可怖，只想立即逃跑。

　　那俩对烟酒颓废风情侣不再淡定了，乡村可亲的大娘也不再纳鞋垫。

　　沈婆一摇一晃地站在离大家不远不近的距离，根本看不到眼睛的头对着每位玩家扫了遍，当扫到丝毫没把她放眼里，一心只关心画上内容的明空时，明显顿了下。

　　深凹进去的口腔微微嚅动，估计是在遗憾玩家不惧怕她竟然不算违规，最终只能僵硬转头，伸出带着似弯刀的指甲的枯枝老手，用力指向那些各式画像，干瘪的右唇角不自然扬起，悠悠黑口露出了毛骨悚然的怪笑。

　　就在大家摸不出头绪时，系统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又“嗞嗞”响起。

　　“除了需要寻找沈婆的孙女萌萌之外，玩家每晚还需完成沈婆的亲情时间任务——

　　沈婆的孙女萌萌特别喜欢画画和收集各类画，自从萌萌失踪后沈婆便十分想念她，因此想借萌萌的画以解相思，但是沈婆老了，视力不好，不能区分哪些是萌萌自己的画作，哪些是萌萌收集的画作，所以玩家必须在晚上十二点前找到任意一副属于萌萌自己的画作送给沈婆。

　　另外，沈婆是位好奶奶，为了孩子们的健康，她希望孩子们早点休息，若是十二点前玩家还没找到画作并且还没上楼睡觉，这位慈祥的好奶奶可是会生气哦，惹到爱生气的奶奶，后果很可怕的哦。”

　　系统贱兮兮地“哦”没了影，这位“慈祥的好奶奶”怪笑的唇角更大了些。

　　过了好半晌才消化完整个游戏规则的人群终于弱弱地传出一句：“这……这沈……奶奶不会就这么一直盯着我们找吧？”

　　“所以未来七天，天天晚上她都要来看着我们找画？”

　　“这哪是什么NPC，这分明是监工啊！”莫添叫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要是十二点前没找到画，后果会是怎么个可怕法？”白霜道。

　　话语刚完，沈婆就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有着弯刀指甲似的手猛地一拉，方才还倒挂在门口晃荡的尸体被拽到了地上，她一手杵着木杖一手拖着青年尸体的脚，向漆黑的门外一步一步走去，鲜红的血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夜色里，直到看不见。

　　“……”

　　突然宁愿沈婆就站在这监督的众人沉默良久，最后齐刷刷望向还缩在角落里的小眼睛。

　　经过明空刚才的以暴制暴，小眼睛已经收敛不少，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颇为不服气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下意识瞄了眼一旁的明空，竟被他右手那枚尾戒刺了下眼。

　　好东西，小眼睛眼睛又亮了起来。

　　大家幽怨地盯小眼睛的同时，莫添反应过来他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这才发现他那继兄明空已经在各类画作前转悠着。

　　“空哥，你找啥呢？”

　　明空望着面前的正方形画作，淡淡回道：“咱萌萌的大作。”

　　“……”莫添脚下一软，“谁？”

　　明空斜了眼被雷得外焦里嫩的莫添，懒得再说话。

　　“哦对，十二点前。”莫添摸出手机看完时间就差点崩溃了，“我次奥！已经十点二十多了！”

　　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四十分。

　　莫添望向满屋子密密麻麻每张画都长几乎一样的画作，刚有想哭的冲动已经有人帮他哭了出来，而且还是放声大哭。

　　是那位来求生都不忘纳鞋垫的大娘，杨翠苗。

　　“哎哟这怎么得了哦！俺家根子恁才刚娶了媳妇儿，哎哟那姑娘水灵的咧，再等两年俺就阔以抱上大孙贼啦，俺这辈子没干过啥坏事的嘞，俺就早上嘴碎哦和李红花吵了两句嘴咧，就被这万恶的什么洗痛把俺拖进来了哦，明明就是她收了俺的鞋垫还嫌俺的鞋垫丑哇，哎哟，俺家老头还在坡上……”

　　“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事情的。”白霜实在听不下去，皱着眉说道。

　　白霜说话冷冰冰的又不拘言笑，大娘只得抽抽搭搭闭了嘴。

　　倒是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小眼睛精光重露，对莫添打了声招呼：“嘿！小孩，就是你，小银毛，过来！”

　　要不是因为小眼睛，那小青年也不会开局就送人头，丢了活生生的一条命，莫添本不屑理他，只是看在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歹也是要继续走下去的队友，便不情不愿走近。

　　“有屁快放。”

　　小眼睛冲明空努了下嘴，问道：“他是你哥？”

　　莫添不带正眼瞧他：“他是你大爷。”

　　小眼睛摸着还残留着血痂的鼻子，讪笑：“他这么厉害，确实是我大爷。”

　　“嘶……”

　　莫添无语吐槽，又听见小眼睛说，“可是我看他除了长得帅点，脾气差点外，也没什么更厉害的地方，还是那位白小姐看起来更经验丰富，人家这已经是第二关游戏了，我俩打个赌，看他俩谁更厉害。”

　　还不等莫添摩拳擦掌想揍人，小眼睛马上从怀里露出半张卡片，正好拉扯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颗漆黑珠子，他立马三两下把珠子塞进更里层的衣服里，还保险地拍了两下，若无其事道：“我赌白小姐更快找到，赌注就下这个。”

　　听到有人CUE自己下赌注，正在专心研究画的白霜头都没抬：“无聊。”

　　“这啥？”

　　“刚刚那个小青年死前掉落的卡片。”小眼睛快速环视四周，低声道。

　　“卡片？”莫添放下捏了一半的拳头，在小眼睛面前蹲下，“什么卡片？”

　　小眼睛神气得眉毛上扬：“你们最后来还不知道，这个游戏里，玩家若是在游戏进行中不幸意外死亡，身上会随机掉落一些物件，这些道具各式各样，都有可能会在以后的游戏中派上用场，越资深的玩家死亡，掉落的道具越稀有。

　　比如这张卡片，就是刚进来就死亡的那小青年掉落的道具，这种属于最低端的初级卡，是个向系统兑换打火机之类的小物件的福利卡。”

　　“！！！”莫添快吐了。

　　这狗币系统人的事一件不干！

　　这种隐藏道具，说好听是为后续玩家增加福利补偿，说直白就是增加游戏中的恶性竞争，越高阶资深的玩家越容易被当做猎杀对象。

　　隔壁的颓废情侣和杨翠苗听了倒是颇为心动，奈何都是第一次进入游戏没有资本下筹码，小眼睛摆了两下手不耐烦地散了他们。

　　“怎么样，赌不赌？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小眼睛继续循循善诱。

　　“与其把赌注放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行动起来，老是靠小聪明是混不久的。”莫添警惕地看着他，“再说，我没有筹码，不……”

　　“赌。”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背后的明空干脆地打断了莫添。

　　白霜倒是没想到明空竟然会跟着赌这个，默默摸了口袋里的一把钥匙，沉默会儿，保险起见，最终还是放弃了跟注的决定。

　　“空哥！”

　　“没事，正好烟瘾犯了。”明空十分平静。

　　小眼睛立马就笑了，不给两人商量的机会，盯着明空右手的尾戒，快速说道：“爽快！你们刚进来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外面那些东西在这里面都使不通，你们若是没有筹码，就你手上那戒指就成……”

　　“不行！那是我哥亲妈留下的东西！”莫添还没想明白从来不抽烟的明空哪来的烟瘾，又立马被小眼睛惹炸了。

　　进一步说，那毕竟也是莫添继母的东西。

　　小眼睛听了终于了然，原来是他亲妈留下的道具，难怪像个二愣子把这么珍贵的道具戴着招摇过市。

　　“哎，就是可惜了我这刚到手的福利卡。”小眼睛低下头控制住喜悦，装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行是行，但是……”明空对着小眼睛居高临下转着那枚尾戒，“若你输了，除了这张初级卡，还有你那脖子上那珠子也得归我。”

　　小眼睛脸色大变，紧张地捂住胸口，原本他看明空大摇大摆地把这么宝贵的道具戴手上，以为这根本就是个身怀其宝不知其贵稍微有点运气的二愣子，没想到竟有几分眼光。

　　转念一想自己这颗珠子虽然级别也很高，可明空那尾戒，一看就是已经冲到第五关游戏的顶级大佬才能掉落出的道具。

　　“你俩……真是第一次进入游戏？”小眼睛眼睛眯成一线。

　　“千真万确。”

　　小眼睛的视线在明空和莫添身上转了又转，显然不确定这俩人到底是不是小白菜，又观察了会一旁的白霜，倒是沉稳安静，又是第二次进入游戏，应该比这俩什么也不干的菜鸡小孩靠谱得多，即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们赢了，他也能后面再找机会赢回来，总之怎么算都不会亏本。

　　思虑再三，小眼睛终究没抵不过顶级道具的诱惑，点了头：“成交。”

　　“空哥！”莫添蹭地站起身，手刚要搭到明空臂上立马怕死地缩了回来，“我们才刚进来这个破游戏里，还不太了解这游戏的尿性，若是她先找到，阿姨的戒指怎么办？”

　　明空懒懒扯了下唇角：“第一天认识我？”

　　“……”

　　得，他这位继兄自从三年前捡回一条命就是这干脆利落的破脾气。

　　要玩，就玩大的。

　　下完了注，时间已经十点五十分，距离沈婆回来检查萌萌大作的时间还剩一小时十分，原本在场只有白霜和莫添找得最上心，此刻缩在角落的葬爱情侣和大娘也终于开始急了起来，在房间里左右翻找。

　　莫添看了眼白霜将屋内每个角落都检查地仔仔细细，每幅画那些细微的不同之处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认真的模样不得不令他肃然起敬。

　　再看着自己那撑在八仙桌上假寐的继兄，太过于老神在在，连他都实在摸不透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眼睛在角落里冷哼一声，菜鸡就是菜鸡，就算开局就拿到顶级道具，也不过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