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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赛特&欧西里斯】花与泥之书(二) ...

  •   Plate Ⅱ

      赛特是被自己口中的药屑苦醒的。
      一旦选择接过被欧西里斯祝福的镰剑、成为奉兄长之命出征的战士,苦涩、伤痛与鲜血就注将躲在胜利的辉煌披风之后,于无声处抓扯着他前进的脚踝。也许有一天,也许是战锤,也许是弓箭,又也许是他从未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武器会重击他的要害,他的星辰将在无边鲜红中陨落,而鲜少有人愿意纪念一位不受欢迎神祇的忌日。
      但他直到体力不支倒在担架上的那一刻,都从未想过“后悔”二字。自从他得知君主将亲吻镰剑来赐予祝福的那一刻起,欧西里斯的愿望就成了他的愿望。他跪在阶下,眼望青砖,满脑子却想的是欧西里斯念祷祝福时嘴唇的翕动与最终吻着剑柄时在冰冷金属上留下的温度,他怀着惴惴的心期待接过镰剑那一刻的来临,像徘徊在产室外的父亲期待新生的孩子。
      镰剑的剑柄装饰着细腻的雕纹,赛特觉得欧西里斯赐给他的是女孩子,赤铁色长发、翡翠色眼眸的女孩子,他为镰剑取名叫凯贝洁特。
      黑土地的女儿们会侧目于骁勇的士兵,他们在每次战争中都收获敌人的头骨;赛特拥有足以使他妻妾成群的骷髅头,其中不少都未完全腐朽,他只剖下它们的下颌,聚集起来也堆成了小山。然而过人的武力烙在他的脊梁上并未缓解他人对他的忌畏,反而成了暴戾的代名词。他倒在担架上,战兢的士兵们只把他抬到帐内就蹑手蹑脚溜走了,唯有众人中的塔沃里特草率在他口中喂入一颗止血药,随后也被半推搡着带出了帐篷。
      然后,也不是很久,他就被融化的药丸苦醒了。
      塔沃里特调制的药丸可是名不虚传的,他几乎从毯子上弹起,伸出舌头不停吐着药渣,被苦涩味道呛得说不出话,觉得自己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伸手摸索着找水,水壶却恰恰被士兵拎去了重伤病号所在的帐篷,就在赛特觉得自己要不顾形象发出兽类的哀号时,一只手托着水杯宛如及时雨出现在了他眼前。
      夺过杯子一饮而尽,漱口后撇过头将药渣吐在地面,赛特咳嗽了许久,那只手便轻拍着他的脊背,直到他终于能开口说话。那只手的肤色与战争极不相称,白皙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手掌也并未留下太多武器磨出的茧痕,赛特刚想问对方是否是哪支编队的军师,却被指甲上唯有神族与人类贵族才能使用的深色甲油晃得愣了一愣。
      见他注视着指甲,来者缓缓揭下斗篷,露出欧西里斯的一贯微笑。

      某种程度上,赛特觉得命运如埃斯菲特(Isfet)一样乖戾无常,总在属于风沙的战场上播撒鲜花。
      “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明心中闪过千万句担心,脱口而出却是闹别扭般冷冷的发问。赛特正说着,刚要跪下身来行礼,就被欧西里斯托住了。
      “托特老师在前线送回的重伤士兵身上发现了咒术的痕迹。”
      欧西里斯轻声说着这话,同时将一件缝入了咒语的披肩搭在赛特身上,神殿圣莲与莎草的清香顺着他的手指传了过来。赛特本不习惯在与欧西里斯的对手戏中处于被动地位,然而他打量着欧西里斯肩上一模一样的布料,唯恐这披肩是他们姐妹的造物,所以他没有选择将它毫不留情地脱下来,而是任由欧西里斯为他仔细系好搭扣。“这布料是伊西斯做剩下的?”他瞥了眼肩上做工细致的红色花朵般的流苏,随口问道。
      “抵御一般的咒术还是很有效的。”欧西里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打好搭扣的绳结,轻轻将他推开,仔细端详一阵,笑道。“这是你我神圣的姐妹们祝福过的披肩,你可得让它多服役几天。”
      “那就把敌方头领的脑袋砍下来,挂在上面做装饰好了——那样我会更珍惜它的。”
      欧西里斯没有再作答,但赛特确信他看到了帐内挂着的一大串骇人的骨骼战利品,黑土地之子绿色的眼眸中微光流动,最终像赛特的心事一样沉入眼底。身为赫利奥波利斯天地双神的次子,赛特并不甘于屈居兄长之下,与年纪毫不相符的赫赫战功与战袍之下积累的一身旧伤便是他不服输的证明。兄长会怎样看待我呢?风中锋利如刀割的赤色泥沙,对于安居神殿池中的莲花而言是一位强悍不可小觑的对手吗?赛特暗自想着,却只是不说话,不说话,望着欧西里斯漂亮的眼睛出神,觉得那翡翠色像一盏美酒使他从脸颊到喉咙都不可遏制地发烫。
      同样一身斗篷的巴奈布杰戴特从帐外探过脑袋,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赛特的脸色边示意欧西里斯过去有事要谈,赛特佯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那卷发的男孩便惊慌失措,揪着衣摆愣了半晌,竟然转身逃出了帐篷。欧西里斯苦笑着看赛特胡闹,整了整衣帽正要跟上,听见赛特在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忙人,又不陪我。”
      他确信自己是没有听错的,可回过头,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赛特却突然截断了话语,别扭地望向别处。
      “……没什么,我没事的。你才是自己小心些早回去的好,战场上的刀剑可不长眼。”
      “……”
      赛特还没反应过来,欧西里斯整个人的影子忽然落了下来,像一张网柔柔地将他包裹起来。欧西里斯的怀抱隔着衣物安抚着他的肌肤,垂落的深黑长发遮挡了他的视线,却仿佛制造出一片秘密的圣域,唯有那翡翠色的清眸是他永恒的日与月,带给他的除了安心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赛特觉得自己的意识一时间断片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悸动,觉得欧西里斯是性如风沙的他唯一的安居之所,他从那里来,那里也是他的归处。
      因为他不知道,对于欧西里斯而言他也是世间唯一、细腻敏感的鲜红花朵。他将自己比作赤色的沙尘,而欧西里斯将自己视作漆黑的淤土。
      “我不会临阵脱逃的。”欧西里斯在他耳畔轻声说。“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这场战争结束。”
      赛特在他怀中沉默着点了点头,闭上眼,摸索着牵住欧西里斯比他细腻许多的双手。手心敏锐的触感告诉他,欧西里斯指腹上薄茧般微凸不平的是针疤,那静默如水的神明为他连夜缝制披肩、为此无声忍受的无数细小令他心疼的针疤。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人问我欧西里斯的战斗力的事情,如果我有空应该会写个这方面的读书笔记,其实欧伊夫妇对敌人都挺猛的,一个剁手一个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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